第14章
銀鷗島是T國有名的人造度假島嶼。
與其他度假地不同的是,這裏除了巨大的中心島機場、公共海灘,沿着海岸輻射出去的人造島,全部都是私家島嶼。
大小不一,完美的礁石海景,白金海灘,複古海堡別墅,私人管家和游艇,使小小島國聲名遠揚。
四月的海島陽光熱烈,空氣清透,海風裏能嗅到海水腥鹹的潮氣。
已是度假尾聲,中心島依舊人流如織,身材火辣的麥色比基尼女孩随處可見,古銅色矯健身形的服務人員四處忙碌。
蘇卡本以為他和霍童只是順路蹭遲大爺飛的,誰知道接下來,一路蹭船、蹭島、蹭別墅、蹭房間……
這哪裏是霍童帶他去游泳,根本就是遲渡帶小孩兒出來玩!
蘇卡心虛得七上八下,恨不能一頭插海底,找個大貝殼躲起來。
好在遲渡不是度假,像是有重要的人要見,安頓好他們便匆匆離去。
這下終于輪到快樂二百五霍童開始作妖了。
他放着能裸奔的私人沙灘不用,非要拉着蘇卡跑回中心島的公共海灘。
兩人找到個離海最遠,靠近棧道,能遠遠望見棕榈酒店黃金大門的地方,像兩只腌好的鹹魚,在驕陽下垂死蹦跶。
另外,二人打扮極其騷包。
霍童一頭綠毛兒,綠背心兒,水綠底椰風大褲衩子,整個人像上了閃粉的新鮮黃瓜。
蘇卡除了游泳的小褲衩,什麽換洗衣服都沒帶,此時穿着霍童的衣服,亮黃的背心兒,橘底椰風沙灘褲衩。
他膚色偏白,曬到太陽的地方微微泛紅,被一身嫩黃襯得粉白、粉白,像畫一樣。
海灘工作人員,臉上寫着“騷啊兄弟”,适時給他們搬來一頂火紅的遮陽傘。
遠遠看去,真是一盤兒西紅柿雞蛋爆炒黃瓜。
霍童耳機墨鏡,面朝酒店,躺在浴巾上翹腿甩拖鞋。
蘇卡藏在遮陽傘的陰影裏,抱膝遮臉,恨不能縮成一只墨魚仔。
突然,霍童彈身坐起,把墨鏡退到鼻尖,只定神看了一秒。
立刻扒掉背心,少年的肩背,薄薄一層肌肉結實均勻,陽光在麥色的肩頭打出一層光暈。
緊接着,他翻出一大瓶防曬油,塞進蘇卡手中,一氣呵成把對方也扒成白斬雞,“哥,別發呆,開工了。”
蘇卡捏着防曬油,努力把自己從“老子一尾巴抽死你”的暴躁猛魚形象裏拔/出來。
“哥,防曬油,快點,往這兒塗!他們要來了!”霍童趴展在浴巾上,扭頭指着後背。
誰啊?
蘇卡聽得沒頭沒腦,低頭開始研究防曬油。
霍童的東西都是高級玩意兒,嶄新的防曬油,有防漏機關,第一次開啓需要手動按壓下面的保險泵珠。
“哥你快點啊!!”霍童眼看身姿筆挺的二人已經發現自己,不住催促。
蘇卡連擠帶按,又搖又晃,注意力全在瓶子上,根本沒看到遲渡帶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朝他們走來。
“大哥,你也忒笨了點吧!”霍童支起身體,就着他的手按下保險泵。
好不容易搞定,蘇卡鼻尖帶汗,“事真多,閉嘴,再說話加錢!”
“顧客是上帝,你怎麽還罵上帝呢?”霍童山貓似的明亮眼眸緊張盯着前方,“快點塗,溫柔點嘛,又老又兇,難怪你沒有男朋友。”
“……”蘇卡差點氣死。
該死的破瓶子出油不順,他只能倒過來往霍童背上甩。
畫面看起來一點柔情蜜意都沒有,好似往煙火中的燒烤上淋醬汁。
兩人相互埋怨間,身高腿長的遲渡和薛尋已走到近前。
遲渡實在看不下去這種詭異畫面,“霍童,你幹嘛呢?”
蘇卡此時已經被瓶子氣爆炸,把它定在胸前,兩手狠狠握住,拼命一擠。
順滑稠密的防曬油,從瓶口帶着憤怒的壓力,飛濺起一道金色弧線,不偏不倚噴了遲渡一臉。
蘇卡的眼神順着白沙上筆直的西褲中線,一點一點爬上去,終于爬到帶着一頭一臉粘膩液體的遲渡臉上。
上了機油的鋼鐵魔男,怒火熊熊……
“小舅、薛叔……”霍童額前綠毛也濺到防曬油,正一滴一滴往臉上淌。
薛尋是來開會的,遲渡路過順便談正事,兩人避開人群随意走走,身邊連個遞毛巾的助理都沒有,格外狼狽。
薛尋精明通透,眼神輕掃過蘇卡,輕笑一下,便掏出手絹蹲到吓傻的霍童身邊,邊幫他擦臉邊小聲說:“你怎麽就不老實呢?”
“薛叔、薛叔,你這回待多久啊?”霍童努力拱到他懷裏,全自動蹭手絹。
蘇卡坐在旁邊,難以置信。
就這水平,還想讓我假扮男友刺激你的野男人,刺激你個阿拉丁神燈吧!
旁邊兩個親密交談,忘乎所以。
蘇卡和遲渡大眼瞪小眼,更加尴尬。
“遲、遲、遲先生,對不起,我幫你擦擦。”蘇卡摸完自己光溜溜的小腰,沒辦法,只好從沙灘上撿起背心。
遲渡摘下一塌糊塗的眼鏡,直接扔掉,沉默後退一步,渾身上下寫滿倔強的拒絕。
金屬灰的義眼射出一道殺氣,仿佛在說:敢過來,我就弄死你!
蘇卡抱着一團抹布似的小背心,欲哭無淚。
別人是在太歲頭上動土,他是在太歲頭上蹦迪,死亡重金屬的氣息!
最後,還是圓滑老道的薛尋會做人,哄完小的哄老的,順利化解尴尬。
整個過程,他禮貌疏遠,連蘇卡的名字都不曾過問。
晚飯過後,沒羞沒臊沒節操的霍童,又跑去中心島找薛尋。
蘇卡懷疑,女娲灑智商那天,他鐵定打傘了!
不過,從薛尋的一舉一動來看,更多是長輩的關心憐惜,那點若有似無的暧昧,也許真是來自霍童的一廂情願。
蘇卡躺在床上默默嘆氣,奔波數千公裏,驚吓過度的一天終于結束。
很快,他就在舒适的大床上,睡成一條軟魚。
夢境中,有只溫暖的手指,擦過他的發絲,停留在臉頰邊,暖暖的、癢癢的……
蘇卡在半夢半醒間,張開胳膊一把抱住!
遲渡正在給小人魚整體頭發,突然被抱住手指,有點愣神。
他試探着抽出手指,小人魚不高興,皺眉用力抓住,摟在胸口低頭把軟軟的嘴唇放在上面。
遲大爺冷如冰霜的心,流淌過一縷不知名暖流。
“小咪?”他用手指輕輕滑過小人魚白瓷般的臉頰。
咪咪咪,咪你奶奶個腿兒,你要喝奶嗎?
半睡半醒的蘇卡,聽見咪字兒就暴躁!
“遲小咪,別睡。”遲渡躬身,鼻尖離蘇卡僅有一指距離,聲音輕柔。
暖暖的氣息,密密麻麻纏繞上來。
蘇卡不情不願掀開眼皮,只見遲閻王英俊非凡的巨臉……
“遲小咪,你在做夢嗎?”遲渡看着迷迷糊糊的蘇卡,撥拉一下他軟軟的耳鳍。
蘇卡猛然清醒,條件反射甩起大尾巴,“啪”一聲抽掉了遲渡的眼鏡。
遲渡非常克制,重新戴好眼鏡,默默退出一步距離,安慰他,“別怕。”
蘇卡滿腦子都是,今天下午烈日裏,滿身滿臉防曬油,想要當場掐死他的遲閻王。
他跳出盒子,一頭躲進貝殼床裏,只留下一條大尾巴,沒精打采耷拉在床外。
實在太意外,毫無心理準備。
誰知道遲渡這個變态,連出差都帶着人魚玩偶?
誰知道在千裏之外,他還能晚上變成人魚?
就尼瑪離譜!
過了一會,遲渡實在是怕小人魚憋死在貝殼床裏,輕柔敲了敲桌面。
蘇卡逐漸冷靜下來,震驚變成不好意思。
白天呲人家一臉油,晚上抽人家一尾巴,呃……
他不好意思,卷起尾巴模仿遲渡的節奏,啪啪拍了拍桌面。
“咪!”
回應他的,是遲渡冷清裏透着一絲溫柔的聲音。
“……”
別“咪”了!
猛魚給你磕頭還不行嗎?
蘇卡被他咪得面紅耳赤,柔軟的尾鳍立起來,好似人類尴尬得卷起腳趾。
“遲小咪。”遲渡扭頭望向窗外,“外面是真實的海洋,夜色很美。”
蘇卡不知道為什麽。
明明對方連名帶姓叫着一個傻缺的名字,聲音平緩清晰,仔細聽還有點傲慢。
可他就能從這種語調中,自動讀取出浪漫與誘惑來。
原來不會發情,不但影響智商,還會影響節操!
蘇卡當機立斷,拍床而起,對着遲閻王笑顏如花,“咪咪咪!”
作為一只人魚,向往大海的情緒,深刻在基因裏,太難克制。
遲渡臉上難得浮現一絲輕松的笑意,張開手臂,讓小人魚跳上來。
一人一魚,在無邊無際的星空下,漫步在沙灘上。
月亮爬出雲朵,在銀白的沙灘上,拉出淡淡的影子……
人類時的蘇卡是只旱鴨子,只能在海邊笨拙地撲騰,所以人魚形态的蘇卡,迫切想親近大海。
他扒住遲渡的胳膊,遠遠探出身體,遠古地球夜色中的海洋,讓人心曠神怡。
遲渡并沒有直接放他下去,他有點擔心,只有芭比大小的人魚,一個浪花過來就沒影了。
于是他把蘇卡放在沙灘的桌子上,左右找找,翻出來一個為小朋友準備的水盆。
這才滿意的抱起蘇卡,回到海邊,淌着慢潮海水走下去……
蘇卡猛魚撓頭,懵逼,不知道高貴的遲大爺想做什麽。
只見遲渡用盆盛滿海水,還用心撿了幾顆小貝殼扔進去,最後放進一捧細沙,這才無比滿意地将盆拖回來,放在桌子上。
然後這位大爺,優雅高貴地往椅子裏一坐,雙手抱起滿頭滿臉問號的小人魚。
在滿天星辰裏,欣慰又滿足地把他家遲小咪放進水盆裏。
你媽的……
蘇卡坐在水盆裏,兩眼呆滞,魚生最大侮辱!
但凡打得過你,我他媽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