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返校
虞故找到江蓉時,江蓉在花園裏,就站在江渝曾經提到過的她們小時候常來玩的廢棄設施前。
江蓉聽到人站定的動靜,回頭看了看,發現是虞故,轉回頭,眼裏說不上失望還是慶幸,少有的平靜,說:“我沒生我姐的氣……就是氣自己,老是不讓姐省心。”
“我姐把我帶大挺辛苦的。生我們那個男的嫌我們續不了香火,又嫌外婆是個病秧子燒錢,每天和何春玲吵。吵完了拿着家裏的錢摔門走了,外面潇灑,留何春玲把氣都撒我們身上。我姐生下來是女孩,他們就把希望放在我身上,我出生後他們誰也不想管,聽隔壁家的阿姨說,我姐那時才五六歲,自己還是個孩子,一邊借書自學,一邊學着給我換尿布,把我給一點一點拉扯大的,我晚上一直哭,想打我,又舍不得,不敢叫人,坐在陽臺上一直搖啊搖地哄我。”
“阿姨說,有幾次我高燒,那兩個人都在,直接關了門睡了,我姐就半夜一家一家敲門,求人把我送醫院去,到了醫院一個人忙前忙後……再之後,有人看不下去了報警,來了人之後事情好看很多,把我和我姐送去了學校。初中我姐碰到了羌姐,她幫了很多,借錢給我們在外租了房子,知道我姐手工活好,牽線找活計……現在我們還差着羌姐的賬呢。”
江蓉自嘲一笑:“我手笨,做不好。我姐一直不準我幫忙,叫我去看書,連我偷偷幫她收拾東西都會生氣。說我該學就學,學完就玩,就和其他同學一樣,不要總想着家裏的事,沒事。總想着我,怎麽不想想自己也是個該學就學,學完就玩的年紀……”
“之前周末時還回去,等到了那兩個人自己組成了家庭,我姐說要備考租了房,帶着我再也沒有回去過。我脾氣暴,嘴爛敢瞎逼逼我家裏事,都是被我直接按地上打,然後我三天兩頭就得被請家長……那兩個人當然不會來,那時候我姐一邊讀書一邊做手工活養家,還得跑來學校處理我的事,一來二去的,守門大爺都認識我姐了。”
“好在我雖然挺混,但學習還行,我們班老師都知道我們情況,睜只眼閉只眼沒算我思想品德扣的分,要把獎學金塞到我手裏。”江蓉笑,笑得難看又高興,“日子就是這樣一天天過的,我姐很高興,覺得每天都是好的。就我不開心,為什麽我們要承受這些,為什麽我幫不了我姐的忙,為什麽我這麽無能什麽也做不了?如果我們也有父母……”
江蓉回頭看靜靜聽着的虞故:“我難過,我憤怒,我不知道把氣往哪兒撒。我覺得自己什麽事都不做好,老是給姐惹麻煩,有時想,要是我姐不是我姐就好了,我就什麽負罪感也沒有,往街上混混群裏一走,喝酒打架抽煙,沒什麽負擔,不用想明天,過一天是一天,多好。又想到我姐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更生氣,看什麽都不順眼,我姐都不要我了,他們憑什麽那麽高興……很神經病吧?”
虞故褲子口袋裏的手機在黑暗裏靜靜散發着亮光,頁面上顯示着“通話中”的字樣。
“你想我說是,還是不是?”虞故淡淡道,“是與不是,你在乎嗎?你姐在乎嗎?”
“也是,”江蓉一笑,踢開腳邊的石頭,“我就這樣了,那麽多年過來了,說什麽也改不了。我姐就我這一個妹妹,她敢不要我?”
江蓉扭頭笑:“我姐肯定不願意把我們的事給你說,她可要面子了。我還好,有什麽事當場就發作,話憋心裏不吐不快,沒人讓我吃虧。我姐總是受了氣也不說,覺得面上過得去就好,沒什麽可争的。要是學校裏有什麽事了,虞姐你可得給我說啊。”
虞故說:“我聽江渝的。”
江蓉噗嗤一聲笑了,說:“我姐處理事一向比我強……我就是怕她把事憋心裏憋壞了,說起來也是,都有你了,還擔心那些做什麽。要真遇上什麽事,我也幫不上忙。”
虞故慢慢說:“我十五歲時,和父母一同出去旅游,車翻了,一車人只有我活了下來。我問過,為什麽活下來的是我,我小姨問我,之前十五年裏父母雙全生活美滿為什麽是我。無所謂是你不是你,既然發生了,幸運是你的,不幸也是你的,耿耿于懷是你不願意接受你的不幸。事情已經發生了,改變不了為什麽不去把握還能改變的現在?”
虞故接着道:“每個人都是弱小的,都覺得自己的力量還不夠,還可以得到更多去做夢想中的事。焦躁,難過,因為你覺得自己太弱了,想幫你姐的忙,想分擔你姐的責任,沒什麽不好,只是你太急了。漫無目的只想着去挑起你眼裏的擔子,你有計劃嗎,你的生活裏就只盯着這件事嗎?你姐不想讓你插手,想讓你和其他同學一般無二地讀書,去玩,是希望你不受家裏的影響,面對生活有更多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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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莊游玩時,江渝曾提過,雖然很喜歡做手工,在朋友的幫忙下也能掙錢,不過并不想受這一件事束縛着,希望去學習不同的東西,例如畫畫例如法律,到處看看,真正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做些什麽。
那時的江渝坦蕩蕩笑道:“沒辦法,小時候閑暇時候很少,同學說的電影,音樂一類的,一竅不通,現在條件寬裕些了,就想去玩玩,什麽都去試一試。”
江蓉很久後哦了聲,沒說話。
虞故只是說:“你姐在我們面前說過你,說你有時挺混,但你什麽樣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
江蓉嘴角翹得高高的:“要是燒傷搶劫呢?”
江渝的聲音突然傳來:“敢?”
江蓉霍地轉身,見江渝紅着眼圈惡狠狠盯着她,頭皮一麻,趕緊求饒:“不敢,姐你知道的,我可是三觀端正的好市民,看別人穿的怪裏怪氣要嫌他們影響市容那種。”
“行了,”江渝一把扯過江蓉,往家裏邊拽着走,“我要走了,你還給我整出一堆勞什子事來。皮猴子一個。”
“姐姐姐,你放手,”江蓉苦着臉被江渝拽着走,又不敢掙脫,“太丢人了,你放開我。”
江渝一手扯江蓉的衣服拉人走,一手十指相扣握着虞故,雙标玩得妥妥的,“你丢人我不丢人呢?少來,得讓你長長記性,事情不好好說清楚,非得一個人較勁,不丢人你記不住教訓。”
江蓉一路上诶喲喂直叫喚,表情又想哭又想笑,眼圈紅紅的,就是不敢推開自家姐一個人跑了。
等到下午機場時,江蓉默默送了江渝和虞故過了安檢,轉身看到一個小女孩咯咯笑着吊着自家父親的腦袋,一旁母親笑着伸手虛虛環抱着,怕孩子掉下來,江蓉跟着笑了,眉宇飛揚,一頭雜亂的短發在陽光下熠熠生光,大邁步走出了門口,沒有半分羨慕與留戀。
下午虞故先回了家,江渝一個人回了宿舍。
江渝剛在寝室裏簡單收拾了坐下,手機信息顯示:[到了嗎?]
江渝低眉抿唇笑,打字:[到了,剛坐下。你到家沒?]
[剛到。今晚和小姨一起吃飯,明天回來陪你。]
[你家裏有事不用急着回來,我一個人也沒事。蘇一筱和姚靜靜明晚就能到。]
再者……江渝苦笑,又發了一條:[反正我也是來趕作業的,不會無聊。]
在酒城光去處理江蓉的事和到處玩了,哪裏顧得上作業。
[好。那我這邊處理好了再回來。]虞故低頭點擊發送,對面的小姨似笑非笑,問:“回來就拿着手機一直等什麽呢?和誰聊天啊?”
虞故不接話,只是平靜道:“正好,給小姨說件事。”
另一邊的江渝收到信息有點奇怪,不就是回去和家人一起吃吃飯聊聊天嗎,用處理這個嚴肅的詞幹嘛?一道思緒閃過,手機正好顯示出許久不聯系的羌微的信息,江渝只當自己敏感了,和羌微說起了話。
江渝臉上繃不住地傻笑給羌微仔仔細細描述了這放假幾天發生的事,心滿意足總結道:[除去幾次想打江蓉這個青春期綜合症病發的熊孩子外,其餘時間都像浮在雲端一樣幸福開心]
羌微更在意另一件事:[小渝……你說想試試其他的,不想做娃娃了?]
江渝有些尴尬,畢竟是初中羌微幫忙牽的線,現在的自己像是過河拆橋一樣。
[我現在還在接做娃娃的單,不過次數很少了。也不是說不想做娃娃了,只是想去嘗試一些新的東西。對了,打給你的賬你有查嗎?]
手機那頭的羌微有些生氣,信息很快地發送過來:[小渝做什麽我都支持!不是在擔心小渝差的賬的問題!不用還也沒關系!]
[別生氣啊……你知道我的意思的,賬該給還是得給。我們一樣是朋友啊,不會有什麽影響的。]
[我要睡覺了,再見!]
[……好吧,晚安好夢。]
江渝來來回回把信息看了幾遍,還是不知道自己又說了哪一點惹羌微生氣了,截屏發給虞故,問是哪點沒說對惹了人生氣,等了等沒回複,翻起了作業單子。
第二天,等到晚上蘇一筱和姚靜靜先後腳到了,虞故還是沒回複,江渝又發了幾條,聊天頁面上依舊只有江渝單方面的問話。
“虞故什麽時候來啊?”蘇一筱敞着行李箱忙前忙後地收拾,随口問。說完,和姚靜靜一同把目光投向了江渝。
“我也不知道。”江渝擺弄着手機,猶豫着要不要打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biubiubiu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