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背叛的背叛者

第26章

老唐的速度比莊皓旸快些，不一會兒就追得沒影了。莊皓旸在後面着歪着腳跑，隐約還能聽見遠處的電流聲。他希望老唐将那人攔下，又擔心老唐會因此受傷，着急不已。

“你站住！”

“哎喲！娘的！”

遠遠傳來老唐的喊聲，莊皓旸順着聲音追過去，卻只追上了扶着樹幹休息的老唐。

老唐一見到他，就大聲抱怨道：“樁子！那家夥他電我！”

莊皓旸朝四周望了望，實在是看不到那人的蹤跡，他只好放棄追人的想法，朝老唐走去。

“怎麽樣？”他嗓子還有點疼，說話速度一直很慢，“沒傷着吧？”

“哎你這次表現倒不錯，知道關心我死活啦？”

“……”

老唐擺了擺手說：“沒啥大事。剛才那人回身揮了一下手，我還沒看清呢，就覺得腿上一麻，差點摔了個狗吃屎，還好我眼疾手快扶住了樹。”

說着，老唐試着動了動腳，又說：“現在腿還能動，也不怎麽疼，應該沒事吧。”

“我扶你回去？”

“得了吧，你的腳還不如我呢。”老唐撐着樹幹起身，一邊走一邊說，“太可惜了，我都快抓到他的肩了。要不是他會放電，我肯定追上他了！”

“謝了。”莊皓旸說着，有些遺憾地望了一眼更遠處的果林。

“不過他轉身時我看到他的臉了，雖然就一眼，也夠啦。”老唐拍了拍他的肩，“你有你弟的照片嘛，給我看看我就知道那家夥是不是了。”

照片？莊皓旸回想了一下，帶出來的東西都是必備品，并沒有照片。他當時帶出了手機，裏面有不少照片，但是後來手機沒電自動關機後，就放在背包裏再沒動過。

“手機裏有，但是沒電了。”

喪屍爆發之後，各處的電源幾乎都已經中斷供給了，找不到充電的地方，也就沒法開機。

老唐啧了一聲：“你傻了吧？車載充電器你沒用過？回去你拿來給我！”說完，他便推着莊皓旸往回走。

“……”

莊皓旸開的那輛越野車上沒有，當時出來匆忙也沒想到要拿一個，這又不是商務車的标配部件，他哪裏知道老唐他們的車上會有。

現在兩人的腳都不太好使勁，正好一起慢慢走回去。他們走得不算久，楊凱衛程還在屋裏讨論，沒有注意到他們離開過。

莊皓旸回屋拿自己的手機時，還聽見楊凱和衛程在争論還要不要走今天那條路——想繞過那片山，走這條山路是最近的。他也沒有多逗留，直接拿着手機去了後院。

老唐給他的手機連上車載充電器，兩人在車裏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然後莊皓旸開了機，找到了最近的和莊欣怿的合照，遞給老唐看。

“嗯，跟照片很像！”老唐點着頭說。

“……很像？”

“樣子差不多，但是那個人更白，怎麽說，沒有血色的那種。”老唐回憶道，“一回頭還真吓我一跳。”

“他生來有頭疾。”莊皓旸拿回手機，看着上面的照片說，“前幾天才發病，又在逃亡，所以沒什麽氣色吧。”

而這張合照，還是莊欣怿很有精神的時候，和他一起去鄉下釣魚時照的。氣溫不冷不熱，陽光也溫和，釣上第一條大魚的莊欣怿站在他旁邊，顯得十分有朝氣。

“哦，那大概就是你弟弟了吧。”老唐哈哈笑着，拍着他的背說，“好事啊！這下你犯不着再去找死啦！他剛才還偷偷來這裏看你，不像是不想見你的樣子。你就等着吧，好好養傷，等腳好了，他要是再出現就去抓他回來。”

“嗯。”

莊皓旸下意識地應着，老唐說的話其實沒怎麽進腦，他看着照片上的莊欣怿，心裏早已欣喜若狂。

——那人真的是小怿！他還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

莊欣怿是在雷聲中醒來的。

睜開眼，他發現自己竟然被藍紫色的雷電所包圍，奇妙的是，這些雷電根本傷不到他。他現在正躺在地上，卻沒有力氣動彈，電流在他四周織成密密麻麻的網。

既然不能動，他也不急着起身，任由自己躺着，只去回想之前發生了什麽。于是他想起了小鎮屍潮，想起了自己的死亡，以及死亡之後看見的事。

他看見的是莊皓旸重生之前的事。

——剝奪哥哥身邊的一切。獨占他。

他的确有過這樣的想法，那些背叛的事的确也是他一手安排。可是他後悔了，因為他的疏忽大意，将莊皓旸卷入了無妄之災中，這不是他的本意。

他曾答應過父親，也暗自對天發過誓，絕不幹擾到哥哥的正常生活，但是他沒有做到。他戀慕着莊皓旸，這份私心讓他犯下了大錯。

那時他想要挽救，事情本來也可能有轉機，但那場始料未及的車禍卻葬送了一切。他在家等着莊皓旸回來，也做好了被暴揍一頓的準備，但他沒想到卻等到一通死亡電話。

在已經變形的車裏，莊皓旸緊閉着雙眼，渾身是血的樣子，徹底将他擊潰。

這些應該要記得的事，他竟然忘記了。如今他經歷了死亡，在死後才想起這些事。于是他便在死後的黑暗世界裏掙紮着，想要活過來。

——不能就這麽陷入沉睡的深淵，要回到哥哥身邊！還沒有跟他說對不起，還沒有懲罰自私的自己，還有許多事沒有告訴他……

于是他真的醒了。

已經死了的莊欣怿，因為感染了喪屍病毒，死而複生。

沒有心跳，沒有血液，他成為了喪屍。但奇怪的是，和其他其他喪屍不一樣，他還保有理智。他知道自己是誰，找回了所有的記憶，也能控制自己的行為。

——哥哥，哥哥在哪？

心中想着這件事，奇妙地，莊欣怿似乎能感覺到莊皓旸所在的方位和距離，甚至還能感覺到對方的處境——現在似乎很平靜，沒有什麽危險。

在雷電的包圍下，他逐漸地恢複了力氣。看着這密集的電網，他的心裏動了下念頭——這些電流有點礙事，于是電流竟真的像斷了電一般突然消失了。

這讓莊欣怿感到有些詫異，他動了動手腳，似乎能動了，于是他便翻身坐了起來。他低頭去看自己的手，這才猛然發現——他竟然□□！？

然後他迅速地掃了一眼四周的狀況，他還在小鎮上，還在他被屍潮吞沒并死亡的地方，但這裏已經空無一人。

就算已經是末世了，可人還是要顧廉恥的。莊欣怿急忙按記憶跑回越野車停放的地方，車上還放有換洗衣物，要趕緊穿上。

值得慶幸的是，複活後的他已經不同于之前，他現在覺得自己充滿力量，健步如飛，甚至還……

莊欣怿動了動手指，不出意料，随着他心中念頭一轉，他的指尖冒出了藍白色的電流火花。他再念頭一動，更強烈的電流從他全身的皮膚上逸出，在空氣中發出噼啪之聲。

他不僅成為了喪屍，而且還能憑空産生電能，用意識控制電流。

——這簡直，簡直……先穿上衣服再說。

~*~

之後莊欣怿真的憑着感應找到了莊皓旸所在的果園，但是他不敢去見對方。因為他覺得有愧于莊皓旸，更別說此時對方身邊還有其他人，他還在其中看到了衛程。所以他一直躲在果園裏，等莊皓旸他們開車上路後，他也跟了過去。

原本莊欣怿不想露面的，但是事出緊急，喪屍狗群困住了莊皓旸所在的車，再拖下去可能就有危險。為了保護莊皓旸，他只有挺身而出。

莊欣怿已經成為了喪屍，只要大腦不被破壞就還能“活”着。雖然他還有知覺，但痛感已經大幅削弱，幾近于麻木。不僅不再忌憚被喪屍病毒感染，他還有了操縱雷電的能力，解決這些狗對他來說不在話下。

在莊皓旸他們離開後，他也沒有戀戰，邊打邊退，最後離開了這條山路，也再次回到了果園。在果樹林的遮掩下，他遠遠看着院子裏的屋子，因為後院裏有人，他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想着，要是莊皓旸還會出來，他就看幾眼也好。

沒多久，莊皓旸還真的來到了後院，他靠在牆上跟一個中年大漢說話。但是莊欣怿離他太遠，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看見莊皓旸說着話就擡手握住了胸口的一件東西。

——那是……鐵哨？

莊欣怿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脖子，當然什麽也沒有摸到。他醒來時什麽也沒穿，當然也遺失了莊皓旸給他的那個鐵哨。

——我已經“死”了，哥哥還留着鐵哨……

因為莊皓旸本來也有這樣一只鐵哨，莊欣怿并沒有想到，對方帶着的正是自己的那只。鐵哨本來就是莊皓旸見他害怕獨處才兩人一人帶了一只，他已經“死”了，鐵哨也就沒有了用處。但是看見莊皓旸還留着，讓他不禁有了特別的希望。

——哥哥在說什麽呢？是想起了我嗎？

這麽想着，莊欣怿下意識地朝後院的方向踏了一步。正是這一步，讓他從樹幹後暴露了出來，也讓老唐發現了他。看見莊皓旸和那個中年大漢都朝自己看過來，他猛然清醒，立刻轉身朝果林深處逃跑。

他知道莊皓旸在後面追自己，不過他之前也看見了，莊皓旸好像腿腳有些不妥，應該追不上他。這也是讓他忍不住在這裏蹲守的原因，他想好好看看莊皓旸，想知道他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莊皓旸的确沒有追上來，但是一個粗犷的聲音在後面喊着讓他站住，并緊追不舍。他雖然比死前的體能要好上很多，但速度也沒有快到能夠甩開這個爆發力強大的大漢。

聽着身後重重的腳步聲，莊欣怿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大漢像一頭熊一樣朝自己沖來，表情兇惡不已。莊欣怿吓得趕緊回頭，拼了命地往前跑，由于太過用力，他都快控制不住體內的電能了。微弱的電流在他身上亂竄，發出滋滋的聲音。

——嗚啊啊啊啊啊啊這個人好可怕！

莊欣怿感覺到對方已經十分靠近自己了，似乎都能感受到對方重重呼出來的氣，慌亂之下，他将身上亂竄的微弱電流集中起來，轉身朝對方的腳上打去。一擊打中，他立刻回身繼續跑，片刻也沒有停留。

“嗷！”

他聽見那人痛呼一聲，然後就是各種罵罵咧咧的話，但聲音越來越遠，應該是沒有再追上來了。等到再也聽不見那人怒罵的話語，他才停了下來，回頭一看，只有成片的果樹，看不到一點人影，他這才放了心，癱坐在地，大口喘着氣。

——哥哥、哥哥……對不起，我還不敢去見你……

作者有話要說：

大莊和小莊兩個人好同步，之前是都覺得對方不對勁，現在是都覺得自己有錯，波長太一致了也不好呢。

我在寫這兩章的時候，腦子裏腦補的就像是下面這張圖——

小莊就像這個樣子，然後你一靠近吧，他轉身就跑，追都追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