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審神者成長記錄

第25章 番外一 仲夏之夜（下）

鶴丸坐在窗臺下面，背後靠着牆，雖然牆面冰涼，奈何他的心裏一片火熱。

也不管滿是灰塵的牆面會不會弄髒潔白的羽織，鶴丸焦躁不安的動了動身體，手指将自己的本體從頭搓到尾，抱在懷裏覺得硌手，放在地上又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最後還是把本體插回腰間才感覺稍微好了點。

說實話，鶴丸完全沒想到時也會這麽容易就答應和他去參加慶典，他以為自己至少得軟磨硬泡好久才可能得個一星半點的準信，而且估計那時候燭臺切就已經上來催晚飯了。

講真，鶴丸自認為是抱着被手合到死的決心截了原本應該發到本丸每個人手裏的慶典邀請來一個人找時也試圖吃一次獨食的。

而且根據時也自從卸任之後就不想和他們再進一步加深關系的表現來看，鶴丸壓根沒抱什麽太大的希望。

但現在卻被輕描淡寫的答應了。

時也明白我的意思嗎？即使他明白了，那他會同意嗎？

鶴丸忐忑不安的蹲在牆角下面揪着一叢狗尾巴草。這叢狗尾巴草大約是還是種子的時候就被風吹到牆縫裏了，頑強的從牆縫裏探出頭，吸收着陽光雨露堅強的茁壯成長。鶴丸辣手摧草了一番，煩躁的心情不僅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時也大概是明白的吧。

他用了自己脫口而出的詞語，天知道“約會”兩個字從嘴裏蹦出來的時候他緊張的感覺心髒也要從胸腔裏一同跳了出來，那個時候，鶴丸正仰着頭往上看，嘴唇還殘留着時也手指冰涼柔滑的觸感，他目光躲躲閃閃的往時也白淨的臉上瞟，胸口像住了只正在打拳擊的袋鼠，一拳一拳的往他胸口上擂。

鶴丸睜大了眼睛，不願放過時也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時也那時的表情是什麽樣子的呢？鶴丸努力去回想，然而那時的記憶卻像是磨砂玻璃一樣若隐若現，呼之欲出，但卻總是也想不起來。

鶴丸沮喪極了，雙手十指揪着頭發胡亂的揉來揉去，恨不得在臉上寫上大大的後悔二字。

那麽重要的事情怎麽會忘了呢！明明應該好好的把它鎖在記憶深處反複品嘗才是啊！

正懊惱間，鶴丸突然聽見頭上窗戶咔嚓一聲的打開了。

他猛地一擡頭，窗戶裏伸出一個眉眼彎彎的笑臉來，直直的撞進了鶴丸的眼睛裏。

時也笑着沖鶴丸揮揮手，一截比純白衣袖還要潔白的纖瘦手腕在風中揮動，衣料閃着波浪般的紋路。

他把手杵在下巴下面，嘴角上揚的弧度裏滿是笑意。

“走不走？”

鶴丸呆呆的點點頭。

似乎是被鶴丸遲鈍的反應逗樂了，時也噗嗤笑出聲，撸了撸衣袖就踩着板凳爬到窗臺上，踩着木屐的腳一蹬，整個人一躍而出。

潔白的羽衣遍布羽毛般的暗紋，在餘晖的投射下泛着清水般的泓紋，寬大的布料在他背後鼓出羽翼一般的巨大遮蓋，時也就像一只折翼的鶴，從窗臺直直墜落。

鶴丸吓的一個激靈，血液一下子順着血管直沖天靈，腎上腺素急劇飙升，一個箭步的沖了上去。

時也輕飄飄的落進鶴丸懷裏，正準備說話就被一雙鋼鐵般的手臂緊緊箍住，他一愣，才後知後覺的感到鶴丸竟在小幅度的顫抖。

“我還以為你掉下來了。”

正疑惑間，鶴丸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時也又是一愣，随即笑了。

“瞎想什麽呢。”時也乖乖的被摁在鶴丸的胸口，臉頰貼着堅實的胸肌，這才發現這家夥看着纖細實則身材有料的很。

極速跳動的心跳聲逐漸趨于平緩，鶴丸漸漸冷靜下來，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後抱着懷裏軟綿綿香噴噴的時也蹭了又蹭。

“下次不許做這麽危險的事了知道嗎？”鶴丸親昵的捏捏時也的臉佯怒道，“否則打你屁股。”

言語間卻是半分嚴肅威脅都沒透出，反而蘊含着濃濃的暧昧氣息。

然而時也并沒有感到害怕或是羞澀，反而像個小狐貍似的眯着眼睛：“就不，略略略，你來打我呀。”

鶴丸眉頭一動，不可控制的被萌到，然後堅強的繼續他的撩人大業。

“那我就要懲罰你啦。”鶴丸努力抿直總是不自覺上翹的唇角，嚴肅的表示，“我的懲罰可是很重的哦。”

時也盯着鶴丸彎彎的唇角和眉眼，窩在他的懷裏開懷大笑起來，“哈哈哈，你要怎麽懲罰我？”他迅速的伸着脖子在鶴丸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是這樣嗎？”歪歪頭，見鶴丸呆呆的沒什麽反應，又在他唇角親了一口，莞爾道，“還是這樣？”

鶴丸确實是懵了，腦子就像生鏽的齒輪一樣轉不動，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然後轟的一聲，就像燒開的熱水壺一樣，原本白色的腦袋噗嗤噗嗤的冒起幾乎具現化的熱氣來。

時也擔憂的戳了戳鶴丸脖子上頂着的大番茄，生怕他一不小心負載過重就這麽炸了。

“時…時也……”鶴丸結結巴巴道，兩只眼睛裏冒着暈暈乎乎的蚊香圈，“你…你這是……”

“親你一下。”時也坦然道，“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鶴丸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幾乎脫口而出，然後生生的将這句話憋在了喉嚨裏。

總覺得說出來他的撩人大業就會徹底失敗了一樣呢。

然而他憋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麽來，倒是時也等的不耐煩了，扯着鶴丸的衣袖往前走。

“快走吧，再過一會兒光忠就要上來催我下去吃飯啦。”時也往前走了幾步，感覺身邊的人沒什麽動靜，就回過頭看他。

“鶴丸，怎麽了？”

時也長大了，只比鶴丸矮裏兩根手指的寬度，原本稚嫩的眉眼舒展開來，竟是出乎意料的清麗非凡。

他回過頭對着鶴丸微笑，嘴角柔軟的上揚，眼角眉梢都是膩死刃的溫和。

“走啦，不是還要去慶典嗎？”

鶴丸如夢初醒的點點頭，上前一步牽着時也的手神游似的走了幾步，驀地像個傻子一樣傻乎乎的笑出聲。

我在一個勁的想些什麽呢。

時也怎樣答應的都無所謂，只要結果足夠完美就行了。

鶴丸輕車熟路的帶着時也溜了出去，這樣娴熟的作案手法一看就是慣犯，二人順順利利的成功出逃，連一把刃都沒碰上。

“我可是事先踩了無數次的點呢，閉着眼睛都能跑出去！”鶴丸驕傲道。

去慶典的路布置在霧森，這裏是神奈川一帶妖怪們的一個大型的聚集地，林深露重，常年籠罩着迷霧。這條特殊的小路略微有些偏僻，妖怪們似乎是專挑樹叢密布的地方走，彎彎曲曲，複雜極了。

不過也不怕迷路，因為這塊慶典的區域聚集了無數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妖怪們，他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到一起，有的戴着面具，有的貼着護神紙，但無一例外的，周身都洋溢着高興的味道。

據說這場盛典每隔數年才舉行一次，輻射範圍極廣，屆時會有許多妖怪從各地趕來參加，是一場難得一見的大型慶典。

鶴丸是強大的付喪神，神性極高，基本上算是脫離妖身位居神席，雖說排在末位，但周身也充滿了神明清氣，所過之處那些修為不夠的小妖怪們無不紛紛躲避讓道，無意之中也行了不少方便，所以這兩個偷偷溜出來的翹家分子這一路上也算是走的順暢。

很快這條小路便走到了盡頭，雲散霧消之後眼前恍然一亮，一個巨大的山門伫立在前方，裏面燈火通明，妖怪們熙熙攘攘，擺地攤的叫賣聲，讨價還價聲等各色聲音合着萬變不離其宗的歡聲笑語萦繞在時也的耳邊。

“好熱鬧啊……”時也喃喃。

“那是當然。”鶴丸笑道，大着膽子去拉時也的手悶着頭往前跑，生怕被甩開，“我們走吧！”

時也猝不及防的被拉着往前跑，微風吹起了他額前的護神紙，露出了一雙滿是笑意的眼睛。

就算你不這樣拉着我跑，我也不會放開你的。

會場蜿蜒曲折，分布出無數分支岔道，道路兩旁滿滿都是擺攤的攤販，無一例外的都是妖怪，這樣綿延不絕的地攤一眼望不到頭。

鶴丸收斂了一身神明清氣，裝作普通的小妖怪和時也一起混在人群中，兩人手牽着手，肩并着肩，随着人流的移動随波逐流。

時也興致勃勃的四下張望，看起來興趣頗高，鶴丸則是沒出息的背後直冒汗。

和時也手牽手一起逛慶典呢，四舍五入一下就可以直接上三壘了啊！

鶴丸正腦補的起勁兒，如果腦內想象可以具現化出來的話那他一定是頭頂一片密密麻麻的馬賽克，口水都要掉下來了。然後就感到手被拉了啦。

“嗯？”鶴丸連忙轉過頭，就見時也伸手指了指一個方向，那邊擺着一個賣面具的地攤，周圍時不時有人圍過去買上一兩個，或是覆于面上，或是斜扣耳側，或是拿在手中把玩，唯一相同的便是那做工精致的面具了。

“我想買個面具。”時也吹了吹額頭上的護神紙，“這玩意一點都不好使。”

鶴丸聞言挑挑眉，二話不說就拉着時也走了過去。

方才遠遠的粗略一看倒是沒看的出來什麽，如今湊近仔細看看才發覺這些面具确實制作的極為精巧，做工無不考究至極，就拿鶴丸手上的這只白鶴面具來說吧，雕工極好，連鶴翅上的羽毛都纖毫可見，這只白鶴舒展着右邊的翅膀，模樣柔軟逼真，就連白色的塗漆都完美至極。

“客人真是好眼力，這只白鶴面具可是我這裏最好的面具之一了。”攤主上前道，他戴着一張半面的狐貍面具，又指了指面具架，意有所指道，“更稀奇的是，這白鶴面具可是一對的。”

鶴丸向架子看去，果然看到一只同樣款式的白鶴面具，唯一不同的就是另一只伸展的是左邊的翅膀。

“您要買下來嗎？”攤主未被遮住的嘴巴向兩邊勾起，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這面具可是按對賣的。”

鶴丸心裏一動，下意識的去看時也，時也正貼在一個花貓面具旁邊仔細的研究面具上描繪的花紋，鶴丸用下巴磕磕面具的邊邊，笑眯眯的轉過頭來。

“我買了。”鶴丸果斷的掏出錢包付錢，然後撇下捧着錢幣裂開嘴笑的攤主往時也那邊走去。

“怎麽了？你看好了嗎？”感覺到背後接近一個熟悉的氣息，時也疑惑的轉過頭問，這裏的面具都很別致，他一下子挑花了眼。

剛一轉過頭便見鶴丸頂着一張白色的面具湊過來，時也驚的後退了一小步，定了定神便被這張面具吸引了。

白鶴自由的舒展着右邊的翅膀，雕刻的栩栩如生，讓人不禁産生一種展翅欲飛的錯覺。右翅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了半個弧度優美的下巴。

“真好看。”時也不禁湊近了去看白鶴細膩的羽毛，微小的熱流輕飄飄的噴灑在鶴丸的臉上，幾乎要透過面具沁入皮膚表層。

“咳咳，想要嗎？我買了兩個。”鶴丸略顯狼狽的直起腰，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給你一個呗。”

鶴丸從身後拿出另一個面具送到時也面前，眼巴巴的盯着時也戴上。

“怎麽樣？”時也戴着面具問鶴丸，“合适嗎？”

太合适了！

鶴丸被面具遮住的眼睛裏流露出癡迷的色彩，時也穿着白鶴的浴衣，戴着白鶴的面具，渾身上下都打着他鶴丸國永的印記，真真是再合适不過了。

“特別好看！”鶴丸收斂了過于露骨的目光，滿含笑意的向時也比了個拇指，“不愧是我們時也！”

恭維的和被恭維的都很高興，于是二人擠進人流繼續游覽着層出不窮的小攤子。

這些妖怪們看來是将攢了數年的東西一起拿出來售賣，随處可見稀罕有趣的新鮮玩意，時也還從來沒見過這些，一路上笑容就沒從臉上下來過。

時也高興，鶴丸也高興。時間往往就在這種快樂的時光中匆匆流逝，很快便暮色沉沉，盛典也走入了最高潮的部分。

鶴丸瞅了一眼天邊挂着的金黃的月亮，突然握緊了時也的手擠出人群，朝着某個方向跑了過去。

“你幹嘛呀！”時也一下子被拉得跑起來，木屐穿着不太方便，他只能艱難的随着鶴丸的腳步被半拉半拽着往前跑，“慢一點！”

鶴丸眉尖一挑，幹幹脆脆的一停步，突然回身一把抱起時也，時也猝不及防的被襲擊，一下子竟然讓他得了手。

“這樣快一點，你的木屐不好走路對不對？”還沒等時也開口，鶴丸便搶先斷了時也的話頭，雙腿一動就又跑起來。

跑了大概有個幾分鐘，直到身邊的游人都漸漸稀少起來，鶴丸才在一座橋邊停下将時也放了下來。

“好了，現在你要做什麽？”時也低着頭抹平浴衣上的褶皺，用眼角的餘光去瞟鶴丸。

“噓…”鶴丸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快別說話，馬上就要開始啦。”

“什麽……？”時也疑惑的話剛剛冒了個頭，便被耳邊響起的一聲轟隆巨響打斷了，他詫異的擡起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砰！”

遠遠的天邊，一朵朵色彩缤紛的煙花綻開，就像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手持一支巨大的毛筆在夜晚的天空上點下大滴大滴的水彩，絢麗的顏色在深藍的幕布上暈開，将整片天空都染出彩虹般的色澤。

“真好看啊……”時也不知不覺的扒着橋面的欄杆，仰着頭望向煙花綻開的方向。

“這是最棒的煙花，是祭典最大的看頭。”一旁的鶴丸溫聲道，“這裏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好地方，看煙花最好了。”

或許是鶴丸的聲音太溫柔，溫柔的到時也不自覺的轉過頭看他，才發現鶴丸竟然沒有去看那絢麗的煙花，卻一直在注視着他。

時也怔怔的發着呆出神，在這短短的幾秒裏他的腦海中閃現出無數破碎或完整的畫面，但他似乎什麽都沒想，這些畫面在飛速的掠過之後只剩下了鶴丸溫柔注視着他的眼睛。

鶴丸金色的瞳孔裏，滿滿的都是他。

“怎麽了？”鶴丸伸手為時也撫起耳邊垂落的發絲，柔聲詢問。

時也搖搖頭，轉過頭去看煙花，不作聲。

你怎麽這麽好呢？太好了，好到我不敢伸手去接。

鶴丸見他不作聲，也不在意，伸手摟着時也的肩膀拉近了本就相近的距離。

你在橋頭看風景，而我在看你。

作者有話要說：

攢了好幾天的一章，我現在是每天晚上碼一點，看啥時候能湊一章就發。

累到變形，你們的小仙女要被蓄意謀殺了。

明天周末還要忙，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