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淩霄劍譜(三)
慕容磬似乎早已習慣她的做派,淡然自若的繼續同她閑話家常。
“我已設好一局,只等那魔教妖邪入套。”當慕容磬忽然提到這一句時,陳阿諾嘴裏那半口藥差點沒把自己噎死,連忙瞪大了眼睛問道:“什麽局?”
慕容磬倒也不避諱她,竟和盤托出:“我知道天英教的人混入莊內,無非就是為了劍譜,既如此,下個月初五我便将淩霄劍譜放在劍閣之中等那邪教衆人來取,到時候再甕中捉鼈,叫他現出原形。”
聽到“劍譜”二字陳阿諾就差沒有咽口水了,一雙眼睛都亮起來,卻不得不拼命壓抑住激動之情,對着慕容磬溜須拍馬,豎起大拇指道:“莊主好計謀,好計謀!”
毫無疑問這是個圈套,然而對于陳阿諾來說這卻是唯一的生機。
倘若她能在初五取到秘籍,那麽或許還有可能在初六毒發之前趕回天漆峰取解藥。
她體內的毒将在初六日出之時發作,發作後三日內若能服食解藥則可無虞,所以無論結果會是如何她都得拼死一搏。
後來慕容磬又同她閑聊了許多話,可陳阿諾卻再也沒有聽進去一句,她滿腦子都在盤算着要如何把這個消息告訴黑莺,如何周全計劃才能全身而退。
待到慕容磬離開後,她仍然一個人呆坐在床榻上絞盡腦汁,連有人進來送滋補的湯藥也未有察覺。
直到那婢女将湯碗罷到了她的跟前,她才心不在焉的應着:“先擱這兒吧。”
待婢女離開後,陳阿諾注意到那湯碗下壓着一張字條,正是黑莺的字,寫着:“初五行動,準備接應。”
她這才想起方才的那名婢女腳步委實輕了些,否則也不至于讓她渾然不覺。
黑莺的消息比她想象的要靈通,又或者是慕容磬故意散布,不管怎樣,看來黑莺和她的想法算是不謀而合了。
……
待到初五那日,陳阿諾的傷勢已恢複了些,漸漸可以下床走動,她便打着活動筋骨的幌子摸到了劉衡的院子裏。
為保萬無一失,她還是決定将準備做得充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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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計劃,今晚黑莺将潛入劍閣假裝盜取淩霄劍譜,以吸引慕容磬的注意。
待到衆人全力追擊黑莺之際,陳阿諾再趁亂進入劍閣,将黑莺事先藏好的劍譜取走,而後逃出山莊趕回天英教複命。
黑莺輕功了得,尚可支撐一段時間,将慕容磬等人引開後,她再表明此乃調虎離山之計,慕容磬必将折返來追劍譜,卻為時已晚,黑莺也可借此脫身,返回天英教與她彙合。
整個過程中,鑒于劉衡這家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讓他活蹦亂跳的待着,指不定生出什麽幺蛾子,索性得把他支開才好。
這樣想着,陳阿諾自懷裏掏出幾個小瓷瓶,都是她利用釀劍山莊裏的藥材配出來的江湖應急藥。
她一個一個将它們拿到鼻子跟前聞了聞,以确定各自的用途。
“這個是瀉藥,這個是毒藥,這個是椿藥……”她念念有詞的判斷着,一手握着一個瓷瓶,盤算着下毒藥似乎太狠了些。
劉衡那小子雖然混蛋,性子卻是她欣賞的,整個瀉藥,讓他一整晚離不了茅房就好了。
決定之後,陳阿諾便将桌機上的水壺揭開,然而她蓋子才揭了一半,便聽得有說話聲自屋外傳來,且眼見着就要到跟前。
她便忙将手裏的一小瓶藥粉都撒了進去,而後飛身自窗戶口閃出了屋子。
她才剛在窗臺下頓住站穩腳步,屋門就被人推開,有兩個人的腳步聲出現在屋子裏,一個是劉衡的,另一個則是羅绮的。
他們師姑侄二人似乎剛自外面練劍回來,有說有笑的在屋裏坐下聊天,完全沒有覺察到陳阿諾的氣悉。
陳阿諾于是趁着這個時機撤出了劉衡的庭院。
待她回到自己暫時寄居的庭院裏,卻見慕容磬已在裏面恭候多時。
“我見天氣不錯,就出去走走。”陳阿諾十分自然的向慕容磬解釋。
慕容磬笑容溫雅的點點頭,示意她到涼亭裏坐下。
陳阿諾給他倒了盞茶,假裝不經意的問道:“今日謀劃之事,可準備妥帖了。”
慕容磬抿了一口茶,應道:“都妥帖了,入夜後就将劍譜置入劍閣之中。”
“如此……便好……”陳阿諾若有所思的嘟囔着,心裏總覺得慕容磬和她說這些的時候有些怪異。
之前也是,這甕中捉鼈之事,他卻毫不忌諱的告訴她這個外人,難保不是有意為之。
可不管怎樣,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早已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豁出去了。
“想到傳說中的淩霄劍譜就要出現在劍閣裏,我這心都噗通直跳,要是這輩子有幸見看一眼這樣上乘的武功秘籍,也就沒白活了。”陳阿諾撫着胸口,故意露出一臉的激動表情。
慕容磬擡頭凝視她躍動着光芒的眼眸,卻道:“這并非難事,待今夜抓住魔教細作,便将秘籍拿來給你瞧。”
“真的嗎?太好了!”陳阿諾表面上雖歡欣鼓舞,心裏卻不以為然。
若是事情真有這麽容易,她倒也不必費這些心機謀算,更何況今夜過後她就要與慕容磬分道揚镳,再見面只會是敵人,只怕連這樣坐着相對飲茶都不可能,慕容磬更不可能把那麽重要的秘籍借給她瞧。
這世上的事往往就是這樣,此一時彼一時,陰差陽錯,防不勝防。
陳阿諾又與慕容磬聊了幾句,不時擡眼關注屋外天色。
眼見着日陽漸漸下沉,算算時辰,劉衡差不多也該發作了,只怕正當自己晚膳吃壞了肚子,忙着往茅房裏跑。
陳阿諾準備等慕容磬離開後就着手行動,可是坐了半天他也只是飲茶,盡半分挪動的意思都沒有。
暮色越來越深,陳阿諾禁不住開始心焦,照理來說慕容磬的局應該布好了才對。
她于是試探的相問:“時候已經不早了,慕容公子不去看看?”
陳阿諾委婉的提醒,可慕容磬卻還端着茶盞,示意她再添一些,同時輕描淡寫道:“我已将此事盡數交待給衡兒,想必他可以應對一切。”
交給劉衡那家夥,顯然也太輕敵了,拿秘籍去做誘餌,難道慕容磬就一點兒也不擔心?
陳阿諾正腹诽着,卻見慕容磬自袖中取出一張寫滿字的紙置于桌機上,看起來像是從書冊上撕下來的一頁。
接着,他仿佛讀懂了她心中所想那般解釋道:“天英教要的并非是這本劍譜,而是藏在劍譜裏面的七雄令。”
關于七雄令,陳阿諾也有所耳聞,但那只是一個傳說。
傳言這七雄令乃是前朝天子在國滅之際與七位諸侯約定的契約,七雄令再度聚首之際便是前朝遺貴複國之時。
屆時蟄伏于世的七位諸侯率領其族人一呼百應,尊七雄令的持有者為天子,重建前朝。
因為前朝天子乃是一個武癡,便将這七雄令藏在一本秘籍之中。
後來流亡之時,天子為當時的一戶望族所救,便将那本秘籍托付給他,望他輔佐尚且年幼的前朝太子,待其成年後完成複國大計。
只可惜那明太子不久以後便染疾身亡,那戶望族畏懼當今天子龍威,自然不敢承認握有七雄令之事,七雄令自此也再不曾出現在江湖之中。
倘若慕容磬所言屬實,那麽許多疑問都得到解釋。
比如當年的那戶望族正是慕容氏族。
又比如淩霄劍法雖然厲害,卻并不一定比得過無月神功。
依照江湖上流傳的說法,之所以蕭千雅從未出現在江湖排名之上,是因為他的武功早已不是江湖中人可以企及,簡直位同鬼神。
而據陳阿諾的觀察,蕭千雅和慕容磬兩個人的武功都是高深莫測,遠不是她可以感知和評判的,況且她皆不曾見識過兩人使出全力,故而他們兩人到底誰更勝一籌,她尚且不知。
擁有着無月神功的蕭千雅卻對淩霄劍譜如此感興趣,這一直是讓陳阿諾感到不解的問題,如今才算豁然開朗。
若當真如此,只怕蕭千雅的野心遠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就在陳阿諾思緒游移之際,慕容磬還在繼續說着:“七雄令分部在劍譜裏的不同招式中,缺少其中任何一個令符,都沒有作用,如今這其中的一道符在這裏,剩下的那些即便被魔教中人得手,也不過是殘缺不全的一本劍譜而已。”
慕容磬說得甚是認真,并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對于這個太過突然擺在面前的秘密,陳阿諾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不可置信的将目光落在那一頁宣紙上。
這就是淩霄劍譜裏的一部分,而這至關重要的一部分眼下就在她的面前,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能夠奪得這張紙,再去同黑莺彙合,一切便可大功告成。
可她做不到,她面對的是慕容磬,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她都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忽然明白過來一件事,于是沉下眸光警惕的擡頭看向慕容磬。
望進他墨玉般的瞳眸,依舊難辨他的情緒。
她暗自于袖下握緊了随身帶着的那一瓶毒藥粉,向他問道:“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慕容磬放下茶盞,亦緊鎖住她的眼眸,頓了許久方才啓唇,卻是答非所問:“你可知道倚雪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