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辛北赟趕走了健身教練,卻沒想到謝鄰的“認真”和他想的“認真”根本不是同一個“認真”。
謝鄰拉着他,坐在他十二萬八買的豪華大床上,聊了五個小時人物。
“辛老師,你還有什麽想法嗎?”
淩晨三點的時候,謝鄰瞪着熠熠發光的大眼睛,精神抖擻地追問辛北赟。
辛北赟白眼一翻躺倒在了床上,“我想睡覺。”
又過了一個月,各項資金、合同都已經到位,團隊也攢好了。謝鄰當初寧可不要辛北赟也要砸錢拍攝的主外景是國內一個不太著名的5A級自然風景區月溯山。為了拍攝,劇組要封山兩個月。确實大手筆投資,也确實和辛北赟難以兼得。
不過辛北赟闊氣地出了一半錢,另外一半劇組搞定了當地政府,答應幫忙做做旅游宣傳,于是給免單了。
辛北赟咖位大,以往進組最多提前一兩天。
可謝鄰整天擔心他不能進入角色,演不出“出世的道士”,提前一個月就把他帶去了外景地。兩個人就在劇組搭的道觀景裏住下了。
謝鄰還勸辛北赟吃素。
辛北赟習慣性敬業,腕再大也很少違背導演的意見。謝鄰雖然沒經驗,但既然大家喊他一聲“謝導”,辛北赟就真的開始吃素了。
吃素經常吃不飽。
辛北赟餓得說不出話,每天坐在觀外的臺階上曬太陽,眺望青綠山脈的遠方。劇組裏的美術和造景緊鑼密鼓地搭建畫面,辛北赟目光凝睇,這一切與他都有關,又仿佛無關。
助理小梅看他還沒開機,就越來越瘦,心疼得說不出話(主要是怕被粉絲罵),偷偷下山買了一盒紅燒肉,悄悄喂辛北赟吃。
辛北赟半個多月沒吃肉,剛打開盒子聞到味兒,就忍不住“嘔——”。
小梅臉色大喜,捧住了辛北赟的手,“娘娘!您懷孕了!我們下山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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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北赟指着小梅一路爬上來的漫漫長階,“滾。”
晚上的時候,謝鄰抱着幾件衣服爬回道觀裏來看辛北赟,手裏還拎了一筐新鮮挂水的楊梅。
“聽你助理說你身體不舒服?”謝鄰把楊梅放到辛北赟面前,“吃點酸的,壓壓惡心。”
辛北赟瞥了謝鄰一眼,“我沒懷孕。”
“?”謝鄰聽了發笑,“我沒說你懷孕啊?男的怎麽可能懷孕。”
辛北赟松一口氣,以為小梅又瞎說了。
他撿起楊梅一顆一顆的吃,望向那堆衣服,“這些幹什麽的?”
“你的戲服,穿上試試嗎?哪裏不合身,我好讓服裝改。”
辛北赟說好,當着謝鄰的面掀起了體恤衫,直接脫了。緊壯的胸肌線條分明,謝鄰不适地扭轉目光,順着往下,又看到腹肌,人魚線……這個道士長得真不禁欲。
可等辛北赟換好了玄青長衫,将袖口微微一挽,長眉入鬓,眼藏星皓,他臉上的笑盡收了,順着月光踏出道觀,那些紅塵俗世紛紛擾擾,便一恍而散。
謝鄰如癡如醉地追在辛北赟的身後,好似已經看到了自己的角色從紙上活了。
辛北赟側首,眼神裏無情更無欲。
他入戲了。
幾天後,電影開機。
這部戲是大男主戲,武藝高強的世外仙人琴雲道長在這裏避世。有人來求拜師,年少稚子身懷國仇家恨,被人滿門滅族,只剩他一個獨苗。琴雲道長不肯收徒,贈一袋銀,幾本書,請稚子離開。有重傷郎君千裏跋涉帶着最後一口氣來求琴雲道長施手相救,他渾身是血,卻意志堅定。琴雲道長再度拒絕,贈一身淨衣,一卷紗布,請亡命徒下山。有垂暮之年的老朽扶石來拜,求道觀中一席之地,願掃山,肯庖廚。琴雲道長親自送老朽離開,贈一袋丸藥,并祝老人長壽。
琴雲道長最終獨自歸山,他觀日出,看日落。
一身武藝,一夜間盡廢。
原來那稚子是他,郎君是他,老朽也是他。
少年時身負血海深仇,長大後耿耿于懷、成為執念,最終殺盡仇人,待年邁又被仇人後輩追殺,悔恨年少時做人惡絕,如今報應來了。
于是他廢武功,改姓名,修仙得道。
他坐在這一觀之中,見山月,問秋溪,再回顧自己的一世,最終釋然了悟。
辛北赟畢竟是滿貫影帝。
以入世心演出世人,全然沒有問題。因為瘦了,鏡頭裏,他清風道骨,俠衣仁袖。他一人分飾三角,眼神裏有狠辣絕情,有悔不當初,也能有無塵之世。
謝鄰沒想過辛北赟演戲是這個樣子的。
說戲的時候,辛北赟總是吊兒郎當的,也不做筆記,最多“嗯嗯”兩聲。謝鄰想讓他談談自己的想法,辛北赟只簡單說幾句,并不愛剖白內心。
謝鄰一度很擔憂。
可如今,辛北赟演的就是他心裏的那個道長。嗜血含恨過,也亡命天涯過。最終他在這山裏魂歸清淨,再無紅塵。
謝鄰拍攝的時候很少提出什麽新的意見來,反而是辛北赟自己演着演着,主動喊“卡”,然後問導演,“我狀态不對,再來一條吧?”
謝鄰就點點頭,“好,那再來一條。”
這一天,是辛北赟吊威亞的戲。
他從山壁上淩空躍下,手持長劍,身姿流暢輕盈。
威亞武戲很考驗演員的肢體功底,辛北赟既有經驗又有實力,跳下山來的鏡頭自然拍得俊雅清逸。
然而,就在辛北赟酷得八風不動地落在鏡頭最後一個定點的時候,他眼睜睜地看着謝鄰坐在監視器後,直接身子向後倒,暈了過去。
辛北赟目瞪口呆,我有這麽帥嗎?
他原本還不疾不徐地讓人解威亞的安全帶,卻聽導演助理一聲凄厲地叫喊:“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