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集·被狐圈養

第7章

因為趙悠然為了躲避他而往湖裏跳的舉動，姚蘇湛很是不滿，把他抓着扛回閣樓上好好歡愛了一番。肢體糾纏，姚蘇湛這回卻是讓他能看見——完完整整地看見！與他歡好了一個多時辰。

被強迫看着結合處，趙悠然寧願自己仍舊是個瞎子，最後被他欺負得哽咽出聲，淚水不住地流淌，射了好幾次的身體都快軟得成棉花了。姚蘇湛這才想起趙悠然是個凡人，凡人可受不住這麽激烈的歡愛。

心頭軟了，姚蘇湛便沒再繼續了，把人摟到了自己的懷裏，姚蘇湛揉揉搓搓，親親摸摸，時不時就捏捏趙悠然的臉頰、趙悠然的屁.股。趙悠然停下歡愛，淚水便幹了，靠在他懷裏閉着眼睛，倒是不鬧也不哭。

“你我在一起修煉，一百年後，你定能得道了。然後，咱們再一起去游歷，增長些閱歷見識，去別的山頭繼續修煉。不下五六百年，說不準便一起飛升啦！”

姚蘇湛五六百年就這麽輕易出口，趙悠然卻是心驚。凡人壽命最多不過一百年，雖然說長生不老，許多人都渴望，但是臨到頭來，想到五六百年都要這麽活着，這麽長的時間，這麽遙遠的事情，在心中一過，起的不是憧憬，而是懼怕。

“……你的意思是，這一百年，我們便要待在這裏，不出去嗎？”

姚蘇湛繞着他的頭發把玩，在他額頭上又親了一口：“當然了，等你眼睛恢複了，咱們再繼續修煉，等你得道了，我們便不用着急修煉，出去玩個幾十年，那也是不錯的。”

“可是，我……我在這個世上，還有認識的人的，凡人壽命不過幾何，如果在這裏待一百年，等我出去以後，豈不是滄海桑田？”趙悠然雖然未恢複記憶，但他在人間肯定有所牽挂，若是這時候由着姚蘇湛的性子，那他可就……

姚蘇湛卻是目光一閃，道：“凡人嘛，凡人……管他們做什麽，再說了，你又沒有朋友，親人都已去世。”他說要閉關一百年，正是打着等趙悠然認識的人都死光了再出去的想法。

趙悠然咬牙道：“我不想待在這裏。”

姚蘇湛不滿地道：“這裏怎麽不好了？美酒佳肴，風景也好……”

他都記得給趙悠然吃東西呢，那些瓊漿玉露，花液山珍，那許多靈氣，可都是他費心尋來的，若不是他體內那枚仙印，他從前可找不到那般好的東西。

“這裏無趣。”趙悠然低聲道，明明他是喜靜的，卻仍舊撒了謊，“什麽都沒有，只有你我兩個……很無聊，很無趣。”

如果是之前，姚蘇湛抓了趙悠然，那麽趙悠然這麽說，他只會理所當然地認為被圈養就是這般，但是，經過蛇妖那一遭，他對趙悠然卻是多了說不清的喜愛與柔情，尤其是他剛剛飽餐了一頓，這會想了想，卻是了然道：“那你想要出去嗎？”

趙悠然心頭一跳：“我……我當然想。”

姚蘇湛皺眉道：“你一定要出去，倒也不是不行，可是你的眼睛還沒好，這裏靈氣充足，更适宜你恢複眼睛——若你想要出去，怎麽說也要過段時間，等你魂魄補得差不多了，我再給你煉一顆丹藥……”

趙悠然道：“你……你真的願意放我走？”

姚蘇湛立刻警惕道：“我的意思是和你一起走，你去哪裏，我去哪裏，你如果想要自己一個人走，那我可是不答應的。”

趙悠然立刻有些失望，但不知為何，心中竟還有點欣喜。他暗自警惕，不想自己被這個妖怪打動。之前姚蘇湛帶他來這裏，他明明知道他是妖怪，但不知為何，記憶缺失的他竟對這妖怪沒太大惡感，如今他心中這感覺，卻是實在不可。不可放任下去！人妖殊途，妖怪總是害人的。

“那，到時候，你帶我回家。我想回我自己的家裏，還有……還有你以後，不能對我那樣動手動腳。”

姚蘇湛抱着人，軟玉溫香在懷，聞言卻是道：“那怎麽行？我與你雙修，也可以治你的眼睛的。等你眼睛好了，我再與你雙修，你得了修為，以後還可以成道呢……”

趙悠然不說自己不想成道，他知道這狐貍一定不會答應的，頓了頓，決定采取迂回作戰：“你們妖怪應該能活很久吧，等我修道後，也能活很久……我，我對這凡間尚還留戀，你與我到了我家，先不要與我一起修行，我想，等我認識的人他們都好好生活了、壽終正寝了，我再和你回來修行。到時候你我自可去別處，若不去別處，到這裏，也是可以的。”

姚蘇湛眼前一亮，聽出他的妥協，趙悠然願意與他一起雙修，願意與他一起得道！若是這般，那麽他和他在一起，便有至少千百年的相守歲月。這麽長的歲月，讓他和凡人告個別，又能如何呢？反正，凡人那邊也不過幾十年。

“可以，等你眼睛好了，我們便去你家！”姚蘇湛拍板，這便應下了趙悠然的請求。

趙悠然松了口氣，疲累襲來，便睡了過去，姚蘇湛越想心中越甜蜜，把人一壓，親親摸摸，親到趙悠然眼睛的時候，發現他已睡熟了過去，咂了咂嘴，想了想，還是沒把他弄醒，而是揭了被子，與他一同睡覺。

七七四十九天，

九九八十一天！

這時日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

趙悠然本以為自己會歸心似箭，覺得這時間過得太慢，但是，當這八十一天過去，他的眼睛已可有半日光明，他卻是覺得，這時光過得好快。

時光容易把人抛。

每日可看見四個時辰的東西，對于趙悠然來說，已很是難得，哪怕這八十一天，那狐貍都纏着他雙修……夜晚便四肢交纏，白天他便變作狐貍窩在他被子裏呼呼大睡。吃飯時，那狐貍精不是咬着食物喂他，便是抱着他喂他，為了讓姚蘇湛不要變卦，趙悠然也一直很配合他。轉眼間，便要回去了……

趙悠然專門在那天，等着姚蘇湛，姚蘇湛知道他的意思，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拒絕他，其實在這裏煉丹也更是方便，若去人間……不過，這丹藥這幾十日他已練得差不多了，就算到了人間，那也沒多大關系吧？姚蘇湛把那丹爐帶着，與趙悠然一同回了趙家。

走時是夏，回來時，已是秋日。

村子裏三三兩兩的人留着，另外的人，則去地裏收割莊稼了，趙悠然沒有直接讓姚蘇湛飛回趙家，而是讓他帶他到村口。到了村口，然後，姚蘇湛變作人形，拉着他的手，與他一起往趙家的方向走。

有不少認識的人前來打招呼，趙悠然笑着回應了，目光回視，凝然有神，顯然能看見。來打招呼的人中有個大娘，心下一驚，道：“趙家公子啊，你的眼睛——？”

趙悠然道：“虧得仙山弟子相助，所以我的眼睛，已好了大半了。”

那大娘立刻道：“好好好啊，仙家子弟就是厲害……”那兩三鄉親們一邊笑，一邊目光往姚蘇湛的身上瞅。

趙悠然知道姚蘇湛身上的氣質過仙，便道：“這是我認識的一個仙山弟子，他道行尚淺，也不算修行之人……我，我先帶着他回去了。”拱了拱手，道：“悠然先走了。”

“好……好啊……好……嗯……”

與姚蘇湛走到趙家大門旁，趙悠然遲疑地擡手，卻沒有敲下去。

姚蘇湛忽然道：“你是不是想起一些事情了？”在那些人上來打招呼的時候，姚蘇湛本以為他是故作鎮定，回應幾句，只是後來……他卻是輕車熟路地走到了自己家的家門口。

趙悠然道：“剛才走進村子裏的時候，我就想起來了大半……”

姚蘇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什麽意思在裏頭。趙悠然卻是低聲一嘆，道：“這些記憶，有了，和沒了，又有多大的差別？”不過徒增牽挂，徒增煩惱，想到過去的苦悶，竟還不如什麽都不記得、困在那小地方時自由自在。

敲開了門，應門童道了一聲：“誰呀。”

趙悠然露出笑來，道：“是我！我回來了！”

那應門童一愣，打開了門，看見了趙悠然。趙悠然并未認出這童子是誰，然而這童子凝視了他片刻，卻馬上喜笑顏開：“是你啊公子！”立刻往回跑去，門也不管，大聲喊道：“趙叔！趙叔！公子回來啦！”

趙管家聞風而來，幾乎是小跑着過來：“公子？公子？！”看到人，立刻更快地跑過來，拉住了趙悠然的雙手，道：“你……你終于回來了，老仆還以為……”

趙悠然低聲道：“趙叔莫傷心，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而且……我，我現在眼睛也能看見了，每天四個時辰，和常人也沒多少不同。”

趙管家這才發現他的雙眼竟有了焦距，他的眼睛本就又黑又亮，一能看見，便更多了幾分神采，整個人都好像多了些仙氣，趙管家一呆，忽然想起之前趙悠然是被仙人給救走的，這麽多時日以來，他是否跟着仙人學了仙術呢？

趙悠然忍不住看向一側，趙管家順着他的視線，終于看見了跟在他身後的人，這人的模樣，他卻是一直記得。趙管家登時下拜，趙悠然連忙扶起。

趙管家道：“老仆多謝仙長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姚蘇湛并不是很喜歡和凡人打交道，但他卻還是笑了一笑，道：“不必多禮。”

趙悠然便拉着趙管家，道：“趙叔，你去讓人收拾一間房出來，他……他有一段時間要住在我們這裏。”

“好，好的！”趙管家連聲答應，精神煥發得仿佛年輕了十歲一般，“老仆立刻去辦。”向着兩人拱手告退，這便去收拾房子了。

姚蘇湛扯了扯他的衣袖，道：“過幾天，我們是不是可以告訴他你和我的關系？”

趙悠然道：“不行，凡間……凡間不是很喜歡龍陽斷袖的，你不要亂來。”

姚蘇湛卻是道：“是嗎？可是這天上地下，似乎都不拘龍陽，何況，人間龍陽成風，花樣比天上地下還多……”

趙悠然不知道他如何就拐去了人間的花樣了，怕他偏題嚴重，最後想試到他的身上，板着臉，道：“那是風月場所才有的，正經人家是不會把龍陽當正統的。”說着，卻又壓低聲音，道，“住在這裏之後，你不要亂來。”

姚蘇湛這才明白，趙悠然這是想讓他以後都不碰他，到了人間，趙悠然竟打了這個主意，這和他想象中的人間生活，那可一點也不一樣。姚蘇湛有點不滿，但是之前失算，已經答應了趙悠然，看趙悠然那個樣子，顯然還是很喜歡人間的，既然都來了，那麽就讓他高興高興吧，反正，也只有這一段時間了。

話是這麽說，姚蘇湛想也是那麽想的，但是，剛第一個晚上，姚蘇湛就不想幹了。趙管家去收拾了一間房出來，他以為那間房是讓他和趙悠然一起住的，結果竟然不是！趙管家天天讓人打掃趙悠然那間房，所以才只需要再打掃一間房。晚上，姚蘇湛待在客房裏，用玄光鏡看着趙悠然那邊的景象。

趙悠然與趙管家卻是坐在一起，低聲聊天。

趙管家問他，道：“公子，這些日子以來，你是去仙山修行了嗎？如今回來，是暫住，還是……”他雖然希望趙悠然多留幾日，但他也知道，往往仙山弟子，上山後歲月不知，很容易就十來年才回來一次，趙悠然能回來，而且是這麽短時間裏，他已經很是感謝老天爺了。

“倒不是去仙山了，不過，也算修行……”頓了頓，趙悠然又道,“我們會住很久，不是暫住，趙叔放心。”

趙管家低聲一嘆，道：“那便好，那便好。先前我們去明隐山，那陣妖風……唉，回來後你不見了，村子裏都傳，是被狐妖捉去了，那村裏的趙文斌還說，你曾經遇到過狐妖，我也不知道那妖怪是什麽來頭，說起來，倒還有些怕呢。”

趙悠然的面色變了變，欲言又止，半晌，卻道：“總歸是沒出什麽事情，已經回來了。”

趙管家笑了一笑，便拍了拍他的手，連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夜半，姚蘇湛溜進了趙悠然的房間，變作一只狐貍，擠進了他的被窩。

趙悠然捏了狐貍的後頸提了提，雖又看不見東西了，卻捏得十分準确：“你別被趙叔發現了，晚上而已，你自己一個人待着不就好了？”

灰狐貍十分不願意，翻了個身把趙悠然的手蹭掉，翻了回來，又爬進他被子裏：“你下了套，不讓我吃你，你以為我不知道。”

趙悠然道：“若你被他發現了，我就不和你回去修行了。”

灰狐貍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是思及自己與趙悠然現下的感情，終于還是沒說直接搶走他的話來。

四只爪子一張，直接趴在了趙悠然的身上，有被子蓋着，它也不蜷成一團，直接彎着尾巴，趴在趙悠然的身上就準備睡了，趙悠然摸了摸它的尾巴，黑夜中茫然地盯着床頭半晌，閉上眼睛，也準備睡覺。讓它去它自己的房裏睡顯然不現實，何況，趙悠然都已習慣和狐貍形态的它一起睡了。

第二日，那灰狐貍便變成了人形，與趙悠然一同起床洗漱、用早膳。

趙家來了個仙人的事情，漸漸傳遍了村子，許多人都想來看看那仙人長得什麽樣子，若是能夠，說不準還可以對仙人許願，得些好處。

姚蘇湛聽聞外頭的人甚至商量着給他起一座廟，心中又古怪，又覺得好笑。他可是妖精，就算沒有害了人命，但是，那并不是因為他真的不敢殺人。修行到一定時候，總有劫數，多造殺孽的歷劫者，總會更加危險。雖然，沒有造過殺孽的他，的确會比旁的妖精“和善”些，因為他沒有開過頭，沒有開過頭，所以并不兇殘。

趙悠然不是不知道外頭的事情，只不過，他并不和姚蘇湛出門，有人來拜訪，他也讓趙叔把那些拜訪給推了，這種事情一旦開頭，到時候就會天天有人拜訪，而他天天拒絕，雖然總有人不死心，但是他們知道仙人是不見客的，于是，需要推掉的拜訪就少了許多。

趙管家也慢慢發現了姚蘇湛的不尋常之處，尤其，當時間漸漸流逝，一個多月過去的時候。

他不是很喜歡吃飯。就算是早膳，吃的也都是素的，除了雞以外。

沒有雞的時候，他有時候連素的也不吃，趙管家算過他一天的飯量，發現他可能是不用吃飯的，之所以吃飯，只怕是為了陪着趙悠然。

還有，姚蘇湛總容易對趙悠然做些親密的舉動，一個月過去了，最開始他半點也不露，後來時間長了，卻會洩露一些，有時候和趙悠然親密，來不及掩蓋，便被他看見了。

姚蘇湛是修行的，只不過，他不知道姚蘇湛是怎麽修行的。初一十五整天，還有別的日子的子午寅卯時，他會待在房間裏，擺弄那個丹爐，趙悠然倒是好像知道他在幹什麽，并不阻攔，只不過，趙悠然的反應，其實挺奇怪的。

姚蘇湛的不同尋常之處，都可以用他是修行之人來解釋。只不過，趙悠然的反應，卻是怪的。按理來說，姚蘇湛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是仙山弟子，趙悠然對待他，應該恭敬而又感激，但是，趙管家看得出來，有的時候，趙悠然的面色很是古怪，像是猶豫，像是遲疑，有的時候，甚至是忌憚。

他只一次看見過趙悠然面色出現忌憚，那是在用了晚膳撤席時，姚蘇湛一邊用帕子抹嘴一邊和趙悠然說，與他一起修行，二十年之後再開始修行，也是可以益壽延年的。

常人得到這個機會，高興還來不及呢，就算是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給砸暈了，那也不該是那個反應吧？

而讓趙管家開始覺得不對勁的時候，是姚蘇湛又待在房裏擺弄丹爐，而趙悠然拿了本《白蛇傳》，坐在書房裏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時候。

荷葉已枯，天上沒有半點雨露。未曾雨打殘荷，雨聲也半分沒有，那一池的枯荷，看起來很是觸目驚心。趙悠然拿起《白蛇傳》，而後又放下，最後，竟是猶豫着，又拿了另外一本書，趙管家看得分明，那書名是《劉海砍樵》。

趙管家本來想進去的，但是他并沒有進去，趙悠然發現了趙管家，這便喊住了他，然後和他說，房裏的紙簍滿了，該拿去倒了。

趙管家應了，便順便拿了紙簍，提到門外讓人帶走，那小厮提着紙簍便準備走，趙管家卻是忽然道：“等等！”

那小厮訝異道：“管家？”

趙管家示意他放下，小厮便放下了，趙管家提着那輕輕的紙簍，拿進了自己的房裏。

他把裏頭的紙團子全部倒了出來，然後一張一張地攤開。

只見十幾張紙團子上寫的是一個“姚”字，而只有一張紙團子上，寫的是四個大字：人妖殊途。那四個大字旁，許多墨跡，像是提筆人猶豫不決，不小心滴落在上頭的。

趙管家心中一驚，再看那些“姚”字，只覺得那些紙上都不是“姚”，而是“妖”。

姚蘇湛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