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暗流湧動(20)
由于當晚聊得太投入, 所以第二天明顯起不來。
穆元詠趴在床上,思考着賴床和裝病這兩個選項,在他猶豫的時候,外頭的太陽又悄悄的向上升了一寸。
孔稷收拾着行李, 一邊打着呵欠, 一邊把一些有的沒的都給撿起來。
玫瑰糕——這是311最喜歡吃的。
還有衣物、平常用的、經常放在手邊把玩的、再就是書本、筆墨紙硯……等等。
接着, 孔稷站在院子裏,對着池塘裏的老王八躍躍欲試。
“要是殿下心情不好, 又想要罵你了怎麽辦?”他自言自語,覺得穆元詠跟這王八平日裏關系如此密切, 一旦離開, 說不定還挺想念。
穆元詠聽着外頭哐哐當當一陣響,掀開被子,頭上的發絲往上翹起來, 特彷徨無助的樣子沖着外頭:“有人嗎?”“
守在門口的小太監颠颠的跑過來:“殿下。”
“這是在幹什麽?”穆元詠眯着眼睛——看似威嚴其實是水腫了睜不開。
小太監挺為難:“孔公公……”
穆元詠嘆氣一聲:“叫人來給我更衣。”
外頭陽光正好, 穆元詠剛邁出去一步, 就被光晃住眼睛, 接着不聲不響的後退一步,左右一晃,站在個陰處, 再微微的探出腦袋。
“孔稷。”
孔稷回頭,見這人探頭探腦的模樣,頗覺好笑:“殿下。”
“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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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稷走了過來:“收拾東西。”
穆元詠混沌的腦袋猛地清醒了:“今天走?”
孔稷點頭:“是說好的今天。”
穆元詠又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今天什麽時辰?”
“午後吧。”孔稷道:“殿下, 你還有什麽要帶的嗎?”
穆元詠睜着水腫的眼睛朝着孔稷身後看了眼,接着:“……”
他有些不敢置信:“這是……你要收拾的?”
孔稷回頭看了眼,也:“……”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收拾的有點多。
可是第一次出趟遠門,又跟昨夜穆元詠敞開心扉, 心裏再沒有了疙瘩,心情大好下,見着什麽都想帶走。
可讓他舍棄,心裏又覺得不舍。
穆元詠又瞅了瞅,接着看到一物,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再仔細一盯:“……”
他指着那老王八:“它也要跟我們走?”
孔稷看着那老王八,又看了看穆元詠,覺得他好像并不是很想在路上跟老王八培養感情的樣子,于是試探道:“……路上餓了可以烹着吃?”
穆元詠:“……”
他回過頭,神情異常沉重:“孔稷。”
孔稷:“……嗯。”
“我們不是搬家。”
孔稷:“……”
“而且我們是去兵中歷練。”穆元詠語重心長。
孔稷:“……嗯。”他不甘不願的:“都陪了我們幾年了。”
穆元詠失笑:“沒讓你扔。只是放在這兒又不會有人拿走。”
孔稷不說話。
穆元詠看他那模樣,就知道還沒給說服:“我知道你,你心裏不踏實,稍有一點好的東西,就要握得緊緊的,一眼都不落,深怕看不見的時候,它們就消失不見了。”
孔稷擡頭看他。
穆元詠繼續道:“以前你心思重,什麽都藏着悶着,但我知道你心地是好的,你只是以前遇到的那些事兒,讓你不得不把自己弄得跟塊臭石頭似的。”
孔稷不樂:“臭石頭?”
穆元詠打馬虎眼:“打比方。”
穆元詠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但這些年,我是眼見着你跟我記憶裏頭的那個慢慢的有了改變,從昨日來說,變化最大。可見先前還是因為昨晚跟我說的那些事,一直藏在心裏頭,所以仍舊把自己關得死死的。”
孔稷想要辯解,卻又無處可辯。
“其實我也變了,誰不變呢。”
孔稷輕輕問:“他是怎麽樣的?”
穆元詠知道他說的是哪個他,當年那個人如今記憶趨于模糊,鮮豔的反倒是如今這人的一颦一笑。
“挺好的,你們都挺好的。”他說。
孔稷有些別扭,但還是克服自己心中的阻礙,強行脫出口:“我怕我變得沒他好。”
這種軟弱的話,他向來都不會講。
但如今說出來,反倒心裏一松。
他本不是患得患失的人,可這世上,又有誰的心難道不是血肉做的。
穆元詠就低聲道:“我反倒慶幸,你沒有變得跟他一模一樣。”
“因為他那樣子,背後又不知受了多少苦楚。”他嘆了口氣:“往事休提,至少今天的我們都是好的。”
“好的就好。”孔稷心裏也寬了:“到底還是強求不來。”
“又是說得什麽話,這又有什麽好強求。”穆元詠眯着眼睛道。
孔稷又看了他一眼,本想笑,卻又露出擔心的神色:“你眼睛怎麽了?”
穆元詠:“……”
他背着手,語氣滄桑:“它腫了。”
孔稷:“……”
——
數十人的小隊作着趕買賣的妝扮,掩人耳目的把穆元詠送上車隊,接着從紫禁城的側門出去。
原本伺候太後的宮女香茶道:“如今殿下身份特殊,防人之心不可無,有些事情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穆元詠自然不會有異議。
對他來講,越是低調越好,他巴不得就自己帶了孔稷二人,背一帶行李就走。
可惜太後不允。
穆元詠想到這裏仍舊有些可惜,但卻按捺住興奮地:“我是不是應該有個新身份?”
香茶不是第一天見這位殿下了,但每次都會有一種新鮮的感受。
她眼裏有些複雜,但還是道:“确實有。”
穆元詠興致勃勃的,就連孔稷都投來好奇的目光。
香菜老神在在的拿出兩封路引。
穆元詠接過來一看。
穆元詠:“……”
他有些懵:“我們是人販子?”
香茶:“嗯。”她過了會兒才解釋道:“這才能解釋為什麽我們要帶這麽多人。而且一些人可以扮作奴隸。”
穆元詠不是很喜歡這個身份:“商人不行嗎?”
香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商人需要貨物,而且我們都沒有這經驗,一旦問起很容易穿幫,還招人惦記,反倒人販子方便,貨物就是人,一般宵小也不會觸這黴頭。”
穆元詠知道是這個理。
他跟孔稷對視一眼,終還是嘆息一聲:“好吧。”
他沒有再過多的糾結這個身份,畢竟再怎麽樣也都是假的。
他只是道:“如果有一日,我大雍的子民無需為了兩口糧食把自己賣入富人家,那就好了。”
香茶看了他半晌,惦着身份,倒沒有出言諷刺,只是道:“希望如此。”
孔稷伸手輕輕的捏住穆元詠的手。
他們知道,自己所期所求非一日之功。
但他們堅信,自己能夠會成功。
——
而當穆元詠一行人不動聲色的走了以後,一位小太監慌慌張張的闖進來:“太子殿下?”
一旁的宮女攔了下來:“哪個宮裏的人,怎地跑此處喧嘩。”
“今日不是上課的日子嗎?太傅他們都候着呢。”
宮女倒是茫然:“殿下午前就出去了,不是去……”
“哪裏,等到日上梢頭,午飯都吃過了,還沒見人,太傅這才催我來問問。”小太監又着急:“殿下這是去了哪裏?”
宮女畢竟不是原先那幫子水貨,聞言還板着臉:“放肆!殿下的行蹤你怎可過問?”
小太監道:“我這不是着急嗎?我也怕太後娘娘知道了怪罪下來,到時候殿下又可怎麽辦?”
宮女也有些不知怎麽辦,但還記得自己如今的身份:“再如何,殿下也是大雍唯一的太子,殿下讓他們等,那就等吧。”
“姑奶奶你可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那幾個都是大學士,整個大雍最厲害的讀書人。”小太監壓着嗓子。
宮女只揚着腦袋:“就算是再厲害的讀書人,身份也尊貴不過殿下去。往日殿下被爾等瞧不起,如今可是成了最最尊貴的人。”
“是是是,殿下自然尊貴。”小太監覺得這宮女有點傻:“可現在誰人不知這殿下是太後身邊的棋子,難不成大家都看明白的事兒,殿下還蒙在鼓裏頭,當真以為……”
“放肆!”
小太監:“你翻來倒去就會這句放肆嗎?”他說完後,察覺不對,這說話的聲音跟眼前的宮女完全不一致。
他擡起頭,就見面前的宮女原本還氣得哆嗦的嘴唇,此時泛着白,臉上全是驚恐之意。
當時小太監就覺得不好,順着視線望去,那一身金絲刺繡立在最前頭,身後跟着浩浩蕩蕩一群人,也不知是站了多久。
剛剛出聲的正是為首之人——當朝太後。
小太監當日遠遠的瞥過一眼,自然不會認錯,當即就知道自己大禍臨頭,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太……太後,奴……奴婢……”他結結巴巴的想要解釋,可是那人卻再吝啬向他投一眼,只是微微按着身邊扶着她的宮女,目不斜視的走到那先頭跟他争辯的宮女面前。
“倒是眼生。”太後笑道:“可聽你剛剛說的話,卻是個明白人,這地兒糊塗蛋太多了,反倒缺幾個明白人。”
宮女這才抖着身跪了下來:“太後,奴婢……”
“起來吧。”太後道:“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