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競技沒有直播

第35章 獨狼

總結會的氣氛因為柳三平的話變得不同，本來像是一場鄖昀審判會, 卻在他的感嘆之後, 變得有些怪異。

柳三平嚎道：“松手松手！鄖昀都這麽檢讨了，我覺得沒必要繼續啊！”

盧筱安恨鐵不成鋼, 簡直想狠狠踹飛他。

鄖昀本能地察覺到, 問道：“繼續什麽？”

柳三平閉上嘴，直接眼神示意盧筱安。很顯然,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陷阱。

“你說的很多問題都是屬于溝通失誤造成的。”盧筱安這麽說道，“即使是毫無溝通的訓練賽，你的反應也相當不錯, 至少合格了。”

合格。收到這個誇獎詞的鄖昀坐在他們之間, 卻覺得離這些人很遠, 他說不清自己什麽心情, 感覺像是受到了愚弄, 然後被人摸摸頭表示稱贊。

這是一種讓人難過的感受, 仿佛一開始就被排斥在戰隊之外，傻乎乎進入一個圈套，戰隊的人再站出來誇獎他勇氣可嘉。

“張哥, 你知道這件事嗎？”鄖昀客氣地問道張烨。

林民宇接下他的質問，說道：“這件事，是我同意的。”

鄖昀詫異的看着他，昨晚的談話歷歷在目，今天林隊長卻是同意了一場鬧劇。鄖昀的眼神沉寂，等待他給出合理的解釋：“為什麽？”

“我認為, 戰隊需要一個副指揮，我們一直以來存在很大的問題，将期望都放在盧筱安身上。一旦他陣亡，場面變得相當混亂，找不到方向，不知道進退。”林民宇的态度懇切，說話直視鄖昀，“如果我直接提出你做副指揮，大家可能會出現很多的疑問，但是剛才那一局尼泊爾，即使沒有盧筱安，你也能夠做得很好。反應，預判，大局觀，憑一個人的觀察能夠做到你的程度，我相信不會有人對你有異議。”

最後一句話，他是對所有人說：“鄖昀是一個優秀的職業選手，剛才大家有目共睹，他不比盧筱安差。”

盧筱安的表情沒有變，他認真聽完林民宇的話，說道：“副指揮？之前你不是這麽說的。”

林民宇說：“我希望你能正面認可鄖昀的指揮能力。”

鄖昀呼出一口氣，胸口積郁的感覺慢慢堆成怒火，又被他強行壓了下去。兩個人的讨論都是關于他，卻沒有問過他任何一句話。

他說：“感謝林隊長的信任，但是，你們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張烨敲了敲桌面，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他這邊，嚴肅地說道：“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Wonder的實力張烨很清楚，他放心的将這次訓練賽交給林民宇負責，選擇去處理國內杯賽的報名事項，現在，看來總結上出的問題，并不是一個簡單的訓練賽那麽簡單。

鄖昀直視盧筱安，說：“第二場尼泊爾開始，語音頻道停止了指揮和報點，和競技比賽的啞巴局沒有任何區別。現在，林隊和盧指揮告訴我，這是戰隊內部策劃的一場測試。”

“請問，你們經過我的同意嗎？”鄖昀的語氣不算好，他沒有憤怒離場，已經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不是聖人，在明知道中了一個圈套之後，還能笑眯眯地說沒關系。

“盧筱安！林民宇！”張烨皺着眉頭，顯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解釋一下你們的行為！”

始作俑者盧筱安顯得無所畏懼，他說：“如果鄖昀覺得無法接受，那麽他怎麽面臨以後更大的困難。”

鄖昀問道：“你什麽意思？”

盧筱安直面他的質問，說：“雖然我的初衷不是這樣，但這次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如果你反對……”

“盧筱安。”林民宇迅速地打斷他，對鄖昀說道，“我承認這次的決定帶有私心，事先沒有進行說明是我考慮不周，但是通過這次，戰隊沒有人會對你繼續懷疑。如果你覺得受到傷害，我願意接受你的指責，承擔所有責任。”

盧筱安說道：“不需要你背鍋，這本來就是我的主意。而且鄖昀，現在也不需要你再幫他說什麽好話，我們也知道他很強。”

用實力服衆，用實力說話，鄖昀做到了，卻沒有任何欣喜。他全心全意交付未來的隊友，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測試他的忠誠。

即使是因為前一位輸出選手做出的背叛，使戰隊變得小心謹慎，鄖昀還是承認自己受到了傷害。

他的聲音很低沉，平靜但冷漠地說道：“即使你們不相信我，也請相信我的職業素養。”

戰隊的成員被張烨帶走，電腦房只剩下鄖昀一個人。

他的心态有些低落，一場算計他的訓練賽，就算贏了，他也不可能會高興。鄖昀不知道為什麽盧筱安會搞出這樣的事情，除了在Gim的問題上進行過争吵，盧筱安始終将他放在敵人的位置，兩天來沒有放棄過激怒他。

可我不是永遠不會生氣的人。鄖昀覺得心灰意冷，在空蕩的電腦房覺得有些寂寞。

忽然，他想玩玩半藏。

即使被人罵過無數次，鄖昀還是喜歡半藏。長期處于異樣的眼光中，無論這一局如何亮眼發揮，只要是戰敗，絕對牢牢占據背鍋位，始終沒有改變。孤獨得像一匹狼。

但鄖昀堅定不移地拿起半藏，聽着那些語音頻道單純無知的人憤怒跳腳，最後态度大改，刷起666的模樣，也會覺得心情愉快。

至少，他改變了一個人對半藏的觀點，只要繼續這樣下去，會有更多人接受這個英雄。

就像接受源氏一樣。

訓練靶場響起的爆頭聲，連續回蕩在耳機裏，鄖昀的心情變得寧靜。

 ing：開車嗎？

聊天窗口的密聊，他擡手申請加入康明的隊伍，電腦房過于安靜，他想聽聽語音頻道說話的聲音。

“可以吧，我比較擅長Dva和麥克雷。”

鄖昀剛剛加入隊伍，就聽到一句溫柔的男音，那人說話帶着停頓，詞尾也不會弱化音節，像是不太熟悉普通話似的，顯得有些迷迷糊糊，他竟覺得有些可愛。

“人齊了，我開了。”康明的普通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标準。

鄖昀終于感覺到語音頻道被溫暖。也許他只是習慣了直播時的自言自語，被訓練賽突如其來的沉默傷到了心。

沒關系，他安慰自己，就算是一場試探，他也合格地挺過去了。

“今天我想玩半藏。”鄖昀開口要求到，即使知道康明不會反對自己玩任何英雄，他仍舊說了出來，“這位怎麽稱呼啊？”

“Musta。”那人的發音帶着輕巧的調子，比他說普通話的時候顯得流暢，“我是挪威人，Norwegian。”

接着，Musta繼續說道：“啊，我媽媽是天津的，嗯，狗不理包子。哈哈。”

“Musta你跟彈幕聊天的時候設一下按鍵發言。”康明這麽說着，鄖昀的聊天框又出現新的消息。

 ing：Musta是挪威人，平臺任務，讓我帶新人。

鄖昀頓時覺得大主播也好辛苦，超管除了排推薦還要給任務，帶明星帶上司帶新人。

發送至ing]：加油。

三輪車開起來，語音頻道的Musta設了按鍵說話之後，仍像開着自由麥，不斷地和康明聊天。

“康明，這個DL是你戰隊的嗎，他居然是主玩半藏的？”

“康明，你麥克雷這麽厲害，待會使用麥克雷吧，我拿Dva保你。”

而康明則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複着他的話，在排隊進入競技界面的時候，說道：“開了開了，別閑聊。”

鄖昀覺得訓練賽帶來的寒冷，在Musta的熱鬧中消失得幹淨，他還是喜歡這樣歡快的氛圍，歡聲笑語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心情好，手感自然也好。

好萊塢是他喜歡的地圖之一，在這個地圖裏，有半藏特別适合攀爬的樓房，無論哪一個角度，都能輕松到達高層，居高臨下地狩獵目标。

因為隊伍裏有了康明，哪怕這輛三輪車裏出現了半藏，隊伍都一片安寧。

這就是名人效應，康明在的地方，隊友絕不會開口嫌惡隊友選出任何英雄，無論是黑百合、托比昂、秩序之光還是半藏。

“剛好。”康明選出源氏，占據了最後一個輸出位，“島田兄弟帶你飛。”

鄖昀看到眼前一片綠光劃過，康明的源氏沖在最前面，往防守的目标點沖去。

明明島田兄弟雙人車的日子沒有過去多久，他卻覺得好久都沒見過源氏了似的。

“今天你們打了訓練賽怎麽樣？”康明在三樓做着直播，問着一樓的鄖昀。

鄖昀不想将那些亂七八糟的負面情緒發洩在無關的人身上，随意說道：“還不錯，贏了。”

Musta聽見他們聊戰隊，忽然問道：“康明你的戰隊什麽時候比賽啊？”

其實康明并不清楚，他對戰隊的了解，現在還比不上鄖昀，于是他說道：“你問雲雲。”

Musta問：“誰是雲雲？”

“是我。”鄖昀接話很快，聊天的時候總能忘記很多煩惱，“其實我也不知道。”

康明看着那一排齊刷刷飄過的驚呼，感覺鄖昀離紅遍守望圈又進了一步，他閉着隊伍語音的麥，無辜地解釋道：“別說我寵溺叫小名好不好，DL的名字就叫雲雲！”

彈幕紛紛表示不相信，你就是在叫小名！不要臉撒狗糧！

康明呵呵一笑，拿起源氏往樓上一躍而上，在鄖昀身邊跳來跳去。

今天的鄖昀給半藏換了皮膚，他長期使用着白狼，現在穿着的是獨狼，紅綠相間的配色，康明竟然覺得比白狼更好看。

“怎麽換衣服了？”

鄖昀站在二樓觀測着遠處的進攻路線，聽到這句問話，就見到白色赤紅的源氏在身邊走來走去，他說：“紅色喜慶。”

“這是發生了好事？”

“嗯。”

鄖昀模糊地回答他。有時候，正是因為發生了不開心的事情，他才會換上獨狼，試圖讓自己開心一點。

獨狼的弓有着赤色的弓弦，弓身上纏繞的紅色，随着出箭的動作，眼前就能看到一片醒目的紅色。他早就有擁有無數把金色武器，卻從來不會裝備上，原本的那個半藏，是最好的半藏。

他走到好萊塢防守門外，拉滿弓，赤紅的弦繃得緊緊的，倒數計時最後一秒，敵人聚集在開啓的門口，出現在視野裏那刻，成為箭尖的獵物。

“死一個。”鄖昀滿意地收到“叮！”的爆頭聲，快速回到防守方的二樓。

隊伍頻道理所當然地發出一陣驚嘆，開場擊殺對手，能夠有效地打亂敵人的進攻節奏，增長隊友士氣，但，這是半藏和黑百合才能做到的事情，也不是每一場競技，都會出現一擊必中的事情。

隊伍裏只有康明和鄖昀對這些習以為常

“半藏你真的厲害！”Musta說話用詞帶着外國人特有的一本正經，“我想向你學習。”

“學什麽學，你先把查莉娅打好吧。”康明語氣帶着嫌棄，他都沒學到的半藏，這人橫插一腳幹嘛。

鄖昀的心情很愉快，再次被人認同，連手上按動鍵盤的手指都變得輕快，他說：“半藏只要多練就沒問題，只是你們不常見而已。”

因為少見，才會覺得他剛才那一箭厲害。對于長期使用半藏的鄖昀來說，那一記擊殺，只是無數次半藏爆頭的日常，并沒有什麽值得驚訝的。

“死神殘！”鄖昀報出敵人方位，果斷地跳下樓追了上去，好萊塢的房間狹窄而曲折，每個地方都藏有少量的血包，當他斜對着房間射出分裂箭的時候，紅名的死神在離目标地方一米之後死亡。

“漂亮！”康明的聲音在語音頻道響起，源氏的身影從他旁邊穿過，顯然是追逐死神而來，剛好看到陣亡那幕。

鄖昀的半藏強得讓人放心，康明覺得他的心情不錯，看起來戰隊的問題應該已經解決了。

雖然并不是為了鄖昀特地買下的戰隊，康明還是希望他能在自己的戰隊裏成為核心，過得輕松又開心。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心态無限寵溺的康明，開麥調戲着彈幕那群狂叫的粉絲，說道：“DL就是影刃啊，你們聽了他聲音都沒發現？太蠢了。”

彈幕一片恍然大悟，風向突然變成求問半藏直播間地址的節奏。

[隊伍ing：Beling.tv/1234

鄖昀發現隊伍頻道出現他直播間的地址，詫異地問道：“康明，怎麽了？”

“觀衆找我要你的直播間。嗯？你沒開播？”康明的聲音清晰地傳來，甚至剛剛發現鄖昀并沒有開播，“你把直播打開啊，反正現在不訓練，抓緊時間播一下。”

其實鄖昀，并沒有打算繼續直播。

他今天心情不算很好，只想安安靜靜玩游戲，聽一聽Musta和康明的聊天，驅趕一下心裏那種被人故意孤立起來的悲涼，這樣的狀态做直播的話，會為了彈幕分心導致發揮失常。鄖昀的狀态他自己最清楚，即使是現在，半藏的箭也會出現失誤的地方。

“今天不播了。”鄖昀心領了康明幫他做推廣的好意，“有點累，不是很想說話。”

康明理解這種心情，做直播就像講相聲，說話的內容不一樣要多麽搞笑或者哲理，但是絕對不能是個啞巴。直播，本來就是為了消遣娛樂的東西，本身就帶着随意性，不适合專注競技比賽的時候進行。

“你們就過去點個關注，改天送禮，或者送給我也行，我幫你們送。”康明開玩笑地說道，激起直播間一片送禮物的小高潮。

原本打算過去看半藏的觀衆、康明最忠實的觀衆、經常送點簽到小禮物的觀衆，紛紛在直播間刷起禮物特效，無數的花瓣、焰火飄散炸裂，引得直播間的節奏又讓複制黨一統天下。

這次彈幕不刷666了，這次他們刷“騙得一手好嫁妝”了。

“喂什麽嫁妝那不是女人的東西嗎？”康明瞥了一眼随口譴責，擡起頭就看到一只巨大的Dva飛上二樓，而鄖昀竟然選擇原地對剛，“雲雲你快跑啊，射什麽射，哎，傻啊！”

陣亡的鄖昀看着殘血的Dva轉身飛走，明明只差一箭就能成功解決掉這個巨型機甲，沒想到Dva舉起屏障的瞬間給了他一拳。他當時捏着箭就等着Dva收盾，最後那一記機甲近身攻擊，真的是沒有料到。

“這個Dva太狡猾了！”鄖昀從複活室重新出來，“我就差那麽一箭！”

康明的源氏直接拔刀，将沖在最前方的Dva兩刀切死，小Dva的哀叫回蕩在耳機裏，他說道：“殺了，給你報仇。”

Musta忽然在語音頻道笑起來，聲音清脆又明晰，說：“你們感情真好。”

“那是。”康明拔刀四顧，抓住四處逃竄的敵人大殺特殺，“島田親兄弟嘛。”

“我是說，康明你人很好，雲雲人也很好，和你們玩游戲感覺很開心。”

Musta說話直爽，用詞很準确，就是說話帶着遲疑，所以鄖昀和康明聽到他說話，都會稍微等一下。

走在前往目标點路上的鄖昀，心情忽然開朗起來，這就是他熱愛這個游戲的原因，雖然有着譴責、甩鍋的負面情緒，總有一些人的話，能讓人覺得不虛此行。

有時候是路人一聲感謝，有時候只是一聲驚嘆，那種從心底升上來的滿足感，可以抵禦任何的指責和攻擊。

“我也很開心。”鄖昀說道，他身手矯健地爬上二樓，順利回到了目标點，“Musta開大，我要讓巨龍吞噬敵人！”

歡聲笑語之中勝利總是讓人心情舒暢，鄖昀心中郁結的煩惱消失大半。

他輕輕哼着歌，看着結算界面上漲的分數，等到第二場地圖：尼泊爾。

白雪之中的尼泊爾聖壇，總是帶有冰天雪地的寒冷氣息，鄖昀一出門就能看到源氏劃出的綠光，康明永遠喜歡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同樣是島田家族的人，半藏卻是個名副其實的小短腿。

發生在聖壇中央的遭遇戰，圍繞着中間方型立柱展開，源氏這樣高機動性的英雄果斷的在左右兩邊來回游蹿，而鄖昀則在靠後的位置進行掩護。

這不算一場艱難的戰鬥，鄖昀起手擊殺了盧西奧，瞄準盾後躲藏的禪雅塔，準備在康明沖進敵陣的瞬間進行攻擊。

然而，他聽到一道閃現的聲音，鄖昀說道：“先殺禪雅塔，康明我看着你……”

“嘿——”輕巧的女音在他耳邊響起，專注于正面的半藏，被敵方的獵空輕松擊殺。

“我死了。”鄖昀愣愣地報告自己現在的狀态，在陣亡鏡頭裏看到了獵空的異常，走位相當直接地從側面沖出來，即使是隔着牆，準心也牢牢地鎖住半藏的頭，“獵空好像有點問題。”

“嗯？獵空？”康明一刀收走禪雅塔，轉身去幫隊友，“外挂？”

鄖昀看完整個陣亡影像，當時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非常容易被瞄頭，所以不敢百分百确定，說道：“有點像，再觀察一下。”

因為出現一個外挂存疑的對手，隊伍的輕松氣氛變得激動，隊友甚至随時報告獵空出現的位置，選擇優先擊殺獵空。

第二名死在獵空手上的人，是Musta。

他肯定地說：“是外挂，我剛才看得很清楚。”

既然确定獵空是外挂，那就必定不用客氣，鄖昀和萊因哈特站在一起，随時準備迎接這個高科技戰士。

Musta提出了質疑，說：“有外挂是不是用麥克雷比較好。”

“半藏好。”康明的源氏直接将盧西奧趕跑，迅速地回到目标點進行支援，“雲雲半藏專門秒挂的。”

他這句話說得誇張，甚至帶上故意擡高鄖昀的語氣。康明必須要給隊伍裏的路人信心，否則在面對外挂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失去鬥志，在守望先鋒這樣6v6的團隊游戲裏，出現任何一個心态消極拖後腿的人，導致的後果都難以預測。

他必須誇鄖昀，不僅僅是為了在直播間進行宣傳。

是為了贏。

鄖昀沒有說話，他一旦認真起來，除非緊急情況需要通知隊友，都會保持沉默。他認真地注意着耳機裏每一絲響動，獵空移動的聲音特殊又明顯，只要獵空近身，他絕對能第一時間察覺。

“叮！”這只是外挂獵空遭到的第一次秒殺。

鄖昀嚴肅地看着“你已消滅昨日風”的系統提示，手上的鼠标被他握緊，語音頻道隊友緊張地交流戰況的聲音離他很遠，鄖昀說道：“獵空交給我。”

“你小心點。”康明仍舊提醒着，“別離我太遠。”

源氏擁有的高機動性，随時可以對他進行支援，鄖昀沒有回答，直接爬上目标點的二樓，這是一個絕佳的狙擊位，能夠全面地觀察戰況，掌握獵空的位置。

他對待外挂，一向認真。

每一擊分裂箭都在為獵空準備，他與獵空的恩怨，從來都沒停止過。

當獵空第三次死在鄖昀手上時，他不再執着于單挑半藏，而是加入隊友的混戰，然後盯上了Musta。

Musta拿的禪雅塔，幾乎沒有機動性，面對獵空的調戲毫無還手之力。他開麥喊道：“獵空！康明康明！”

源氏從前線趕來的時候，看到獵空突然地在他面前閃回，原本半血的獵空恢複為滿血狀态，康明只能先幫Musta擋住攻擊，嚴厲地叮囑：“你不要脫離團隊。”

“獵空在南方！”鄖昀開麥說出口，忽然補充，“左邊！左邊獵空！”

他将報點調整為康明熟知的方向，但鄖昀的箭被尼泊爾聖壇的柱子完全擋住，這個獵空學聰明了，他打不過半藏，就選擇在混戰之中偷襲脫隊的Musta。

即使鄖昀和康明能夠順利地擊殺獵空，Musta也不一定能夠活下來。

就像獻祭的代價。

一場與外挂勾心鬥角的聖壇争奪戰艱難取勝，當界面切換到尼泊爾聖所的時候，鄖昀的半藏明顯獲得了更大的優勢。聖所目标點的高臺就是他的陣地，追殺來的科技獵空在這個地方死了三次。鄖昀靈活地借助這塊臺面規避傷害，當他殘血繞開追擊的敵人，就聽到隊伍語音傳來一聲嘆息。

“目标點沒有了。”Musta的咬詞很準确，但是拖沓的語氣帶着點責備的意味，然後不過幾秒，就看到他被獵空擊殺的消息。

康明覺得，帶這個人真的是累，技術沒有多少，偶爾說出的話聽起來有些不舒服，可能因為母語不是中文的關系，有些詞不達意。

所以他才不喜歡混血！在這種分秒必争士氣第一的戰場上，嘆什麽氣！抱怨什麽鬼！

康明正想說什麽，就聽到鄖昀開了麥，他說：“待會你們直接走外圍，先清人再進去。”

隊友的陣型有點拖節奏，即使他和康明擊殺了三名敵人，也擋不住隊友死得更多，如果他們能夠抱團更果斷一點，下一波絕對能夠占下目标點。

Musta忽然開麥說：“對面是外挂，你的半藏沒用的。”

“什麽？”鄖昀一瞬間仿佛覺得自己聽錯，就算不論上一回合，就在聖壇這個地方，獵空三次從複活室出來，都被他原路送了回去。現在，Musta的話是什麽意思？

“你的半藏都沒有作用，才丢目标點的。”Musta明确地将問題點名到半藏身上，“用麥克雷就好很多。”

鄖昀不想說話。他想屏蔽這個說話帶着停頓的聲音。他被人質疑、針對都是一笑而過，但任何的謾罵都比不過Musta的“沒用”，這是他的隊友，甚至半小時前還誇過他的半藏。

現在，Musta說沒用。

一箭擊殺外挂，沒用。

擊殺、消滅、傷害三個金牌，沒用。

因為，你是半藏。

康明暗罵一聲，就算他看不到鄖昀的具體視角，但在他有掃過右上角的擊殺列表，都能看到被殺死的獵空，“外挂都是雲雲殺的。”

“沒有，這個外挂明明……”

“Musta，你閉嘴！”

康明的話，沒人能反抗，Musta被掐斷的話消失在語音頻道，但是印在鄖昀的心裏，他知道Musta想說什麽。

這個外挂明明殺了我好多次，這個外挂明明克制半藏，這個外挂明明還活着。諸如此類。

守望先鋒沒有隊伍數據統計，每一個英雄的作用都能憑借玩家的主觀印象，有的人會看右上角的擊殺，有的人會看隊友之間的協同，顯然，Musta不會。他的視野就像他那個經常死于混戰中的禪雅塔一樣狹小，所有的判斷，都是通過自身的陣亡。

他永遠看不到鄖昀的視角。

外挂對鄖昀從來不算是威脅，敵人也不算什麽可怕的對手，隊友才是世界第一可怕的魔王。

他變得很沉默，安靜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半藏依舊活躍在競技比賽的場地上，人卻早走得很遠。

當戰鬥勝利的界面出現那一刻，鄖昀直接點擊退出比賽。

守望先鋒的游戲界面出現斜眼看人的秩序之光，費斯卡工程師的皮膚，配上她那副表情，顯得格外冷漠。

康明給他發來了密聊。

 ing：我們兩人去開車好不好，不帶這個讨厭鬼0 0

鄖昀盯着末尾的簡單表情，覺得有些恍惚，他是第一次見康明文字賣萌，但是帶新主播，既然是平臺的任務，不能因為他的不開心就打擾別人的工作。

發送至ing]：是領導安排的任務就好好工作吧，我有事先下了。

鄖昀覺得，今天沒有好事情。

他胡亂地點擊電腦桌面，準備關機，然後左下角彈出了郵件提醒。

但是他按下關機鍵的手指頓在那裏，右鍵提示上那一串熟悉的地址，輕快的郵件主題，讓他挪不開眼睛。

“Hi，Daylight。”——發件人：McGra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