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海皇

第38章 命運的玩笑

強勁的風從天上掠過，帶着轟隆隆的巨震，随之而來的尖叫聲幾乎刺破耳膜。

他們頭頂上空，鐵黑色的鋼軌如同一條擰轉身體的巨蛇，陡峭地升入大約50層樓的空中，猛地折返而下。一列過山車帶着游客們的慘叫聲升到最高點，速度減到最低，而前方等待它的是懸崖般的直墜。游客們屏住呼吸不敢叫了，看着懸崖慢慢接近，就像斷頭臺上的人等待鍘刀落下。

“是‘中庭之蛇’，全世界速度最刺激的過山車，高度150米，時速最高250公裏。”昂熱說。

過山車進入下滑軌道，仿佛自由落體。慘叫聲再次席卷整個游樂園，吓得一只掠空而過的鴿子翅膀一抽，幾乎栽下來。

路明非猛地一哆嗦。他看見夏彌擡頭仰望着那巨大的軌道，雙眼充滿着光芒。

“別是來真的吧？女孩玩什麽過山車？你們最喜歡的是白雪公主城堡一類的玩意兒對吧？你們只要摟着米老鼠拍照就會滿足了對吧？”路明非在心裏念咒似的大喊。

“我想坐這個！”夏彌提議道，然後突然想起林渺身體不舒服的事情，“呃，還是下次吧。”

林渺猜到了夏彌為什麽臨時改口，便說道：“我頭痛好了，想玩便玩吧，來到這裏不嘗試一次最出名的游樂設施，不等于白來了嗎？”

昂熱摩拳擦掌：“哈哈，快走，我已經等不及了。”天大地大校長最大，看他那興致勃勃的樣子，可知“中庭之蛇”是必玩不可了

一旁的路明非欲言又止，張了張嘴巴又無奈的閉上了，只能在心裏獨自咆哮：欸欸欸！你們忘了我的意見啊！鹹魚也是有人權的，你們一個女孩子一個上百歲的老人，難道就不能玩一些輕松愉快的親子游戲嗎？

林渺捏了捏路明非的後頸肉：“如果怕就在下面呆着吧，別勉強。”

路明非回頭一望，看到林渺朝他遞了個愛惜自己的眼神，心頭一暖，豪氣萬丈：“沒事，不就是一個過山車嘛，也就眼睛一閉一睜的事情。”

“中庭之蛇”實在是太恐怖了，雖然名氣很盛，但是敢于挑戰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都去選擇游樂園裏的其他過山車了，他們不用排隊直接就準備上車。

路明非緊跟在林渺的後面，或多或少心裏都有一點安全感，然而就在林渺落座之後，楚子航也不知怎麽的直接超到他的前面，十分自然而迅速的占據了林渺旁邊的位置。

“師兄！你你你……”路明非氣的說不出話來，結果換來了楚子航一副狀況外的表情，望着他，眼神似乎在說有什麽事嘛？

路明非咽了一口唾沫，乖乖地來到後面的座位，扣緊了安全鎖。而昂熱和夏彌早就搶占了前面的第一排，為了能享受逆風一頭栽向地面的快感，這倆一直興高采烈滿懷期待。

加速隧道裏一片漆黑，沿着軌道兩排的紅燈在閃爍，沒來由地加劇了緊張氣氛。工作人員檢查着每個人的安全鎖，“請注意緊貼頭枕，以防加速度過大擰傷您的頸椎。”

當一切準備工作結束後，工作人員悄無聲息地離開衆人的視線，燈光也瞬間暗了下來，下一刻，他們坐下的過山車猛地發動了，那巨大的加速度讓每個人直接貼在了靠椅上動彈不得。

林渺自認為自己雖然不像趙子龍一般渾身是膽，但是已經有過多次經驗的他應該也能夠保持矜持的叫喊，顯而易見他高估了自己，世界第一過山車的名頭不是吹出來的。那種渾身失去控制的感覺還是讓他忍不住大吼着，他邊吼還邊想：楚子航也怕這個啊，真是有點可愛，這就是反差萌嗎？

後面路明非的叫聲更加撕心裂肺，把林渺和楚子航的聲音都壓了下去，比起整個車廂的人的吼聲也毫不遜色。最為恐怖的是，在大家鬼哭狼嚎的慘叫中，林渺還隐隐約約能聽得到前面的昂熱和夏彌正哈哈大笑。

忽然之間，慘叫聲和笑聲都消失了，好像被這輛過山車遠遠抛在了後面一般。校長蒼老的聲音響起：“夏彌、林渺、子航、明非！”

“出什麽事了？”林渺打了個激靈，他和楚子航對視了一眼，瞬間就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言靈·永恒，校長使用了他的言靈，以其獨特的規則使周遭的時間近乎凝固了，或者也可以這樣說，他們在昂熱的言靈下，已經快得幾乎追上流逝的時間。

昂熱指向遠處，順着他所指得方向望去，四個人的臉色都變了——天空湛藍、白雲飄浮，白色的鴿子展開雙翼近乎懸停在空中，好像被塑在空氣裏的白色蠟像，但是半截軌道正緩緩下墜。

“能有多少時間？”楚子航問。

“我們只剩下6秒鐘，在我的領域內我能把時間延展大約50倍，也就是300秒。”昂熱說，沒人知道他的言靈究竟有多強悍，但這次他将自己的秘密說出來了。

“可惜言靈對人類無效，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昂熱看了看後方宛如雕塑般的人群，又看了看自己一動不動的腕表，“大概還剩250秒。”

“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現在爬下去，我們四個還能活下來。”路明非抓耳撓腮，他其實還有一個辦法的，剛剛小惡魔路明澤顯身了，只要他用四分之一生命換，這一次的危機就能安然度過。經歷過長江下與龍王的生死搏鬥，路明非毫不懷疑小惡魔能做到他的承諾。

但他身為一個□□絲，實在沒有前面四位那種使命般的正義感，這四分之一生命不到最後關頭他是不會用的，畢竟天塌下來也又高個子頂着。說起來在這裏的都是混血種中的絕對精英，按照武俠小說的說法，就是江湖上泰山北鬥似的人物，命很貴重的。為了屠龍偉業，難道不該互相鼓勵說“好好活下去喲”、“我們的命對世界未來至關重要”，然後紛紛跳車逃命麽？

路明非很不負責任地這樣想着，并且越飛越遠。直到被四雙眼睛硬生生将他神游的魂魄瞪下來了。

“還沒到非要放棄的地步。”楚子航淡淡地說。

林渺內心的想法其實跟路明非差不多，但是他并不願意未曾嘗試就打退堂鼓，只是眼前的難題單憑他們能力根本沒能力解決，林渺将目光投向了夏彌，這是唯一的變數：“你的言靈是什麽？”

夏彌苦笑：“序列74，風王之瞳。能夠操控小範圍的空氣流動，但是托起一個人都費力，別想着讓我控制整個過山車飛噢。”

完蛋，在場五個人，沒有誰的言靈能夠化解這次危機。林渺開始盤算着撤退的事情了。

在此期間，過山車又上升了幾十米，這列飛車被言靈之力拖慢了五十倍，好似只爬上葡萄架的蝸牛。

楚子航忽然擡起頭，“這臺過山車有鳍狀的磁制動器！”

夏彌一愣：“你是說可以剎車？”

“喂喂，現在剎車我們也只是停在半空中吧？”路明非說。

“不會懸停半空。”楚子航說，“鳍狀磁制動器是‘等級過山車’特有的裝備，世界上只有三臺過山車裝備了這個系統。過山車本身是沒有動力的，靠電磁加速獲得初速度之後沿着軌道升高，動能轉化為勢能，車速漸漸變慢。”

昂熱眼睛亮了起來，“到達軌道頂端的時候車速接近于零！”

楚子航點頭：“‘中庭之蛇’的軌道就像一個拱橋，過山車的動能恰好足夠它經過拱橋的最高點，随後它進入下降軌道，勢能轉化為動能，速度再次升高。最後它會進入電磁減速隧道，返回地面。”

林渺恍然大悟：“只要我們在過山車上坡的過程中啓動制動裝置，就可以損耗它前進的動能，然後爬不上最高處的它就會原路返回。”

“那麽問題來了，這個什麽制動器怎麽開啓？”路明非摸了摸下巴，問出了最難的一點。

“過山車本身自帶一個變壓器，就在車尾部，軌道上的低壓電被升壓後成為高壓電，驅動鳍狀制動器。但是控制開關毫無疑問在下面的控制室。”昂熱說，“現在下去肯定來不及了。”

“為什麽你們看起來對過山車都很熟悉的樣子？”路明非驚嘆了。

“作為一個過山車愛好者，我有研究，”昂熱遲疑了一下，“我只是不太方便自己來這裏體驗，所以我今天說帶你來看看……跟父親經常會以‘陪小孩’的名義吃冰淇淋是一樣的道理。”

“我在上車前用手機在網上查了一下這個過山車的介紹。”楚子航也遲疑了一下，解釋道：“拆開後部的機蓋，我應該可以拆出驅動火線，空中點火也可以開啓鳍狀制動器。”

剛剛林渺說錯了一點，這個制動器并不是什麽時候啓動都可以的，只有在過山車速度接近于無的時候，才能成功啓動，以現在的動能，鳍狀磁制動器的電磁域會直接崩潰，根本起不到應有的剎車效果。所以他們要在列車接近最高點的那一刻啓動制動器。

本來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在校長的言靈裏卻能夠輕松的把握這個啓動的時機。

“快點！時間不多了！”夏彌在前面呼喊。

昂熱始終端坐在前排，凝視前方，瞳孔燦爛如金，插在西裝扣眼裏的那朵深紅玫瑰以放慢了幾十倍的速度在風中搖曳破碎飛散。不是老家夥刻意要擺什麽拉風造型，路明非爬了過去，看見昂熱飛散的鼻血和玫瑰一樣紅得驚心動魄。

這種高階言靈的領域像是汲水般消耗昂熱的精神，開始只是精神疲倦，現在連□□也支撐不住了。

“校長你在飚血哦。”路明非手欠就給昂熱擦了擦。

“這種時候你還能那麽脫線，校長就差飚淚了……”夏彌滿臉黑線。

林渺看到身後那些游客的神情，不寒而栗，那麽多張扭曲的臉擺在一起，就像是一幅渲染絕望的美術作品。每對瞳孔中都透着墜落的半截軌道，張到極限的嘴裏傳出撕心裂肺的哭吼，卻被言靈拉成小提琴般的長音。這些乘客也都意識到了他們正在奔向死亡。

“下雨了嗎？”路明非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擡頭看天。忽然間，他們的周圍蒙上了一層水霧。

林渺向下方望去，瞳孔猛然收縮。由于軌道的斷裂，通向不遠處的中央噴泉的巨大水管被掉落的鋼筋水泥砸了個正着，高壓的水流洶湧噴出，甚至射的比過山車軌道的最高處還要高。這并不重要，最為致命的是在水幕的深處，一個碩大的黑影正在不斷接近，是一節掉下去的軌道支撐鋼骨。

就在大家以為問題可以輕松解決的時候，上天忽然神來一筆，給了他們致命的打擊。林渺決定嘗試用自己的言靈操控水流沖擊鋼骨，使它不至于正中靶心，車毀人亡。

林渺開始誦唱龍文，那些飄散在他們周圍的水分被他聚集在一起，言靈的力量是不能夠疊加的，昂熱的言靈不能夠加快林渺的言靈，也就是說這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只夠林渺使用一次言靈。

水汽在他的操控下彙聚成流，注入到他面前的圓球中，這水球越來越大，最後超過了十立方米。林渺站在過長車的邊緣處，整個身子都在抖動，汗如雨下，水流還在不斷彙入水球中，但同時凝聚的水也在不斷滴落，二者保持着平衡，林渺知道這已經是他最大限度的能量了。

莊嚴宏大的龍文變得激昂，水球變成一注奔騰不息的狂流，斜斜地撞擊在鋼骨上。

“轟隆！”沖擊聲像是雷鳴，又像是爆炸。林渺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他手抓着車舷向外探望，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MD！”

“啊啊啊！”路明非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覺得血都涼了。這上天難道真的要他們死嗎？

林渺的确成功使鋼骨偏離了撞擊過山車的軌道，但是現在鋼骨的掉落方向很明顯是沖着他們後方的車道而去，如果鋼骨掉落，将鐵軌砸斷，過山車無法順利返回出發點不說，甚至可能原本岌岌可危的支架直接垮掉，他們從數十米高的天空直墜而下，摔個稀巴爛！

剛才是被鋼骨撞成稀巴爛，現在是摔成稀巴爛，沒區別啊！

楚子航忽然躍起，踩着一排排座椅向前奔去：“路明非！去後面負責點火！我來搞定！”

林渺訝異地回頭，渾身又不知道怎麽地充滿了力氣，抓住了楚子航手臂，惶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想做什麽！”

“對不起！”楚子航一個手刀将林渺劈暈，然後躍出過山車，踏着鋼軌狂奔，如同憤怒的犀牛。

路明非手忙腳亂地往車尾爬，抓起火線再回頭，生生吸了一口冷氣。楚子航站在軌道盡頭，全身的皮膚變成詭異的青灰色，密集的鱗片刺透皮膚鮮血淋漓地生長，撕裂了身上的衣服，瞳光仿佛烈焰！“君焰”的領域迅速擴張。路明非沒聽說過言靈釋放的時候會全身長鱗，而且這雙手的架勢，好似如來神掌。面對這麽大的鋼骨，這師兄好歹擺個太極的四兩撥千斤嘛！怎麽用上了少林派至剛至陽的掌法？

“點火！”在照顧着校長的夏彌大吼。

路明非緊揣着火線，沒有動。因為楚子航的雙腳踏在兩根鋼軌上。給鳍狀制動器點火，就是施加一個高壓電上去，高壓電會通過鋼軌流走。他一旦點火，這電流就會擊穿楚子航的心髒。

楚子航還在奔跑，他吼着：“路明非，給我點火！你想要我們所做的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嗎！”

路明非把嘴唇咬出了血，眼淚澎湃，他兩只手上的電線碰到了一起。

林渺醒了，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看到天邊映出了熊熊的火光。

“啊！！！！！！！！”林渺的眼睛像是充血了一樣，閃耀的黃金色都被血色吞噬，他緊咬着自己的手臂，撕心裂肺的叫聲慢慢轉變成了嗚咽。

路明非又喊了：“活了活了！師兄還活着！”

“咳咳！”林渺松開了嘴巴，手臂上具現出來的鱗片還在一張一合地呼吸，他那空蕩蕩的心突然又踏實了下來，林渺笑了，只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總算還有一些盼頭。

身心俱疲的他本來想硬撐着去查看楚子航到底什麽狀況，只是眼睛真的太沉了，他終究抵擋不住，失去了意識，脖子上、手臂上露出的鱗片也不再猙獰，貼合着肌膚，然後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我是寫了林渺力挽狂瀾，拯救了大家，然後受了重傷，楚子航才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但是後來想了一下，覺得林渺的性格太傲嬌了，總是端着架子想等別人主動撩，而楚子航這個悶騷貨，一向謹慎，就算确定自己喜歡林渺，按照他的性格很可能也不會吭聲，這樣一來就根本沒進展嘛！

所以最終我還是決定讓楚子航陷入危機，這樣子林渺才能正視自己的內心感情，然後展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