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漁家歌
輾轉了些許時日,總算是接近秦雲山了,渡過眼前的寧河再行上半日,就算是到了秦雲山的腳下了。
寧河的水流不急,但是河域寬廣,繞着周圍連綿的群峰,黛山碧水,很是柔美。
河邊尋了個捕魚的船家,顧希文笑問道:“伯伯,能否渡我們過一下河?”
船家正翻弄着魚簍,倒出的一堆魚蝦噗噗楞楞地在船板上跳着。
“好啊,待我将這些簍子清完。”船家聽後,扶了下頭上的蓑帽,熱情地應着。
“好嘞,伯伯,我幫你吧。”顧希文說着就卷了衣袖拎起了一個魚簍,結果船上一晃,左右一傾,簍裏的魚兒趁着颠簸一路地往外蹦,驚得顧希文連連退後幾步這才将身子穩住。
船家大笑,接過顧希文手中的簍子與先前的魚蝦傾倒在一起後對他說道:“娃娃你還嫩得很呢。”
顧希文笑得有些尴尬。
“上船來吧,不知道兩個娃娃要向哪裏去?”
“秦雲山。”沒等顧希文開口,剛剛踏上船板的黎約接道。
老船家執着蒿的手驟然頓下,擡了擡壓在頭上的蓑帽望着黎約,但見黎約滿眼認真,不像是在打趣,不由問道:“娃娃,這麽多年那裏可都沒人再去了,你們可确定沒弄錯地方?”
“為何無人?”顧希文問道。
“娃娃你還不知道?那秦雲山近些年來常是雷暴交加,周圍寸草不生,盡是焦土,沒人敢住在那裏。”船家凝重着神色說道。
顧希文錯了下眼珠望向黎約的臉,雲淡風輕,對這一番話沒有絲毫的反應。
“無事,伯伯,大不了我們不靠近就是了,您送我們渡河便好。”
船家猶豫了一下,終是起了蒿,對兩人囑咐道:“可且記得,莫要靠近。”
“您放心。”顧希文笑說道。
顧希文沒想到黎約竟然不适合坐船,一葉扁舟行得不快,河水也不急,但是黎約就是感到頭暈,感到頭暈就心煩氣躁,心煩便開始捏顧希文的胳膊。
“阿約你看……那兒有條……魚。”顧希文咬着牙分散着黎約的注意力。
沒有用,顧希文的胳膊依舊是火辣辣地疼。
“阿約……那是肉……不是枕頭。”顧希文被捏得向黎約這邊彎了腰。
此刻船家看着船頭的兩個漂亮娃娃,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當年也是個壯實的少年,娶了自己心愛的人,在這河邊膩了一輩子。
想到此處,船家心情也是大好,向着微波輕漾的河面高唱出了一首漁歌,歌聲嘹亮,沖撞在四周的群山上又彈了回來,一去一歸地和着。
“救……命……”
可惜了,顧希文的求救聲被淹沒在了這場歌聲中。
直到上了岸,黎約才放開顧希文已經麻木的胳膊。
“多謝了,伯伯。”顧希文揉着胳膊,扯開笑容向船家道謝。
船家笑着揮了揮手,撐着船回去了,依舊是唱着他那支漁歌,船行出了很遠都依然聽得到。
船行遠後,黎約扶着有些沉的腦袋,頹頹然抱着雙腿坐在了岸邊青青軟軟的草地上。
顧希文擡了擡胳膊暗暗笑他,走過去,坐在了黎約的身邊。
黎約滿腦子漿糊,見顧希文坐過來了,就勢向他的肩上靠了上去。顧希文也配合地将肩膀放低,讓黎約靠得可以舒服些。
兩人無話,伴着天邊雲霞緩緩變暗,顧希文側過頭卻發現黎約枕着他的肩膀已然睡着了,呼吸平緩,十分安然。
“死狐貍。”顧希文輕輕嘆了一句後望着河面傻笑,“就是喜歡你這死狐貍。”
不忍叫醒黎約,顧希文就獨自看着一片天幕染上墨色,漸漸扣壓下來。随着夜色漸深,點點螢火之光從河邊蔓延開。
顧希文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螢火蟲,伴着夜色從草叢邊慢慢飛起四散,像是踏着歌,和着樂。
“阿約,阿約。”顧希文輕輕喚道,這樣的場景他可不想自己看。
黎約被他喚醒了,脖子因為歪了太久有些僵硬,蹭着顧希文的肩膀轉了轉頭。
“真好看。”顧希文依舊輕聲地說道,生怕驚擾了這些小蟲。
“嗯。”黎約依舊靠在顧希文的肩上不願意離開,連點頭都在擦着他的肩。
“沒睡夠?”顧希文歪着頭笑問,他聽得出黎約的懶散。
“嗯。”黎約繼續點頭,估計臉皮都在顧希文的肩上磨紅了。
“變成狐貍好了,我抱着你。”顧希文建議道,不然他覺得,黎約這樣靠在他身上待一晚,明日脖子非得僵硬了不可。
黎約應允,一只毛茸茸的狐貍便鑽到了顧希文的懷裏繼續睡了。
也不知道哪只螢火蟲這樣大膽,落到了黎約的左耳上,晶綠的熒光映着黎約耳上的那塊紅斑。
許是覺得癢了,睡夢中的黎約抖了一下耳朵,那只螢火蟲便飛去,融在一片幽光中分不出了。
“它可跟你說什麽了?”顧希文自言自語般問道,也知道黎約聽不見,在後邊加了一句:“傻狐貍。”
也不知在這樣的夜色中靜坐了多久,顧希文歪了歪腦袋,抱着黎約躺在草地上睡去了。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日大天亮,今日天氣甚好,陽光晃得顧希文有些睜不開眼睛,揉了好久才慢慢看清了周圍的事物。
河水依舊清碧,山峰依舊連綿,只是他沒有找到昨晚自己摟着的那只狐貍。
顧希文腦子裏有些發白,使勁兒掐了自己一下,這些年來,黎約從來都沒有這樣不告而別過。
“阿約。”顧希文沖着河面喊了一句,想着這狐貍別是餓了下水撈魚去了。
剛想沖着山峰再喊一聲,只聽見遠方一聲悶雷炸響,聲波四散,撞在顧希文的心上。
昨天那老船家說的話他還記得,此刻聽了這晴天雷聲只覺背上發涼。
沖着聲音傳來的方向,顧希文過去,管不了許多了,他覺得黎約定是在那裏。
翻過一道不太高的嶺後,顧希文被眼前的景象驚愣住了,眼前這哪裏是山,分明就是一座死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