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厲家
櫃門遲遲沒有動靜。
謝從凝咽了下口水, 沖江女子露出一個求救的眼神。
江女子沒有給出一點回旋的餘地, 用口型道:“我要負責收拾這鬼……”說着又看向厲清嵘:“他腿腳不便。”
謝從凝嘆了口氣,這麽想來的确只有自己最适合。
以防萬一不敢閉眼, 咬着牙用力往外一拉, 力道之大險些将整個櫃子扯倒。
一股陰冷的寒氣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謝從凝往江女子身邊跑去,後者無比淡定, 貼符念咒語, 可惜只是擦到了邊。
謝從凝擋在厲清嵘身前:“別怕,我護着你!”
江女子皺眉,第二次發動攻擊。
惡鬼無視,直直朝謝從凝站的方向撲去,謝從凝往西,它就絕不往東。
作為全場最‘弱’的存在,厲清嵘完全不用轉移陣地, 自始至終都在原地一動不動。
謝從凝從一開始的震驚, 到逃命時爆發出強烈的不解:“為什麽它好像是沖着我來的?”
江女子頗為同情……這孩子是多不受待見。
可惜惡鬼就是認準了要對付他, 哪怕謝從凝躲到江女子身邊, 它依舊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居然不怕魂飛魄散。”謝從凝咬牙。
江女子冷靜道:“這只是惡鬼殘餘下來的部分能量, 就算打散了,本體也不會受到毀滅性質的危機。”
符箓在半空中燃燒, 這一次總算沒出任何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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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女子取下耳環, 将殘灰收入下方的小瓶子裝飾中。
謝從凝氣喘籲籲, 稍頃後平複, 湊過頭研究:“上次我的那縷殘魂不也是被放在裏面?”
江女子點頭,炫耀道:“千金難買的寶貝。”
謝從凝:“能不能換個地方,這讓我覺得好像跟它在同居。”
“……”江女子偏過頭,一臉認真地對謝從凝說:“惡鬼獨獨找上你是有原因的。”
偶爾連她都要強忍住揍謝從凝的沖動。
謝從凝已經結束了每日的作死之旅,就像完成任務一樣,注意力很快回歸:“倘若能在夢境中多停留一段時日也好。”
江女子調侃:“不會真喜歡上厲清嵘的奶奶?”
她看過從前的一張老照片,黑白色彩也不能掩蓋住絕代風華,真正的是從皮囊美到骨子裏,連自己都難免生出些豔羨。
謝從凝原本準備正面接話,忽感陰風陣陣,比之剛剛惡鬼帶來的冷冽有過之而無不及,偷偷用餘光瞥了下厲清嵘,看清對方的臉色後十分鄭重的否認江女子荒唐的猜測。
“只是覺得如果時間線再往後移動,放到她嫁人後,運氣好的話也許能看見幫助她的人。”
江女子愣住,沒想到謝從凝認真起來智商還是在線的。
謝從凝抿唇不言,那日和園丁的初步交流,很容易勾勒出對方的性格特征……淺薄狂妄之人,那些言論很容易引起一個人的懷疑,但在對方眼裏自己只是一個纨绔,所以能毫不在意地說出那些自以為很有深意的話。
這樣的人不足為懼,讓謝從凝感到擔心的是另一個幕後黑手,從開始到現在沒有露出一點端倪,這才是真正的隐患。
江女子稍加思考:“那不妨再試一次。”
謝從凝:“你有辦法?”
江女子點頭:“再去怼一次惡鬼,吸引它的怒火。”
“……”
這個‘再’字用得太傷人了。
默默退回厲清嵘身旁:“她侮辱我的人格。”
厲清嵘深深看了他一眼,開口想糾正謝從凝對這個世界錯誤的認知。
話還沒說出,謝從凝不動聲色地轉動手上的婚戒,似乎是在無所事事打發時間,只是偶爾眼神中會透露出威脅的意味,厲清嵘面色微微起了變化,轉而指責江女子:“不要因為嫉妒他的聰明才智而妄加非議。”
江女子:……要臉不?
謝從凝一大優點就是不得寸進尺,占了口頭上的便宜後很快就把這頁翻過,求教江女子入夢的方法。
驚異于他的變臉速度,江女子嘆氣後道:“什麽都不用做,你只要站在傭人住的那棟樓下,沒事晃悠幾下即可。”
謝從凝:“這樣也行?”
江女子:“目前來看那惡鬼對你恨之入骨,不可能沒有動作。”
在吸引仇恨值這件事上,江女子不得不佩服他。
還想交代幾句,無意間看到漂浮其後的厭世鬼,瞪大美眸:“它有了生存的信念。”
雖然不是特別強盛,但已經有了苗頭。
謝從凝起初沒有瞧出蹊跷,被她一說,仔細觀摩後發現厭世鬼的半個身子呈透明狀。
“你是怎麽做到的?”對于勸說厭世鬼,江女子本人都沒有把握。
謝從凝收起臉上的驚訝,作出高深莫測的樣子:“讓它感受到愛,知道這個世界的美好,明白……”
“XX!”厭世鬼首先受不了爆了粗口,“唯一想讓我活過來的動力就是把你往死裏打!”
這些日子,它無時無刻不想暴揍謝從凝,可惜厭世鬼的本事是尋找心靈漏洞,沒有辦法進行物理上的攻擊,每當看到謝從凝頂着一張笑臉給自己灌輸心靈雞湯,它就恨不得再活一回,打完對方再去死。
江女子面色古怪,謝從凝試圖用咳嗽聲掩蓋住厭世鬼的憤慨。
良久,江女子搖頭:“不管過程如何,能超度它就是最好的結局。”
厭世鬼:……
能別提這些傷心事麽?
厲清嵘:“再讓他進惡鬼的夢,會不會有危險?”
江女子神情複雜,在所有人都想狂揍謝從凝的時候,厲清嵘居然還在擔心他的安慰,當真是感天動地的愛情。
“通常來講,不會。”她看謝從凝的目光再無一絲戲谑:“但你要記住,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謝從凝深思後問:“能拖家帶口麽?”
江女子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要忍:“你想帶誰?”
謝從凝望了眼厲清嵘。
江女子冷笑:“你以為他會和你一樣胡鬧?”
謝從凝含情脈脈凝視厲清嵘:“就當度蜜月,如何?”
在語言的藝術性下,厲清嵘點了點頭。
江女子黑着臉把他從厲清嵘身邊拉過來:“這不是小孩過家家。”
謝從凝只得遺憾作罷。
江女子說得篤定,其實心中卻也沒底,謝從凝冷不丁問道:“把我拉入夢,對惡鬼有什麽好處?”
吓人?
第一次也許會,但适應後就會發現在夢境中只要遵循規則,惡鬼沒有辦法對他造成傷害,有時候反而會被氣的夠嗆,怎麽想都是一筆不合算的買賣。
“好處就多了,”江女子道:“它可以通過源源不斷的負能量來恢複傷勢。”
謝從凝:“你是說……”
不等他說完,江女子直接道:“那惡鬼的傷勢少說也要十幾載才能開始複原,但如果自身怨念不斷滋長,這個過程可以縮短一半。”
謝從凝語氣不善:“它就那麽确定接觸我能産生怨念?”
“當然,”厭世鬼搶先一步回答:“你是魔鬼啊。”
聽信江女子的話,謝從凝閑來無事就去後面的小樓周圍晃蕩,天色一黑,就躺倒在床上。
夜晚本該是謝從凝最享受的時刻,可以順理成章地無所事事。
然而這次他一個人躺在大床上,厲清嵘坐着輪椅在左邊守着,江女子在右邊做觀測,以防出問題能夠及時喚醒謝從凝,厭世鬼貼在最上方的天花板和他面對面。
謝從凝眼不見為淨,阖眼後呼吸漸漸均勻,很快沉沉睡去。
江女子不可思議,她是故意想讓謝從凝覺得不舒服,任何人被當做小白鼠觀測都會有怪異的感覺:“竟然睡着了。”
厭世鬼同覺得不可思議。
厲清嵘習以為常:“這是天賦。”
無論他人如何作想,謝從凝睡得很踏實。
有了頭一次的教訓,再次從公交車上醒來時,身心狀态放輕松不少。
背後的聲音仍舊锲而不舍地呼喚自己,謝從凝着實有些佩服惡鬼的毅力。
照舊是在終點站下車,現在是傍晚,謝從凝走了幾步,再次看見免費請他喝豆漿的老奶奶,和上次不同,老人家的頭發已經多了幾根銀絲,看到謝從凝也沒有認出。
輕車熟路地爬上牆,果然引來惡鬼的不滿。
牆內,君應憐捧着卷書,靠窗坐着,心思明顯不在書上,不時就被窗外的花草吸引視線。
謝從凝:“可憐。”
這個時代很早之前就開始提倡男女平等,他來的路上還能看見幾個學生,有男有女一起約定出去旅游,但君應憐卻是徹底将自己禁锢住了,偶爾門外傳來男男女女的歡笑聲,她就會不經意皺下眉頭。
不難看出很厭惡這種俗世的繁華。
惡鬼憤懑的聲音傳來:“自古男女有別,那些厮混在一起的全都是道德敗壞。”
謝從凝在牆磚上寫下一行小字回答:我向來不和異性厮混。
沒錯,他只是光明正大且合法的同厲清嵘在床上胡鬧。
惡鬼立馬想起之前附在厲清嵘身上,謝從凝想要強上它的經過,以至于在危急關頭方寸大亂,最後功敗垂成。
背後而來的陰風像是往骨子裏鑽,謝從凝深刻地體會到這只惡鬼的怨念,暗自告誡自己要收斂,否則再這麽下去,說不定過個一年半載它就能恢複到鼎盛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