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半緣修道半緣君(難) (4)
河燈,眼中,腦海中便全都是趙宣身着白衣的模樣,哪裏還顧得及猜什麽阿姝的願望。
“我……猜不到。”
趙宣便笑了,一副很是無奈的模樣,“另一盞,她也總是許同一個願,就是讓河神大人趕快把父王帶走。”
“什麽……”宋依依一時沒反應過來。
趙宣輕嘆一聲,解釋道:“她讨厭父王,覺得是父王害死了母親,所以恨不得讓他立刻消失。”
的确,趙廉沉迷于酒色,如果趙宣和趙姝的生母也是因為他而病故,那麽,這樣的父親,連她也會厭惡至極,更別說那個天之驕女的趙姝。
“宋依,你……”趙宣突然有些遲疑和尬尴,“你願不願意,嗯,我是說……”
“陪你去放河燈?”他的心思,她現在也能摸個七八成。
趙宣一般很少猶豫,更別說結結巴巴了,除非是在害羞。至于為什麽害羞,傻子也能猜得到。
聽她猜中了,趙宣先是一怔,然後将頭不自然的轉向別處,低聲嗯了一聲。
“好啊,我正好想去呢。”
她故意忽視他的尴尬,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帶着他往城外的走。趙宣沒想到她反應的這麽快,先是片刻驚訝,但很快便猜到了她的心思,默默一笑,任她牽着他向無名河畔走去。
利利索索的買了兩盞河燈,宋依依帶着趙宣找了一個人不多的地方,幫他點燃了燈芯。
“放吧,我也會一在一旁幫忙的,祈求無名河神快快實現你的願望。”
“無名河神?”趙宣第一次聽人這麽叫。
“這河叫無名河,河裏住的的神仙自然就是無名河神了。”宋依依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趙宣一笑,“那,這河要是換了名字呢?如果要它叫我的名字,那我豈不是也成了河神。”
“瞎說什麽,河的名字哪裏能随便改。你改了,別人也要跟着叫才行啊。”
“嗯……再過一個月,東岸的堤壩修成之後,這條河的名字自然就有了名字。”青山多雨,修河壩自然是少不了工程,這次廉王府出資出力,待堤壩落成之後,名字,還不是他說了算的。
宋依依倒不太關心這些,夜裏起了風,她擔心一會兒燈火會被吹滅,又或是河裏起波打翻了河燈,所以也顧不得趙宣還在說什麽名字,急急催促道:
“快點放吧,不然風越來越大,就不好放了!”
趙宣笑了笑,也不再多說什麽,只扶着她,彎下腰去摩挲到河邊,将點燃的河燈順着水勢推到了河中。
“快,許你的願望。”她樂盈盈的看着他。
他雙拳漸漸握起,嘴唇緊抿,在心底默默念着自己的所思所願。
又過了片刻,河燈已經緩緩飄遠,趙宣長籲一口氣,站身起來,對她一笑,“許完了。”
“許了什麽,我能知道麽?”她湊上前來,故作輕松的打聽。
“嗯,許了兩個願。”
“哇,這麽貪心。”
“一個希望你說的那個無名河神能把我要成親的消息帶給母親,也算了卻了她一件心事,讓她不用在挂念。還有一個……”他突然停了下來。
“還有一個是什麽?”宋依依輕蹙眉頭,心道,他不是又要吊她胃口吧。
“還有一個,希望你能為我生四個孩子,最好有一對龍鳳胎……你我能夠生生世世,白頭到老——”
“四個,龍鳳胎……咳咳咳,咳咳咳咳!”
宋依依被他那副認真的樣子吓了一跳,一下子嗆住了,緩不氣起來。
趙宣扶住她的身子,為她順氣,但最後還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宋依依一聽,這才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她。
“這種時候你……你就不要吓我了,我真的會當真的!”她拍了拍胸脯,好不容易緩了過來。
趙宣聽了她的話,突然收起了笑容,沉默不語。
“你怎麽了——”
他将她一把拉到了懷裏,緊緊的鎖住,心弦一陣心慌顫抖,“那就當真,可好?”
……
河神。
如果你真的靈驗,那就請求你,不要讓本王所擔心害怕的事情,最後成真……
作者有話要說:
☆、半緣修道半緣君10
春分那日之後,王府正式進入了婚事的準備階段,處處披紅挂彩,喜氣洋洋。
外事都有王府的下人和總管打理,人情世故也有趙宣最後把關,宋依依自然樂得空閑。她目前最重要的兩件事,一是騙趙宣吃十香丸,二是釀一壺好酒。
酒倒好說,酒窖她天天去,進度很是不錯,現在只須靜靜等上十幾天,等發酵好了,過濾裝壇就可以喝了。但是十香丸就麻煩了,雖然十香丸她已經拜托藥鋪的大夫幫忙制好,可是……怎麽才讓趙宣毫不懷疑的吃下去呢?
當當當——
有人敲門,宋依依抿唇一笑,便知道門外肯定是趙宣。整個王府,也只有他會先默默的敲門,然後等她去開。
“怎麽這麽早?”她推門,将人請進來。
趙宣身後還跟着幾個婢女,手裏捧着大紅的新衣,宋依依突然想起幾日前趙宣讓裁縫幫她量過尺寸,當時還在想新娘服到底是什麽樣子,沒想到這麽快就好了。
“你這裏好香。”趙宣突然感嘆了一聲。
“什麽香?”她沒有燃熏香的習慣,有些好奇趙宣到底是什麽鼻子,怎麽別人聞不到的味道他都能聞到。
額,難道是小狗……
宋依依只冒了個念頭,就被自己腦海中出現的形象給逗樂了。
“……不知道,就是淡淡的清香味,像是酒,但又比酒好聞的多。”趙宣不知她心中所想,還在解釋。
“就是酒的味道吧。”宋依依一邊配合着試衣服,一邊回道。“對了,我一會兒要去酒窖,小王爺要不要跟着去看看,不對,該是聞一聞,看味道到底一不一樣。”
現在,她已經敢故意開他的玩笑了,語氣也越來越輕松明快。不得不說,都是春分那日一起出游的功勞。
趙宣笑了笑,走到她身邊詢問道:“衣服還合身麽?”
侍女拿來銅鏡,宋依依對鏡前後照了照,很是興奮。
鏡中人一身紅裝,原本清秀的臉龐此時也多了幾分妩媚的喜氣,眉眼飛彩,菱唇微彎,此時的她,出去沒有戴鳳冠之外,分明就是一副将要出嫁的新娘子的姿态。而一旁,站着的就是她的新郎。
第一次,宋依依産生了一種,如果時光就這麽慢慢老去,應該也是不錯的念頭。
“怎麽,不滿意麽?”沒有聽到她的回應,趙宣開口問道。
“沒有……對了,小王爺的衣服呢?”
“本王之前試過了。”
“拿來再穿一次給我看吧。”她有些期待的開口。
趙宣微微一笑,吩咐身後人去取他的新衣。
很快,衣服便拿來了。宋依依從來人的手上接過趙宣的新衣,然後示意其他人先離開,她想一個人幫他換次衣衫。
聽着衆人離開的腳步聲,趙宣便明白了宋依依的意思,臉上的笑意大增,心裏一陣暖意。
趙宣原本已經穿戴整齊,宋依依想要換衣服,就要先褪下他的外衣。想褪下外衣,就要先解開腰帶。
但是,這個該死的腰帶怎麽解不開啊。
之前,她沒有幫人換衣服的經驗,原本想的很簡單,脫衣服而已嘛,誰不會呢。但是沒想到真正做起來會是這個樣子,特別是這個姿勢,她的臉要一直對着趙宣的要,好尬尴……而且趙宣還一動不動,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弄得她好像在故意占他便宜一樣。
頭頂傳來一陣輕笑,宋依依的臉瞬間紅了個透。
“本王自己來。”
趙宣含笑解開了自己腰帶上的帶鈎,然後又将手撒開,臉上的神情很是享受,“繼續吧。”
“哦。”
抽開腰帶,從後面褪去他的淺藍色對襟外衫,替他理了理裏衣的衣襟,然後展開手中的大紅色的新冕服,仔細的套了上去,扣好腰帶,再披上外面的绛色上衣,新衣便換好了。
宋依依站在他前面,凝視着眼前的人,長身玉立,溫文儒雅,心裏一陣說不出的悸動。
“夫君大人,奴家服侍的可好?”
她将趙宣牽到銅鏡之前,然後輕輕依偎進他的懷中,享受着這片刻的寧靜時光。
趙宣有些意外她的主動,擡手撫上她的秀發,輕聲詢問道:“怎麽了,突然對本王這麽好?”
“小王爺不喜歡麽?”她環上他的腰,閉着眼,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靠着。
他笑了笑,“求之不得。”
鼻息間傳來熟悉的清香,趙宣深深的吸了口氣,吻上她的發端,低聲呢喃——
“你的酒還要多久才能釀好?”
“半個月左右……”
“不能再快點?”
“快點,就不好喝了。”趙宣身上有股幹爽的味道,讓她有些沉迷。“……對了,我有件事想要求你。”
趙宣莞爾,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本王就知道。說吧,你要求本王什麽?”
“還是……十香丸的事。”考慮又考慮,宋依依還是不想騙他,決定實話實說。
“十香丸怎麽了?”
“藥已經制好了,而且,為了安全起見,我昨天晚上特意試吃了一丸。沒有什麽大的反應,倒是覺得神清氣爽了一些。所以,想讓小王爺試着吃吃看,然後再配合針灸攢竹穴和光明穴,對治療眼疾應該有很大的幫助……”
她替他試藥……
趙宣心弦一繃,抱在她胳膊上的手臂下意識的收緊,心髒開始狂跳不息。
“真的,你信我——”
脖頸突然被擡高,那人的吻便如狂風暴雨般落到了宋依依的唇上,讓她措不及防,卻很快沉溺其中,甚至在他的引導下大膽的回應。
靈活的唇舌慢慢入侵,舌尖相觸時,趙宣灼熱的溫度讓宋依依忍不住打了陣哆嗦。
再不阻止就糟了!
她用力推開他的胸膛,轉過頭去輕聲喘息,“別……”
趙宣閉着眼,十指微蜷,用力平息下心中的那份起伏不定的焦躁。
“……本王答應你。”你想做什麽,都答應你。“一會兒陪你去看過酒窖,就讓人針灸的大夫過來。”
“嗯……只是,如果吃了藥,酒就不能再喝了。”
趙宣伸手撫上她的臉,輕輕一笑,“你總以為,我想喝的只有酒……”
嗯?什麽意思?
“走吧,喝不成,聞一聞也好。”他順勢牽上她的手,拉着她就要出門。
“哎,等等!”宋依依一把将人拽回來,“衣服還沒換呢,等我去叫人來。”
說着,走到門邊敲了幾聲,将門外的下人喚了進來。然後各自換好了衣衫,才帶着趙宣前往酒窖。
一進到酒窖裏,趙宣便又習慣的感嘆了一句:“好香。”
宋依依有些無奈,這人難道是遺傳了他父親的癖好,怎麽會對酒這麽着迷。
“小王爺好!”酒窖不大,趙宣和她剛進來,就有女工看到,然後恭順的推到一邊行了禮。
趙宣點了點頭,順勢問道:“這是什麽酒?”
女工們都是聽宋依依的吩咐,自然不知道名字,有些支支吾吾,宋依依便趕緊解圍道:
“是,嗯……無名釀。”原諒她戰五渣一般的應急能力吧。
趙宣有些意外,“無名?”
“是啊,青山有無名河,那無名河河水釀制的酒,自然叫無名釀。”
趙宣被她的話逗樂了,“青山所有的酒,都是那條河裏的水釀的,難不成都叫無名釀?你啊,本王都懷疑,你這釀的到底是什麽酒,能不能喝?”
一旁的女工一聽趙宣這麽說,低着頭道:
“這酒是宋姑娘自己的方子,今日剛剛出了第一道,酒氣清香的很,再過濾幾次,就能裝壇了。”
“哦?”趙宣的好奇心被挑了起來,“本王倒是不懂這些,第一道的酒,能喝麽?”
“不能!”
“能……”
宋依依和女工的聲音一同發出,趙宣忍着笑,問道:“到底能不能?”
宋依依皺着眉,解釋道:“能是能,但是,味道不太好……”
“無妨。”趙宣看向女工的方向,“你去取一些來給本王嘗嘗。”
女工應聲去了。留下宋依依有些心焦,那味道她自己還沒嘗過,趙宣怎麽會這麽心急,萬一不好,她豈不是要丢人……
“再等半個月不行麽?”
“不行。”他拒絕的很是幹脆。
“今日還要治病服藥的……”
“只喝一點,不礙事。”
宋依依越是勸,他便越是好奇,原本只是一個簡單的念頭,此時倒變成了執着。
不一會兒,女工端着兩小杯剛剛釀好的酒回來了。宋依依将酒接過來,放到趙宣的手中,囑咐道:
“淺嘗一口就好,不要多喝。”
趙宣笑着将酒端到唇邊,停了片刻,先嗅了嗅味道。果然,和他在宋依依身上聞到的味道一模一樣,只是這杯子裏的更濃更深。手輕輕一揚,冰涼的液體便潤入喉中……
“怎麽樣?”畢竟是她的第一次,宋依依還是很在意酒的味道的。
趙宣将酒杯還給女工,沉吟了很久,才道:“很特別,是本王喜歡的滋味。”
那就是成功了!
宋依依一喜,端起剩下的一杯喝了一口——
苦,很滑很潤很香,但就是苦。不是黃蓮的苦澀,而是讓人揪心揪肺的那種苦,酒液入口的一瞬間便溢滿了整個喉嚨,躲都躲不及。
趙宣本來要勸她別喝的,誰知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她就動手了,連忙吩咐旁人:“快,倒杯熱茶來。”
茶水入喉,宋依依才緩過氣來,眉頭稍稍展開一些,但眼睛裏還是淚眼汪汪的。她覺得趙宣剛剛說喜歡,是故意裝出來的,就是為了騙她喝苦酒,所以再開口時,語氣就有些埋怨:
“好苦……你又騙我。”
“騙你什麽?”趙宣有些無奈。
“酒是苦的,你還說好喝,咳咳。”
“本王沒說好喝啊……”他輕嘆一聲,一邊替她順氣,一邊道:“本王說的是喜歡。苦又如何,本王倒覺得很特別。”
狀元及第喝的是狀元紅,将軍勝仗喝的是紫金醇,洞房花燭喝的是女兒紅……但人生起伏不定,喜怒哀樂皆該有酒,而這純苦的無名釀,如果一定要找個時機的話,那就在他嘗到人生之苦的時候喝吧。
作者有話要說:
☆、半緣修道半緣君11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雙更,也是本卷的結局。
另一更約莫在20:00左右,上下浮動不超一個小時,謝謝。
“疼麽?”
宋依依看着大夫拔去了趙宣額角的最後一根銀針時,關切的詢問着。
趙宣便溫溫的笑了。一連幾日,每次針灸完之後,宋依依的第一句都是這個,然後就是——
“眼睛有沒有好一點?”
連用針的大夫都有些無奈,不及趙宣開口,大夫便出聲安慰道:“治病的事,都是抽絲剝繭,心急不得的。”
“嗯,我知道,只是……”只是她控制不住啊。
這幾日,她總是回憶起煙雨樓的那次相遇,趙宣說過的話,他的神情,還有細小的動作,一一在腦海裏回放。心裏的擔心,也就越來越多。
那時,趙宣的眼睛是好的,所以給了她很大的自信,認為她現在一定能治好他。但仔細想想,其實很多地方都有問題。當時,趙宣對她的感覺,像是從未認識過,但情緒中卻帶着無法掩飾的波動,不僅說想看看她的樣子,而且,還要給她畫一幅像……可惜,那幅畫畫到一半,就被其他的事打斷了。
趙宣,是不是……我根本就沒有治好你的眼睛,所以,就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宋依依下意識的搖頭,心裏一陣抽痛。
“你先下去吧。”
趙宣發現了她的不對勁,示意讓大夫先離開,然後輕聲問道:“怎麽了?大夫的話讓你不舒服了麽?”
“沒有……”她努力打起精神來,沖他笑了笑,“是我太急了,你的眼睛總有一天會好,所以,為了診治的效果,還是慢慢來得好。”
“不好。”趙宣罕見的沒有同意她的話,“這次你要慢,本王卻不想慢了。成親那日,本王一定能看到你的樣子!”
宋依依有些無奈,趙宣雖然性子很溫和,但在某些方面卻太過執拗了。
“你知道麽,本王這幾日已經——”
“小王爺!”門外突然傳來了王府總管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趙宣眉頭一皺,心道總管應該知道分寸才對,怎麽會這麽魯莽。難道,是有什麽急事麽?
“怎麽了?”他主動詢問道。
“郡主,郡主她——”總管的話還沒說完,趙宣耳邊便傳來一聲清脆的女聲:
“王兄,我回來了!”
趙姝,趙宣的妹妹,靠山王的女兒,廉王府裏說一不二的狠角色,鞭打崔九,讓葉明非聞之色變的女人,她回來了。
宋依依那時只來得及看個背影,但這次是完完全全的看清楚了,趙姝一身绛色勁裝,腰間沒別着皮鞭倒是別這一把短劍,個子不高,但氣勢卻不小,不愧是天之驕女,那雙吊梢丹鳳眼一瞪,英氣十足。
“王兄,你——”趙姝進門誰都不理,直直奔着趙宣過去,卻在看清他的瞬間,變了臉色,“王兄,你的眼睛怎麽了?”
“受了點傷,不要緊。姝兒,王兄跟你介紹一個人,她——”
“是不是他,還是骊姬賤女人!”
趙姝一時激動了起來,氣勢洶洶,拔腿就要出門,卻被趙宣高聲喊住了:
“姝兒你站住!”
“王兄!”
“這不關父王和骊姬的事。是王兄自己不小心,所以你安穩一些,不要去鬧事。”
“但是——”
“我說不準!”
趙宣有些生氣了,他以為趙姝在外歷練半年,脾氣會有所收斂,沒想到不僅沒有,反而跟甚了。
“你們先出去,本王跟郡主有話要說。”轉過頭去,看向宋依依的方向,“你也先回去吧,一會兒本王帶姝兒去見你。”
宋依依知道這是趙宣的家事,自己不便攙和,便嗯了一聲,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了。
門還沒合上,趙姝便冷哼一聲,道:“那個女人是誰,我為什麽要去見她啊。”
趙宣輕輕嘆了口氣,回道:“什麽那個女人,她叫宋依,是你未來的王嫂,你難道不該去拜見她?”
趙姝眉毛一挑,情緒有些激動,“什麽!你要娶親了?!是不是他逼你娶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管不了我,就一定會去折騰你,我就知道!”
“姝兒!”他擡手将她拉到身邊坐下,“這不關父王的事。三個月前,骊姬投湖自盡,父王就一直噩夢不斷,後來好不容易找到一種安魂香,日日燃着,他才安生下來。”
“那個賤女人死了?!”趙姝臉上又驚又喜。“她為什麽要投湖自殺,趙廉對她那麽好,她舍得死?”
趙宣沉默了片刻,回道:“她不舍得,但是,由不得她……”
逼走趙姝,還下毒害他,最後還傷他雙眼,這樣的女人不死何用。只是沒想到父王對她那麽看重,人已經斷了氣,還非要讓崔家的當家來治,最後白白連累了崔九。
趙姝聽了這話,突然看向他,質疑道:“王兄你的眼睛,和她有關,是不是?”
“我已經說了不管她的事,你不要瞎猜,這件事情已經徹底過去了。更何況,我的眼睛再過一兩日,應該就能複明……”說到這裏,趙宣想起自己早晨朦朦胧胧看到的灰色光線,臉上泛起一絲笑容,“姝兒,你不為王兄開心麽?”
“開心自然是開心,只是……”趙姝言語間有些閃爍。
“只是什麽?”
“只是,我這次回來,只是為了取一樣東西,馬上就要離開,所以……”
趙宣臉色一變,眉頭輕皺,“取什麽東西?”
趙姝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回答道:“取我的九鳳鞭,和……趙廉的通關印信。”
“胡鬧!”鞭子也就罷了,印信是靠山王身份的象征,豈是她随便想拿就能拿的。
趙姝知道趙宣必定不肯,便從懷中拿出一塊銀色的令牌遞到他手裏,開口道:“我這次離開青山之後去了王城,碰見一個人。”
“什麽人?”
“他說,他叫葉明非……是雅閣的捕快,這塊令牌,就是他給我的……”
葉明非……
姝兒走的時候,葉明非和季兆軒還沒有進王府,兩個人按理來說碰不到的,怎麽會這麽巧?
“他給你?我看,是你搶來的吧。”雅閣規矩,令牌是不能離身的,葉明非怎麽會随便将令牌給趙姝。
“我才沒有搶……”她只是趁他不注意,偷偷的拿了一下而已。“哎呀,總之他現在在辦一件非常棘手的案子,還牽扯到我們的死對頭安王府,所以我不能讓他冒險。但是我的話小侯爺又不聽,我只好……”
“只好搬出靠山王的名頭,跟昭雅侯要人,是不是?”
心思被趙宣一語道破,她有些不好意思,悶悶的應聲道:“是……”
“要到人之後呢?”趙宣的聲音越來越冷靜。
“帶他回王府,然後……”趙姝雙手攪在一起,罕見的露出了小女兒的嬌羞姿态,“我想,我想嫁給他。”
趙宣聽了她的話,一時沉默了下來。趙姝見他神情凝重,擔心他不同意,便急急道:
“王兄,這輩子我只想嫁給他一個人,如果你要反對,我就孤獨終老!”
“姝兒……”
“王兄!”她扯住趙宣的衣袖,懇求道:“這是最後一次,姝兒就任性這最後一次,好不好?”
“姝兒,他不行。”葉明非和季兆軒不為所用,就注定要被犧牲掉。“換一個人,無論是誰,王兄都幫你做主!”
趙姝當的一聲,跪了下來,“王兄,姝兒已經是他的人了。如果你不同意——”
“姝兒……不要為了一個什麽都不是的男人騙我,不值得。”
“王兄!”趙姝真的急了,心血一陣翻騰不止,“王兄,如果……如果換做是你,你會不會換一個人。如果王嫂不能嫁給你,你會馬上放棄,然後再去娶別人麽?!”
“我會。”趙宣冷靜的回道。“無論是為了王府,還是自己。”
“王兄!”
“你的屋子一直有人打掃,你剛回來,先去歇歇吧。”
說罷,趙宣摸着椅子站起身來,徑直離去,只留下趙姝一個人坐在地上,神色慘淡而絕望。
青梅小築,薛何聽到了趙宣的召喚之後,便匆匆趕來。一進門,趙宣正在那裏練字。薛何知道,趙宣只有心思不寧的時候,才會練字,而且反反複複只練同一篇。而那其中,他印象最深的一句便是:淩恒山其若陋兮,聊愉娛以忘憂。
但最近一段時間,趙宣因為有了那個女人在身邊,已經很少出現在青梅小築了,今日這是怎麽了?
“小王爺,您找屬下前來,是有什麽事要吩咐嗎?”
最後一捺重重劃出,趙宣嘆息的輕輕搖頭。即使看不到,他也覺得不甚滿意。
“你這幾日先放下手頭的事情,幫本王看着郡主。她去哪兒,你就去哪兒,不必特意回禀。如果……她最後去了王城,你就替本王将這封信交給安王,告訴他,他的要求本王已經答應,但是,他也要答應本王信上的要求。”
趙宣右手邊,正放着一份信。薛何上前拿起,塞到懷中,低頭道了聲遵命。正要退下時,趙宣好似想起了什麽似得,突然又叫住了他。
“葉明非這個人……你覺得他如何?”
明非?薛何不知趙宣為什麽會突然提起他,便還按照以前的說辭答道:“他劍法高超,為人重情重義,如為王爺所用,可當中軍之才。”
“那,他為人如何?你與他年少相識,可曾見他喜歡過什麽人?”
“這,屬下不曾見過。他平素總愛說逍遙一時是一時,有不少紅粉知己,但真正喜歡的,恐怕還沒有過。”
“嗯,你去吧。”趙宣似乎累了,便揮手讓他下去。重新提起筆來想寫些什麽,但晃了幾下手腕,還是又放下了。
☆、半緣修道半緣君12
“宋依,你為什麽要騙我?”
他站在那裏,憤怒的看向她,绛色的新衣映得他雙眼猩紅,滿臉皆是震驚與無法相信。
是啊,她騙了他。
從頭至尾,她都在騙他。
“你到底還有什麽是真的,你告訴我!!!”
她想說話,卻無言以對。她的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連樣子都是假的,給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還有一樣!
她向他身邊跑去,但雙腿卻有如灌鉛,她想開口解釋,但聲音卻無法沖出喉嚨。熟悉的畫卷一層又一層的展開,鋪天蓋地,她看不到他,耳邊只有他絕望的呼喊她的名字,一聲一聲落在心頭,猶如刀絞。
“不要!我——”
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宋依依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渾身顫抖,滿臉淚痕。原來,那只是一場夢……
她撫上自己的心窩,那裏,還在隐隐作痛。
“我……愛你啊……”她呢喃着夢中未盡的話語,任淚水沖出眼眶,滴濕錦被。
外面,天還蒙着一層灰,尚未大亮。她穿好衣衫,走到窗邊将窗子推開,遙望不遠處,那人所著的院落。
昨夜,趙宣離開之前,曾經握着她的手,對她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本不是一個愛說情話的人,但從春分那夜,放過河燈之後回來,他卻變了。幾乎每一日,耳邊都能聽到他的諾言,而且無一例外的都會提到天長地久。是不是他也發覺了什麽,所以,想要這種方式來挽留……
“趙宣,我不想負你……”
天際緩緩出現了亮白,每一日都會出現的金色的提示,也準時的出現在她面前:
隐藏任務将于日落之時結束,屆時,如通關條件未達成,則視為任務失敗。
要結束了……
黃昏之時,那不正好是出嫁之時。昨日就有喜娘跟她囑咐,說今天一天都不能再見趙宣,否則不吉利。如果聽她的話,那豈不是直到臨走之前,她都見不到人。
呵,那怎麽行。這一次,就稍微出格一次吧……
随着吱呀一聲,門開了。窗子輕輕擺動,外面,天空漸漸亮的了起來,遠處的院落便漸漸出現在陽光之中。
屋子裏,趙宣正在穿那日試穿過的禮服,侍婢彎腰幫他系帶鈎的時候,腦海中便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宋依依那手忙腳亂的樣子。
“本王一會兒能去看看她麽?”趙宣一邊擡手,一邊對身後的喜娘道。
“這個……為了小王爺您好,最好還是……”
問完這句話之後,趙宣其實就知道答案是不行。但不知為何,他就是下意識的問了出來,果然,一涉及到心愛之人,感情和沖動就會占上風,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他也免俗不了。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夾雜了碰撞聲,由遠而近。
“小,小王爺!”
趙宣眉頭一皺,回頭看着來人問:“管家你跑什麽,怎麽了這麽慌張?”
“小王爺,宋姑娘她,她不見了。房裏沒有人,老奴已經派人在王府裏找了,但是,還是沒有找到人。”
趙宣眼神一驚,臉色就變了。沉默片刻,他出聲問道:“青梅小築找了麽?”
“這……”
“罷了,那裏本王自己去找。”剛走幾步,又回過身來,“這件事不要聲張,找個人假扮新娘,一切都照舊,等本王回來!”
宋依,到底是什麽事?讓你已經撐到了最後一刻,卻還是要放棄……
“宋依!”
他一把推開青梅小築的門,裏面卻是一片空空蕩蕩,他不确定,還是走了進去。眼睛一陣刺痛,他知道,他現在還無法長時間的睜着眼睛,而且光線變化時,他還會短暫的失明。
眼前的畫面漸漸變暗,胸口閥門,頭也突然變得昏昏沉沉的。
這……是怎麽了?
趙宣努力甩了甩頭,想要去扶眼前的書櫃,但雙腿卻不停使喚,身體一軟,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
有人在他身後,伸出雙手扶住了他。
是她的聲音!
趙宣努力轉身,想要看看她,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眼前依舊是一片模糊,連顏色都分辨不出。從出生到現在,他第一次嘗到了什麽叫做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的滋味。
“這是迷香粉,吸入的人會在五個時辰之內無法走動。所以,等你能動了,就是我該離開的時候。”
“你……要去哪兒?”趙宣覺得他的聲音都在抖。
宋依依扶着他,坐到床邊,然後毫無預兆的,彎下腰去,親吻了他的唇。
“趙宣,我愛你。之後無論我說跟你了什麽,或者發生了什麽,你都要記住這句話。我愛你,如果可以,我願意一生一世留在你身邊。”
她哭了,雖然他看不清她的臉,但是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淚水,還滴到了他的臉頰上。
“為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不能早點告訴他。
“我不屬于這裏,我——”
宋依依只覺她的喉嚨突然被塞住了一般,什麽也說不出來,眼前浮現出系統金色的提示:
警告!
玩家不能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