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審神者離職第三十九天
時也向來是個坦誠的人, 他說會生氣很久, 就絕不會在第二天就對突然出現在門口的髭切露出半點好臉色。
髭切也是乖覺, 他很聰明的帶了膝丸過來,有膝丸在時也雖說不會對他笑但也絕不會對他視而不見,這位老奸巨猾的付喪神在時也面前刷夠了臉就把膝丸頂上來, 滑不丢手的轉到了後面慢慢的跟着。被拉過來薄荷綠頭發的付喪神看起來臉色着實不太好, 但礙于實在無法對兄長真的發火, 也只能苦着臉生悶氣。
時也噗嗤就笑了,扯了扯身邊的真田示意這是認識的朋友, 手肘拐了拐抱着手臂生氣的膝丸,“怎麽啦?這麽不開心?”
膝丸自然是不開心的,就這麽說似乎還是有點不妥――來見時也他自然高興, 但被髭切抓過來當擋箭牌就十分的不高興了。況且不僅僅只是因為這件事, 就在昨天,他終于在洗衣服的時候從衣角上發現了那只黑漆漆的小蟲子。
膝丸覺得這就很過分了。他跑過去找兄長理論, 被髭切一句“我這是擔心你啊”給堵了回去,髭切為表誠意還特地喊了幾聲“膝丸”以示自己确實是特別在意他的。
兄長終于叫對了自己的名字了,然而膝丸卻完全沒感到開心, 反而産生了一種對兄長智商的質疑――他看起來就那麽好糊弄嗎?
膝丸覺得髭切就是個小豬。還是最皮的那種。
“他跟蹤我。”半響,膝丸悶悶的憋出這句話, 看起來氣鼓鼓的, “我覺得特別過分。”語氣中還帶着一點兒求安慰的委屈味道。
時也眨眨眼, 目光微妙的看了身後跟着的髭切一眼,髭切正在看他, 二人的目光正好相對,付喪神反應極快,迅速就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膝丸向來是被髭切壓榨的命,這一點時也當初在本丸裏時就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他很不厚道的笑了,拍拍膝丸的肩膀給他順毛。膝丸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決定看在主殿這麽可愛的份上暫時原諒兄長。
不是時也可愛和你原諒你哥有什麽必然聯系嗎?
真田家到學校的路并不長,很快就走到了頭。時也和膝丸說拜拜,揮手的時候看見髭切可憐巴巴的蹲在旁邊,頓了一下還是也對他揮了揮手。
髭切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他剛想也揮揮手和他說拜拜,就見時也頭也不回的轉身走進了,付喪神的手只舉了一半,嘴角向上拉扯出的笑容也只有半個僵硬的滑稽弧度。
膝丸嘆了口氣,拍拍他哥黯然神傷塌下去的肩膀,轉身離去。
真田把時也送到高一的教室門口才分開,叮囑他要好好聽課不許偷偷打瞌睡,時也苦着臉答應着。臨走的時候真田壓了壓帽檐,一雙利目惡狠狠的穿過空氣釘在裏面正準備沖過來的鶴丸身上,裏面蘊含的殺氣猶如實質,就連鶴丸這個身經百戰的付喪神一下子也不由自主的被鎮住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時也上課睡覺的時候就是這個家夥給他打掩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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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心到沒邊兒的真田自覺的将過錯都推到了鶴丸身上,只覺得自家弟弟哪裏都好,就是被這幾個過分縱容的家夥給慣壞了!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才是最縱容的那個。
時也走到自己座位旁邊,鶴丸殷勤的給他拉開椅子,無比自然的接過書包和外套,又對時也露出一個一看就是自己在鏡子裏練過的閃閃發光的笑容,這笑看的後排的女孩子們一陣眼紅,這些懷春的小姑娘瞅瞅鶴丸俊秀的臉龐,又看看時也如畫的眉眼,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嫉妒哪個。
“昨晚睡得好嗎?”鶴丸問。
“還成吧。”時也想了想回答,沒有了髭切的突然襲擊,一晚上他都睡得很不錯。“你呢?”他問。
“我?”沒想到時也會關心自己,鶴丸愣了愣,又迅速反應過來作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睡得超級不好!沒有時也跟我一起睡,我快要死掉了!”
“哇!”周圍時刻注意着這邊的女孩子們發出一陣小小的驚呼。
被女孩子們壓抑着激動的呼喊搞得有點耳熱,時也雖然不是很清楚她們在讨論什麽,但直覺告訴他還是不要過于好奇為妙。所以他選擇裝作沒聽到的樣子,惡狠狠的推了鶴丸一把,把他推了個倒仰。
“本事大了啊,淨會瞎扯。”時也拍拍手,把手腕活動活動,坐在了椅子上,拿出接下來上課用的課本――唔,下面兩節課是巴形的課,不如補個覺?
他最近趕進度趕得緊,幾乎每天都在畫室練很久,不僅是身體上,精神上也疲憊得很,覺總是不夠睡。
上課鈴響了,巴形夾着書走進來,拿着粉筆開始講課,目光時不時的從時也臉上掃過去,宛如實質,毫不掩飾的仿佛一個個尖銳的小勾子。時也也不躲不閃,撐着下巴對他笑,把巴形看的心頭一熱,還沒來得及明示暗示一下自己的忠♂心,就看見自家主人一頭栽倒在課桌上,腦袋在交疊的手臂上蹭了幾下,自動找到了一個舒适的位置,發出均勻而細微的呼吸聲。
這是睡着了。
巴形皺了皺眉,一張常年嚴肅的臉看起來吓人得緊,把粉筆一撂氣勢洶洶的就沖下了講臺,全班同學的目光都随着巴形一路追随到時也的課桌前,就見這位嚴格的教師扶着眼鏡直勾勾的盯着睡得正香的時也,眉毛緩緩的皺了起來。
鶴丸撐着頭挑釁的看着他。
巴形老師看起來很生氣,慢慢的擡起了手,幾個膽小的女孩子已經不忍的別開了眼――解開了自己的西裝扣子,彎下腰把厚實的西裝外套輕手輕腳的蓋在了時也身上,還順手給他理了理團在手臂外的頭發。
全班同學目光死,現在的老師想潛學生的目的已經這麽明顯了嗎?
前排的小姑娘覺得很生氣,因為她是站鶴丸這一邊的,她覺得鶴丸這波明顯的輸給了巴形老師,于是她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鶴丸一眼――崽,阿爸對你很失望。
接收到一枚新鮮白眼的鶴丸感到莫名其妙,想了一下想不明白,于是決定繼續撐着頭欣賞時也的睡臉,他掏出手機,迅速擡眼和巴形交換了一個狼狽為奸的眼神。
周圍的小姑娘們捂着嘴巴握着手機咔擦咔擦,男生們則是捂着眼睛沉痛的側過了頭――真田同學,不是我們不幫你,而是敵人實在太強大啊,你一路走好,漂亮的小姐姐們我們會替你照顧好的!
呸,這什麽辣雞塑料兄弟情。
“小心別讓他着涼。”巴形看着鶴丸,鶴丸不耐煩的對他擺擺手,薙刀的付喪神也不生氣,扶扶眼鏡又走回講臺上,決定讓鶴丸的期末考試不及格。
中午,時也坐在醫務室的床上裏接受藥研的投喂,燭臺切做了很多補身體的食物,把一些方便加熱的放在了醫務室的冰箱裏,藥研在臨下課時提前用小爐子把飯菜煨熱,等到時也過來的時候就能吃到熱騰騰的午飯了。
在藥研向本丸內部公布了一份時也的絕密身體報告後,整座本丸陷入了一種狂熱的追求中,付喪神們想盡各種辦法企圖把時也喂胖,以廚房掌勺大廚燭臺切和歌仙為首,各種滋補的食物源源不斷的被付喪神們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喂到時也嘴裏,為了避免口味不好導致難以下咽,燭臺切還特意做了精心的調味。
看起來效果不錯,那些送出來的食物時也來者不拒,無論是味道如何的,統統進了自己的肚子。
雖然至今沒長幾兩肉。
主殿喂胖計劃正如火如荼的進行着,下午的社團活動時也照舊在美術社的畫室裏混到夕陽西下,真田被輔導員拎走做了苦力,打電話叫時也不用等他自己先走,時也把外套嚴嚴實實的裹上,擡頭看了一眼昏沉沉的天空。
天邊燃燒着如烈焰般的火燒雲,一層層堆疊的顏色比最絢爛的油畫還要美麗,大自然總是這麽神奇,能用一雙無形的手創造出無與倫比的壯麗詩篇。
時也關上畫室的門,慢慢的往攏起的手心呵了一口氣,剛一擡頭,就看見不遠處的樹底下站着一個人。
他穿着藍色的毛衣和淺藍色的牛仔褲,腳上踩着棕色的靴子,毛衣上繡着彎彎的月亮,一如他眼睛裏閃爍的明亮光點。
時也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記憶不由自主的又回到從前,這一瞬間他想了很多,卻又仿佛什麽都沒想到一樣,腦子裏一片霧茫茫的空白。
好久不見了啊……明明離上次見面的也只是一段不長的時間,但時也總覺得和他仿佛很久不曾見過面了――不,是和他記憶中那個光風霁月的三日月宗近很久很久沒見面了。
“好久不見。”時也小聲說。
“……好久不見。”三日月宗近走上前,他的一只手背在背後,手肘用力抵着自己的腰背,不自然的轉過頭深深的吸了口氣。
“好久不見。”付喪神笑了笑,又低聲重複了一遍,笑容一如往昔的絢麗,色如春花,眸如明月,眉眼間擋不住的風流此刻淋漓盡致的釋放了出來,盡心盡力的表達出主人壓抑了許久許久的思念。
時也久久的凝視着三日月,這位他曾經的戀人,他傾注了所有愛意的付喪神,給予了他希望又親手給予他絕望的最特殊的存在。他曾經假想過倘若他再次見到三日月時自己會是個什麽反應,那時他覺得自己最起碼能夠對他視而不見,但事實上現在真的遇見了,他卻完全無法将目光移開。
“有什麽事嗎?”時也冷靜的問,現在說話的部分似乎和掌控身體的部分分成了兩個不同的個體,一個無比冷靜自持,漠然以對,一個五味陳雜,滿心歡喜卻又嘗着一口涼到心底的苦澀。
“…也沒什麽事…我就是想來看看你。”三日月宗近握了握拳,這些天他設想了很多很多自己和時也對話的場景,假設分析了無數次不同的反應,他想即使時也對他冷漠以對惡言相向,或是視而不見不置一詞,他也願意接受。
而現在面對時也平淡的一句話,三日月曾經做好的一層又一層的心裏防線被輕而易舉的打破,他又欣喜又悲傷。欣喜着時也注視着他和他說話,悲傷着時也冷靜至極的平淡語調。
三日月反複告訴自己,這已經很好了,三日月宗近,這已經很好了,這麽點兒疼算什麽?當初他可比你現在痛多了。
周圍的空氣比三日月的心還冷,不尴不尬的沉默到幾乎凝固。時也僵硬的動了動嘴唇,調整了一下書包的帶子。
“我要回去了。”他說。
三日月猛的擡起頭,腳步似動非動的在地面摩擦了幾下,卻始終不再縮短二人之間保持的距離,他想陪着時也一起回去,或者能讓他稍微送一小段路,卻只是幹巴巴的擠出幾個從舌根上滾出來的幹澀音節。
“是、是嗎?”能言善辯的三日月宗近此刻仿佛失去了說話的能力,滿肚子腹稿憋在心裏說不出來,“天氣好冷,你快回去吧。”
時也聽了這話也說不清心裏是失落還是慶幸,只是胡亂點了點頭就悶着頭往前走,背後的目光猶如實質,刺得他後背涼涼的發疼,時也交握的雙手越掐越緊,指節冷冷的泛着病态的蒼白。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慢慢回過頭,注視着三日月驟然亮起來的雙眼,左手包着右手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要去買點東西,你要不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