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的13

第5章

“段總，這是今年各分公司新進應屆生的名單。”分管人事的王經理畢恭畢敬的把文件夾遞過去：“一共三十七人簽訂勞動合同。八個碩士研究生文憑，其中三個畢業于加拿大XX商學院，五個畢業于M大。二十個本科畢業生，其中十五個來自M大……”

段曉輝看了兩眼名單，合上文件夾遞回去：“安排一下這些學生去軍訓，拓展中心負責人電話在肖助理那裏。”

王經理多一個字都不問，點頭應是。

“我們公司，M大的畢業生很多？”段曉輝點根煙問了一句，閑聊的架勢。

老總閑聊，王經理可不敢也當成閑聊：“M大算是咱們A市最好的學校之一了，是九八五高校。其中有些專業在全國都數一數二，畢業生很受歡迎。能進咱們達耀的都是其中最好的……”

“是嗎？國際金融算是好專業？”

可憐王經理揣摩不出老總的心思和傾向，模棱兩可的：“還算不錯吧……我也不是全都很清楚……”

段曉輝挑起眉毛，夾着煙的手點着王經理：“不好就說不好，跟我打什麽馬虎眼。”

王經理讪讪的點頭稱是：“還要多向段總學習。”

段曉輝示意他可以走了。

王經理都要開門的功夫，段曉輝又補了一句：“前幾天有人面試爽約的，你把他資料調來給我看。路易。馬路的路，容易的易。”

王經理效率很高，十分鐘後就把路易的原版資料遞了上來。

段曉輝看了看資料表上那張規規矩矩的兩寸證件照，伸出手指彈了彈，就手随意的放在桌上：“先擱我這兒吧。”

王經理前腳出去，財務總監Alex後腳進來。

上半年的集團財務報表和下半年的預算。各分公司總分總的厚厚一沓。

跟Alex商讨了将近一個小時，直到愣頭愣腦的羅教官打來電話致謝。

處理完手頭的事兒，秘書端了一杯咖啡進來。

段曉輝伸手拿起路易的簡歷，饒有興致的翻了起來。

大專，中文，21歲……

三頁的內容很快看完。段曉輝合起資料夾，扔在面前的桌面上。

路易的字寫的很工整，像是小學生，一筆一劃，還帶着點沒有棱角的圓潤。像他那個人。

段曉輝盯着照片，腦子裏卻想起那天在電梯口滑門打開，少年驚慌的樣子——

男孩子大概有一七五左右的身高，身材是這個年齡段常有的瘦削欣長。因為瘦，就分外顯個子，規規矩矩的白色短袖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了，沒露出鎖骨，只隐約看到喉結下漂亮的內凹，因為急促的吞咽而微微起伏。還有他的右手，死死摳着掌心。呵，說他不緊張，誰信？

有意思。

右手食指彎起，慣性的在桌面敲了敲。然後順手揭下那張兩寸證件照，夾進了錢夾。

……………………………………………………

周五，路易約了沈歡看電影。

其實路易一點不想這個節點出來湊熱鬧。

一來他的囊中羞澀，二來周末晚上随便看場電影再逛逛，又會多些消費，三來首映一票難求，完全沒有特價票的概念……

歸根結底都是錢的問題。

只是沈歡是李維斯的死忠粉，早幾個月都叫着要第一場看黑客帝國2，今天首映，路易就算借錢，這場電影也是跑不了。

路易早上仔細想了想，訂了晚上八點的場次。兩個小時二十分鐘的時長，結束也不早了，頂多買杯奶茶什麽的，兩個人都趕得上末班車……

心虛的在單位加了會兒班，七點鐘關了電腦下樓。

等電梯的功夫給沈歡發了條短信：馬上下班，一會兒影院門口見。

他的手機還是剛上大三買的諾基亞直板機，一直用到現在。那時候他打工加上父母給的生活費，比現在有錢。

在單位樓下花兩塊錢買了個大肉包，一邊啃着一邊急匆匆的往站臺走去。

過馬路的時候沒留神，差點跟一輛轉彎的奔馳撞到。

路易彎腰致歉，擡頭就看見自己要坐的一路公交汽車減速進站，于是連對方的反應都來不及看，拔腳就跑。

奔馳裏的段曉輝哭笑不得。看着那個男孩兩口把包子塞進嘴巴，明顯是要趕車的跑了起來。

他的白襯衫下擺翻飛着，像只撲扇翅膀的小鴿子。斜跨的黑色背包随着他的跑動，一下下的拍打在腰胯那裏，少年的雙腿修長筆直。段曉輝突然就有點心不在焉了。

“哎哎老段發什麽愣呢？”坐副駕的女人遲遲不見車開，停下描畫口紅的動作看他：“後面都堵起來了。萬基那裏不好停車，可別遲到進場了。”

“來得及。”段曉輝笑笑，重新啓動車子。

都說芝麻掉進針尖裏，巧的不能再巧。

如果不是知道肖助理沒那個七巧玲珑心，段曉輝幾乎要以為訂票的座位是心機産物了。

最後一排居中8/9/10/11號。

沈歡坐到了8號，抱着爆米花專心致志等開始。

等到路易看到落後五分鐘進來的鄰座時，瞬間覺得自己坐8號才是明智的選擇。

段曉輝跟路易打了個招呼，挨着坐了下去。眼角的餘光幾乎是同時看到，身側的男孩動了動，往遠離自己的方向。

這個有點故作随意的動作莫名的取悅了段曉輝，他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原本平淡的心情頃刻間變得愉快。很愉快。

頭頂的光柱變化着，投注在大屏幕上，精彩紛呈。

路易正襟危坐，表情專注的不得了，仿佛已經全身心的投入到電影裏面。

穆雅冉故意鬧段曉輝，拿着爆米花逼着他吃。

“別鬧。”段曉輝低聲喝止，伸手推開穆雅冉的手。躲避的功夫，轉頭側向路易，恰巧看到路易擱在腿上的右手。

他的掌心向上，拇指摳着靠近小指的地方，那麽昏暗的光線下依然看得出，這不是個放松的動作。

段曉輝微微一怔，極快的掃了眼屏幕。不是很緊張的劇情。那麽——

“就鬧。”穆雅冉得寸進尺，拿着爆米花的手指再度伸過來。

因為躲避，段曉輝很“不小心”的撞到了路易的臂膀。果然，身體是繃着的。

“對不起。”段曉輝拍拍他的肩，很小聲的靠近致歉。

路易扯扯嘴角表示沒關系，都沒看他。

倒是沈歡，聽着動靜，好奇的探頭看過來。

段曉輝抓住穆雅冉的手，恢複坐姿：“雅冉，你幹擾到別人了。”

穆雅冉吐吐舌頭，乖乖認輸看電影。

電影散場的時候，幾乎滿座的人群速度極慢的徐徐撤場。四個人堵在最後，想走也走不了。

穆雅冉揉了揉肚子，拉着段曉輝的手晃：“老段，我要吃宵夜。”

“好。”段曉輝點頭應允，再自然不過的轉向路易和沈歡：“小路，一起去吧。”

“不客氣了，段總。”路易搖頭：“我們該回去了。”

段曉輝笑：“明天是周末休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先吃點東西再回去吧。”

沈歡一直在上下打量段曉輝，聞言立刻熱情的接過了話：“段總在哪裏高就啊？其實我和路易都很喜歡交朋友，只是今天太遲了，十一點末班車……”

“讓老段送你們。”穆雅冉慧黠的眼珠轉着，理所當然的将段總當司機：“一起去嘛，就當老段賠禮道歉，剛才撞了這位小哥。對不，老段？”

老段認真的點點頭：“對。”

路易：“……”

四個人商量了一下，當然主力軍還是穆雅冉和沈歡。當即決定也不用出去找了，就在萬基四樓的港人茶餐廳吃宵夜。

港人是A市數一數二的粵菜館，口味正宗，價格不菲，據說主廚是老板重金從香港聘來的。

穆雅冉熟門熟路的點了餐，詢問路易和沈歡的時候，路易忍不住：“不來份奶油豬嗎？”看到對面兩人齊刷刷望過來的目光又有點結巴的補充一句：“聽說是招牌……”

穆雅冉笑的可開心：“小路你怎麽知道奶油豬是我的最愛啊？”

“我不知道。”路易幹巴巴的：“就是聽同事講過，說港人的奶油豬好吃……”

“哎呀你怎麽這麽可愛。”穆雅冉扮個鬼臉：“逗你的。”頓了頓又一本正經的：“我最近在減肥，所以忍痛割愛。不然太胖老段就不愛我了。對不？”

“行了你快閉嘴吧。”段曉輝看了一眼路易，路易在看桌子。

沈歡插嘴：“雅冉姐你又不胖。”

“你的港式奶茶，”正好服務員來送飲料，路易推了港奶給沈歡：“也是招牌，快喝吧。”

段曉輝看着，不知道怎麽的，就聽出了跟自己一模一樣的潛臺詞——快喝吧，你快閉嘴吧。然後就有點忍俊不禁了。

如果說沈歡一開始還只是一般熱情的回應，在聽到段曉輝是達耀老總的消息後，那份熱情和眼睛一亮幾乎到了瞎子都能看出來的地步。

路易寡言少語惜字如金。

段曉輝彬彬有禮毫無瑕疵。

穆雅冉看的津津有味，真心覺得比電影好看多了。

十一點半結完賬出門，路易堅決的摁下了沈歡贊同的手，婉言謝絕段曉輝分別送人的建議，說自己打車回去。

看得出來沈歡不高興了。

穆雅冉依依不舍的，分別要了路易和沈歡的號碼，說改天約了一起出去玩。

沈歡又笑了：“好呀好呀，我跟雅冉姐一見如故，下次一定約了一起玩。”

段曉輝從負三層車庫提了車，跟着前面的車一點點往前動：“你今天怎麽這麽反常？”

副駕的穆雅冉誇張的指指鼻子：“啊？你說我嗎？”等不到段曉輝的回應，穆雅冉也不惱，笑嘻嘻的：“我哪句話說的讓偉大的段總下不來臺了？讓我想想……不然太胖老段就不愛我了？”

段曉輝沒理她，伸手拿了零錢給收費員。

“哎呀，”穆雅冉苦惱的嘟着嘴：“要不我打個電話跟小路解釋一下？就說我是胡說八道的，段總是黃金單身漢，我穆雅冉只是單戀一枝花的小配角，完全沒有的事兒。”

看着穆雅冉裝模作樣的拿出手機要撥，段曉輝就算知道她在下套也不敢冒險，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動作：“別鬧。”

穆雅冉笑了一會兒，垮了肩嘆氣：“老段你真沒勁，咱倆認識多少年了？二十年了吧。你跟我說得最多的，就是，別鬧。在你眼裏，我就是個長不大的小屁孩是吧？”

S600駛出地面，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

“哎哎，小路他們倆哎。”穆雅冉剛要動作，段曉輝直接鎖住了全車的窗子。

深色的車膜擋住了外在的一切視線，S600毫無停頓的滑過。恰在同時，繃着臉的沈歡一把甩開路易試圖拉着她的手，轉身氣哼哼的走了。

“小兩口鬧矛盾了。”穆雅冉幾乎貼在車窗上，啧啧兩下：“我猜，會不會是老段你造的孽？嗯，劇情應該是這樣的。剛畢業的小姑娘涉世不深，結果發現一窮二白的男朋友居然認識一個超級有錢的金主兒，于是女孩就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小路真可憐，這樣子看過去就像是韓劇裏面的男主角哎，淋着雨深情的望着女主離開的方向，心都碎成餃子餡了……”

段曉輝專心的看着前方的路況：“雅冉你晚上吃藥了嗎？”

“我死了你會不會傷心？”穆雅冉嬉皮笑臉的沒個正經：“說嘛，老段，就當滿足我的好奇心，好歹這麽多年都是我幫你擋的桃花。”

“會。”

穆雅冉不笑了，轉過頭看向窗外，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在夜色裏帶着不一樣的虛弱：“老段我不想再治了，沒意思。不過，”裝柔弱向來不是她的強項，很快就崩了：“難得看到你像今晚這麽大失水準的表演，我對小路很期待。”

段曉輝看了她一眼，扯扯嘴角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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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8 坐在一起看電影，難受。又見到雅冉，心疼，懷念。沈歡好像喜歡他。】

作者有話要說：

穆雅冉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