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浣溪沙(下)
路琮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屋內點起了油燈,燈盞內的燈油似乎不多了,顯得屋內有些昏暗。
“喲,醒啦,餓了吧,過來吃點東西。”是李雙錦的聲音,路琮尋聲望去,看到她此時正用一塊幹淨的布擦拭着白日裏抗在肩上的大刀。
對于李雙錦來說,大刀是真的有些大了,刀面可以印出她整張英氣的小臉,換做尋常女子定是連雙手都扛不起來。
“這是你爹的刀?”
路琮問出心中的疑惑。
“你怎麽知道?”李雙錦顯然沒想到路琮被她拐了之後會這麽淡定,更沒想到的是他居然問出這樣的問題。
“這刀如此之大,顯然不是女子所用的,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想必是你爹的遺物吧。”路琮下了床走到桌前坐下,執起面前的筷子,飯菜已經涼了,顯然李雙錦已經坐在這兒好久了。
“你倒是聰明。”李雙錦嗤笑一聲,把刀放在桌子上,用手撐着頭看着路琮。
“你吃飯的樣子真好看,一點兒也不像我以前見過的那些镖頭,他們一個個的塊頭,那叫一個威武雄壯,我爹也是那樣,可你不一樣,你是怎麽當上镖頭的?靠臉還是靠爹?”這話一點都不像路琮以前遇到過的大家小姐,直白爽快,雖然有些得罪人,但一點也不扭捏做作。
“不信的話我們可以打一架。”路琮放下筷子,這飯菜一點都不合他胃口,不是太鹹就是沒味,讓人難以下咽。
“不要不要,我不會武,萬一被你打殘了,以後還怎麽見人啊?”李雙錦捂着自己的臉,生怕路琮一拳頭揮過來。
“你不會武?”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秘密,路琮一臉驚訝怎麽也藏不住,“那你是怎麽打敗栖峰的土匪的?還有,你是怎麽劫財的?”
“這還不簡單,用藥呀!雖然我不會武,但我輕功了得,這世間能追上我的沒有幾個,每次劫財的時候,若是他們乖乖就範我就放他們過去,若是對我亮兵器,我就直接撒藥,反正他們追不上我。還有啊,栖峰這些人都不是我殺的,他們自己喝醉酒被人偷襲,我只是搶了他們的山頭而已,況且我還好心将他們葬了呢。”李雙錦一臉無辜,仿佛在說一件小事一般。
“那你今天為何要劫我?”
路琮好笑的看着她。
“看你好看嘛!我爹說了等我十八歲的時候就給我找一個世上最好看的夫君,可惜我還沒到十八他就去了,所以我只好為自己挑一個了。”在說前兩句的時候李雙錦還眼冒綠光,說到最後,已經難過的下了頭。
“是你爹帶你長大的嗎?你娘呢?”路琮看着低下去的腦袋,毛茸茸的小碎發翹在發頂,有些想要撫摸的沖動。
“我娘啊,在我八歲的時候就走了,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李雙錦陷入沉思……
八歲前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只記得她娘親是個既溫柔又漂亮還賢惠的女子,而她爹的聲音就如洪鐘一般,經常吵的人腦袋疼。
可爹對娘卻是不一樣,說話細聲細氣,好像只要他一大聲講話娘就會被吓暈。
她爹是镖局的總镖頭,就像路琮一樣,時常出門押送貨物,十天半個月不在家都是常事,但只要爹爹一回家,李雙錦就能看到爹爹陪着娘下棋,她爹的棋藝很爛,經常被娘弄得抓耳撓腮,然後就會掀開棋盤,摟着娘親說些自己在外邊遇到的趣事,一說就是好幾個時辰,等他們想起女兒時,她已經被下人帶着吃了晚飯回房裏睡着了。
李雙錦每天都起的很早,爹爹不在時她會練爹爹教她拳法,爹爹在時,她站在爹娘屋外練着拳法看着屋內爹爹蹲下身子為娘親描眉。
爹娘是李雙錦的驕傲,逢人便誇自己的爹娘怎麽怎麽恩愛,怎麽怎麽對她好,羨煞了旁人。
好景不長,娘親在李雙錦八歲的時候死于痨病,她爹為此愁白了頭發,要不是娘臨死前要他照顧好李雙錦,爹也就同娘一起走了。
李雙錦看着爹每日坐在棋盤面前發呆,在娘的梳妝鏡前落淚,吃飯時會多添一雙碗筷,還時不時往碗裏夾菜。
李雙錦長到十六歲的時候,站在她爹面前,“爹,您去吧,娘已經等你等了很久了,錦兒已經長大了,能照顧好自己,您別擔心我,記得要替我向娘親問好,別跟她急眼,有話要好好解釋。”
這是一番放在任何子女身上都是不孝的話,她爹輕撫着她的發頂,這些年他過的有如行屍走肉,若不是女兒還小,他早就随妻子走了。
“吾兒,你要照顧好自己。”這是她爹給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此後,李雙錦變成了一名孤兒,得虧她輕功學的好,能為人跑幾趟腿,掙些飯錢。
……
“你一個人生活在這裏嗎?”路琮看着李雙錦眼神迷離,周圍的氣氛似乎變得有些傷感。
“啊?是啊,我看這山大王當着挺舒服,就一直住在這,怎麽樣?要不要入贅栖峰,以後可是吃穿不愁的。”
看着路琮英俊的面龐,李雙錦又再次眼冒綠光,仿佛盯着一頭獵物。
“入贅是不可能了,你随我下山吧。”
路琮幹咳一聲,耳根有些發紅。
“啊?”
看着李雙錦張大嘴沒反應過來的樣子,頭上還頂着幾根呆毛,路琮拉起她的手就往外拖,“走吧,正好路家還缺個媳婦兒管家,你随我下山,也是吃穿不愁的。”
……
關一一站在靈堂外,聽着李婆婆的故事。
李婆婆手裏拿的那面銅鏡,是她夫君每日為她畫眉梳妝用的,李婆婆知道自己将死,變賣了所有東西,将錢都捐給了沙場,收拾好自己,閉上眼去找她夫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