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背叛的背叛者

第48章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莊皓旸看向對面坐着的衛程，對方臉色帶着小心翼翼和歉疚，緩緩說着這段時間的事。

從衛程口中還原的事情，與父親所說的有出入，而基本與他自行調查的事實一致。

在電腦日記最後記錄的日期的第二天，衛程照例在下班時間給他的私人手機打電話，卻被莊家的管家接起。

因為他們才交往不久，莊皓旸還沒有準備好公開出櫃，除了好友袁文祿和弟弟莊欣怿，他并沒有告知其他人自己與衛程的關系。管家只當衛程是他的好友，告知他莊皓旸因為身體原因去了醫院，這幾天無法恐怕接聽電話。

當時衛程心裏十分擔心，因為若不是意識不清醒，怎麽可能會一直無法接聽電話。但當他詢問莊皓旸送往哪家醫院時，管家卻說現在不方便回答，然後結束了通話。

衛程無法，只好求助莊皓旸的好友袁文祿，至少莊皓旸有向這位好友介紹過自己。袁文祿當時聽聞消息也很吃驚，莊皓旸一直身體健康，怎麽就突然進了醫院而無法聯絡了。

莊家和袁家一直關系很好，所以袁文祿直接給莊懷峰打去電話，詢問莊皓旸的情況。

這回莊懷峰倒沒有像管家那樣無可奉告，他語氣疲憊，說自己也是早上接到的消息，莊皓旸突然昏迷不醒，他立刻就坐飛機趕了回來。現在莊皓旸昏迷不醒，在醫院裏做檢查，暫時還不允許探望。他感謝袁文祿的關心，說過幾天醫生同意探望了，再告訴他。

話說到這份上，袁文祿也不好再追問什麽，只能安慰了幾句，然後将情況告知了衛程。

他們兩人也是擔心地等了好幾天，莊懷峰才在袁文祿又一次詢問情況時，很是沉痛地說莊皓旸仍舊昏迷不醒，至今也查不出原因，然後告知了一家私立醫院的地址和醫生規定的探望時間。

衛程不敢在這個時候刺激到莊懷峰，只能作為莊皓旸的“普通朋友”，跟着袁文祿，時不時去醫院探望昏迷不醒的莊皓旸。

“……剛開始我是一直擔心，寝食難安。”衛程的手指搓着咖啡杯的邊緣，眼睛不敢看向莊皓旸，只盯着咖啡看，“可是一次次地探望，一次次地失望，我慢慢地就開始想，你可能不會再清醒過來了。”

“後來，大概過了半年吧，春節過完沒多久，袁文祿告訴我，他被家裏安排出國發展，以後不能再陪我去醫院探望你了。在他走之前，我最後一次跟着他去了醫院。站在隔離病房外面，只能透過玻璃窗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你，我突然就想……”

“我們真的是戀人嗎？”

衛程說到這裏，才終于擡起頭來看着莊皓旸，他的臉上混雜着難過與愧疚。

“對不起，晧旸。我等了半年卻看不到一點希望，所以我放棄了。袁文祿離開之後，我再也沒去過醫院，我覺得自己應該要放下了。”

“聽說你出院，我是挺高興的，可是……我對不起你。我想你一定是在怪我，所以醒來後這幾天沒有找過我。但我想，我必須當面跟你說清楚，對不起。”

莊皓旸見他望着自己，眼神表露出希望得到自己的原諒，于是他搖搖頭，說：“不，我沒有怪你。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去打擾你。”

經歷了三世的莊皓旸，已經能夠将在那個分歧的時間後的發生的事區分來看待了。聽完衛程的自白，莊皓旸反而覺得這一世自己很對不住他，哪裏有立場責怪衛程。

他與衛程在去年春節後才相識，到他出事時，也不過半年時間。他覺得兩人正在熱戀期，打算等感情穩定下來再向父親出櫃，卻讓衛程在自己出事後那麽被動。

衛程等了半年才終于決定放棄，又在自己出院後立刻給自己發了郵件。想必在不來探望的這段時間裏，衛程也不是完全沒有關注自己的情況。

對衛程來說，兩人的戀情已經是一年以前的舊事了，對莊皓旸自己來說，卻更加遙遠了，仿佛隔了兩個時空。

如果這一世的衛程還一直等着自己，他反而會苦惱，因為他沒有辦法回應衛程的心意。第二世發生的種種，讓他的心裏全是莊欣怿，再也不可能給別人了。

“謝謝你和我說這些。”莊皓旸真誠地看着衛程，希望他能夠減輕心中的愧疚，“你不要覺得對不起我，誰也不知道我多久能夠清醒，你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衛程直到現在才終于展露了一點笑容：“晧旸，你還是這麽心軟。”

氣氛到現在終于輕松了一些，莊皓旸問了問衛程的近況，仿佛好久不見的老朋友。衛程之前滿滿的歉意，莊皓旸不難聽出他的言下之意。現在莊皓旸主動問了一下衛程的感情狀況，他果然已經有了新男友，說是前不久旅游時認識的。

聊了一會兒，莊皓旸終于切入了今天來見衛程的正題：“其實，我還有事想問你。”

“什麽事？”

“你有沒有聽說任何有關我弟莊欣怿的事？”

“你弟？”衛程皺眉想了想，遲疑地說，“沒有……”然後又疑惑地反問他，“怎麽了，他出什麽事了？”

莊皓旸對這一世的衛程還有幾分信任，他解釋道：“我醒來後沒有見過他，父親說是離家出走，但是我調查的結果卻有出入，不知道我昏迷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醒來後莊皓旸就開始懷疑自己昏迷的原因了，他身上沒有傷，并不是莊家對外說的出了車禍。衛程的話也印證了這一點，父親在出事當天和袁文祿所說的，應該是沒有經過仔細考量而說出的實情。

雖然“突然昏迷不醒”和“至今查不出原因”也很奇怪，但仍然證明了父親是有意在撒謊。在他昏迷期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才讓小怿下落不明，而父親有意隐瞞實情。

“這麽一說……”衛程也正色道，“我當時也覺得奇怪，去醫院探望你時，偶爾能遇到你父親，但從來沒有見過你弟。”

莊皓旸接着問：“麻煩你再仔細回想一樣，在醫院裏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衛程努力回想，終于想起來了一件事。

“那還是你昏迷的頭幾個月，有一次我和袁文祿去探望，那次你父親也在。離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錢包不見了，就折回去找，看見你父親站在隔壁病房門口，正拉開門準備進去。”

“我覺得奇怪就多看了兩眼，因為那裏是隔離病房，照理來說探視的人都不允許進去才對。你父親好像注意到我了，他直接走進去關上了門。”

“我找到錢包後往那邊門窗掃了一眼，但是裏面拉着簾子，什麽也看不到。當時我也沒多想就離開了，現在想想，總覺得很奇怪。”

莊皓旸不太确定，他告訴衛程：“你可能不清楚，這間私立醫院是我家投資的。”所以他可以安排自己進隔離病房，也可以自己無視限制進出隔離病房。

雖然父親抹消了自己轉院前在自家醫院的記錄，但是事實就是事實，衛程和袁文祿探望了自己半年，父親總不能抹消他們的記憶。

看來得想辦法找到被父親調走的那幾個進出過病房的醫務人員，他們可能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其實只要父親肯說真話，莊皓旸大可不必這麽周折。但是他也很清楚父親的性格，最是吃軟不吃硬，一開始就說謊隐瞞，想讓他說出實情恐怕很難。

他昏迷了快一年，不知道父親是怎麽熬過來的。他不想再傷父親的心，只能自己想辦法查探真相。

莊皓旸和衛程在咖啡館前分開時，衛程将袁文祿在國外的聯系方式給了他。那半年的同行探望讓兩人也成了很好的朋友，袁文祿出國後兩人也偶爾會聯系一下。

晚上，莊皓旸算着時差給袁文祿打去了電話。

那邊袁文祿才起床，接到陌生的國內來電還有些疑惑，一聽到莊皓旸的聲音立刻就站了起來，不小心打翻了面前裝早餐的碟子，一陣慌亂。

“哇！你這家夥終于睡夠了啊！”袁文祿匆忙收拾了一下，就忍不住對電話這端的莊皓旸驚呼，“你什麽時候醒來的？身體沒事吧？怎麽都沒人跟我說一聲！草，我待會兒就訂機票回去！”

莊皓旸被他逗樂了。這幾天他一直想着小怿，心裏總是恹恹的，袁文祿這幾句機關炮，好歹給他帶來了一些活力。

說了幾句自己的情況，莊皓旸将袁文祿勸冷靜了，又聽袁文祿半抱怨半炫耀地說了一通他在美國的事業，最後才切入正題。

他跟袁文祿求證了一下衛程所說事情的真實性，得到了肯定的答複。然後又照樣問了袁文祿，有沒有任何跟莊欣怿有關的消息。

袁文祿的說法大致上也跟衛程差不多，不過他家畢竟跟莊家一直就走得近，說的情況就更準确一些了。

“聽說你出事那天我就想去看看你弟。畢竟是看着他長大的，知道他最黏你，身體又不好。你爹要照顧你，肯定分身乏術，我就想着多關照下他。”

袁文祿回想着當時的情況，不禁皺起了眉頭：“你爹卻說，小怿看你出事跟着就犯了頭疾，已經被送到燕城中央醫院救治了。後來問起，你爹說他情況穩定了，在那邊住院觀察。”

“那我不就想着有機會去看看他，之後剛好有事去了燕城兩天，沒在腦外科找到人。我覺得很奇怪，就跟你爹打了電話，他說已經出院了，自己這邊怕照顧不來，送去療養院了。”

“好吧，那我就問在哪個療養院，結果你爹讓我不要操心了，他會安排好的。我想也是，你爹一向最疼小怿，肯定給他安排好了，也就沒再追問了。”

“晧旸？喂？你還在聽嗎？晧旸？”

莊皓旸努力深呼吸了一下，才有力氣開口答話：“我在聽。抱歉，今天有點累。”

“哦哦，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去休息吧。我馬上就買機票回去看你！”

莊皓旸連再見的話語都沒有力氣說了，他的手一松，手機掉在了地毯上。

坐在自己房間裏的軟沙發上，莊皓旸卻覺得置身在冰窖裏。從袁文祿說小怿犯頭疾開始，從他心裏湧出的恐慌幾乎凍結了他的全身。

将衛程和袁文祿所說的串在一起，大致能還原出被父親隐瞞的事實：自己無故昏迷不醒，小怿受到刺激犯了頭疾，送去燕城醫治；之後很有可能被接回了沐城，就住在自己隔壁的隔離病房；後來自己情況穩定被轉入了沐城市一醫院，但是小怿卻不知道去了哪裏。

想起父親對自己百般隐瞞實情，調走知情的人員，抹消自家投資醫院的記錄，莊皓旸不得不往最壞的方面猜想——莫非小怿已經……所以父親才不肯說實話嗎？

莊皓旸忽然覺得心口刺痛不已，第二世中小怿兩次死在自己面前的畫面不斷閃現，仿佛在告訴他這就是小怿逃不掉的命運。

“不，不，不會的。”

莊皓旸不肯接受這個猜測，他強撐着自己站了起來，渾渾噩噩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間。他的視線變得十分狹窄，只看得見走廊上莊欣怿房間的房門，于是他便摸索着走了過去。

打開房門，莊皓旸走了進去。

許久沒有人使用的房間因為管家的打理一塵不染，但卻感受不到一點溫度。莊皓旸走到床邊，緩緩坐在床沿，就像以往莊欣怿頭疼時他在這裏陪着他一樣。

“小怿，頭疼嗎？”莊皓旸望着整齊擺放在床頭的枕頭，好像莊欣怿就躺在那裏看着自己一般，“馬上就會好起來的，哥哥陪着你。”

放在床沿的手虛虛握着，始終沒有傳來兩手交握的熱度。

作者有話要說：

emmm 更新看緣分 有生之年總是能完結的嘛

感覺自己有一種名為快結局了就畏懼寫完的病

如果還有人看 給你們比心心 你們是天使嗎！

果然隔太久更新出了bug,看大綱的時候看岔時間了，小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