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9
她轉身進去, 孟庭舟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皺了下眉，随即收回目光，呼了口氣, 索性坐下靠在門邊上, 一腿伸直，一腿微屈着, 這樣受傷的那只手好受些。
不一會兒，白芨出來了，手裏提着藥箱。看到孟庭舟坐在門邊上, 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疲倦和難受, 咋眼一看還有幾分可憐的感覺，倒是驚到她了。
記得幾年前一起生活的時候，跟其他男的一比，他好像有點潔癖。沒想到現在竟然這般不注意形象了。
歲月把他磨得更糙了。不過似乎男人味也更顯著了。
打住，想什麽呢。白芨搖頭, 繼而蹲下身子，集中注意力，一句話不說打開藥箱，先用消毒劑給他清洗傷口。
她将頭發高高紮在頭頂，露出光潔的額頭, 眸子低垂，眼睫輕顫着, 很是專注。手上猛地傳來一股刺痛, 孟庭舟下意識“嘶”了一聲。
白芨頭都沒擡，沉聲說：“別動。”
聞聲，孟庭舟再次将目光打在她臉上，眼神清明多了。
傷口清洗消毒後, 白芨又在傷口上撒了少許消炎粉，緊接着蓋上消毒紗布膠布固定，終于弄好了，她擡眸，“好了。”
“你可以走了。”淡淡說完後她自顧自的整理藥箱，緊接着起身手放在門邊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眼裏的逐客之意不要太明顯。
孟庭舟起身，看了她好一會兒，啞然失笑，最後只說了句，“謝了。”
話落，門“嘭”地一聲關上。
孟庭舟下意識退後一步，摸了摸鼻子，這女人似乎對他有成見。想想，前些日子重逢，他這個故人做得也夠意思了吧，給她找衣服穿，還帶她敷臉……
到底哪裏把她得罪了。
這般無情。
就在這時，對面門開了，一中年婦女側身出來，臉上挂着笑意，語重心長地說：“小夥子，這小姑娘啊得哄着，多點耐心就好了。就看剛才她出來小心翼翼給你處理傷口的樣子，心裏肯定也是放不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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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別覺得你條件好，長得周正，舍不得放不下身段，阿姨是過來人，給你說句老實話，就剛才那姑娘，要是單身了不知道多少人追在她屁股後面跑，到那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了……”
孟庭舟輕咳了一聲，打斷，“你誤會了。我倆不是男女朋友。”
“啊？”對面女人一臉的不可置信，“你們不是啊，看着倒是郎才女貌，那不好意思啊，小夥子，阿姨多管閑事了。”
孟庭舟唇角輕扯，擺了擺手，意思不礙事，便轉身走了。
樓下，張浪等人等着，見孟庭舟包紮好傷口下來了，忙迎上去，笑了笑，調侃道：“孟哥福氣好啊。”
比起在樓上，孟庭舟俨然換了一副面孔，冷哼了一聲，說：“要不我幫你把手打斷，也上去找她幫幫忙？”
聞言，張浪忙拉開兩人的距離，一臉拒絕，“哥，我錯了。我有自知之明，那種白天鵝我都不敢多看一眼。”
“怎麽可能會跟孟哥有同種待遇，嘿嘿。”
兩人相處多年，執行任務同進出，張浪平時就是個吊兒郎當的人，孟庭舟了解，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加快步伐出了小區，上了警車。
張浪又挨過去，笑着問：“孟哥，我沒記錯的話，那姑娘是白芨吧？”
當年去南陽執行秘密任務，他也是其中之一，因此認識白芨。再一個，那姑娘當年靈氣逼人，一雙眼睛跟會說話似的，哪怕過了幾年，也記憶猶新。
如今一看，那雙眼睛是沒當年靈動狡黠了，不過多了一分清冷和神秘，比起那時候有過之無不及。
孟庭舟淡淡“嗯”了一聲。
“美人不遲暮啊。”張浪忍不住感慨一句。說的同時還悄悄打量孟庭舟的臉色，當年孟庭舟有意無意幫助白芨，這個他可沒瞎。
孟庭舟薄唇抿着，按了按太陽穴，直接磕眼養神。
連說了幾句都沒得到回應，張浪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不說了，有這八卦時間還不如補補覺。
白芨将門關上就去了廚房，洗菜洗着洗着就走神了，不知道門鈴響了多久她才反應過來。忙把手上的水漬往圍裙上一擦，急急去開門。
來人是之前在天臺上那個小姑娘。
小姑娘皮膚白淨，小臉偏圓，聲音很甜，“姐姐好。”
白芨詫異，之後放軟聲音問：“有什麽事嗎？進來說。”說着就側身。
小姑娘抿唇笑：“謝謝姐姐。”說完後随着白芨進來，還體貼的把門帶上，身子拘謹，略帶幾分緊張。
“別客氣，随便坐。”白芨倒了杯水過來遞給她，輕聲問：“找姐姐有什麽事嗎？”
“姐姐，我家在樓上，我是專門下來謝謝你的。”小姑娘雙手捧着水杯抿了一口，說：“警察哥哥說是姐姐報警他們才來的，姐姐，謝謝你。”
“我想邀請姐姐去我們家吃晚飯可以嗎？”
“吃飯就不用了。那幾個哥哥才是真正救你的人。還有，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沒有了就真的沒有了，你答應姐姐，下次別再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了，好嗎？”白芨真真正正理解了那句叛逆或許會遲到，但不會缺席。
十幾歲如花骨朵般的年紀正是叛逆的時候。如同一朵嬌豔的花，沒有經歷風霜，永遠都是那麽天真可人，美好單純。
她是經歷過了，正在治愈滿身傷痕。
可面前這個小姑娘還沒有，她不想她滿身傷痕後用十年，甚至更多的時間去治愈。
女孩咬唇遲疑了。不知在想什麽。
面對這般鮮活的生命，白芨有很多壓在了心底的知心話想跟她講，頓了頓，她問：“我叫白芨，你叫什麽？”
她從那個階段過來，知道青春期女孩的敏感，若是用成年人的思維去講，只會引起反感。她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嗎。
那時候程豔萍常挂在嘴邊的話就是“小白，我都是為了你好”“你還小，沒出生社會，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殘酷”“你聽話，媽媽是不會害你的”等。
言下之意就是你得聽我的。
她聽了嗎？
沒有。
只會反感。覺得沒有人能理解她，她長大了，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為什麽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得到的永遠都是否定。
“你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嗎？你有能力承擔嗎？……”
“我可以承擔，我為什麽不能承擔。不管出現什麽樣的後果都是我自己選擇的，我覺得只要開心就好。”
後來事實證明她承擔不了。
女孩回：“我叫宋婷婷。”
白芨看着她，用朋友的姿态問：“婷婷，你心裏應該有煩心事吧，不然肯定不會用這麽極端的方式跟父母抗衡，能跟我說說嗎？”
“當然，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都是鄰居，要不你就留在姐姐這吃飯？反正我一個人吃飯也冷清。”
“沒什麽想說不想說的，反正就那樣，今天一過，全小區都知道我的事了。”宋婷婷褪去了表面的乖巧，輕聳了聳肩，看似不在乎的說：“我說了你肯定也會覺得我不對吧。”
白芨試圖調動氣氛，用輕快的語氣回：“這可不一定，要不你先說說。”
宋婷婷說：“我想辍學。”
“為什麽？”白芨錯愕，那時候她還挺喜歡學習的，程豔萍沒有逼她。潛意識裏覺得本來就應該好好讀書。
宋婷婷百味雜陳，呼了口氣，最後吐出一個字，“累。”
“還有嗎？”
“我談戀愛了，我想跟他結婚，想給他生孩子，想跟他一起打拼，創造一個我理想中的美滿幸福的家。”反正都說了，宋婷婷覺得沒必要遮着掩着了，直勾勾看向白芨，璀然一笑，“你肯定也會指責我，批評我吧。”
“畢竟我才17歲，連高中都還沒上完。”
“可那又怎樣？”宋婷婷嗤笑，接着說：“他們打我，罵我，我都不在乎，我選擇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就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我不會放棄的。”
早戀。
這個詞對于白芨來說是陌生的，她的高中時代或許有那麽一瞬間的怦然心動，那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只有上了大學，才體會到那種暗戀的心酸，竊喜，激動，失落，情窦初開的所有感覺她都體驗過。
只是還沒真正走近愛情，就被所謂的愛情推下了懸崖。
白芨知道早戀不好，卻不知道該怎麽跟宋婷婷說。突然間，她好像有種程豔萍對着那時候的她的無力感。
我是真的為了你好，想把你從懸崖邊上拉回來，真的，你就聽我一次吧。
“我真的好開心，馬上就可以逃離這個家了。”宋婷婷說。
白芨順勢問：“你不喜歡爸爸媽媽嗎？”
“不喜歡，很不喜歡。他們不是打架就是吵架，我爸會砸東西，我媽只會抱着我哭。我都知道了，他們等我高考後就會離婚。他們一直以為我不知道，每次都鬧得那麽兇，我怎麽可能不知道，我又不是聾子瞎子。”宋婷婷一口氣說完，眼角泛紅。
“要是我有了孩子，我一定不會讓他在我這種環境中長大。”
這事……
還真不好解決，白芨想，她自找的。她也才二十多歲，如何用有限的人生經歷去給別人指點迷津。
不過她可以确定的一點是，十七八歲就是讀書的年紀，不是談戀愛，不是結婚，更不是什麽生孩子的年紀。
片刻，白芨好奇的問：“那你男朋友多大呀？”
“比我大三歲。”
“他還在讀書嗎？”
“沒，他早就出去掙錢了，在送外賣，一個月五六千，好的時候八九千，甚至上萬。他每天很累，也很努力，對我很好。”
白芨詫異，現在小孩都這麽有個性嗎？都不想讀書？
說完了，心裏舒服多了，白芨是第一個認認真真聽她說完的人，要換了其它人，剛說出辍學兩字就會被劈頭蓋臉的罵。
宋婷婷奇怪，問：“姐姐，你不會覺得我錯了嗎？”所有人都罵她，輪番教育她。還聽到別人說她不要臉，小小年紀不讀書就算了，還不學好，聽得多了，就麻木了。
白芨故作輕松的說：“不會啊。每個人的想法和選擇都不一樣。”
“只不過你的話突然讓我想起了我閨蜜的妹妹，她就是十七，還是十八就生孩子了，婚後就一直在老家照顧孩子，生了大寶接着又生二寶，家裏長輩還讓她繼續生三寶，因為前兩個都是女兒，她老公一直在城裏上班，前幾年出軌了。嫌棄她生了孩子發福，不打扮，帶不出門，去年終于離婚了，孩子一人一個，她帶着女兒來城裏找工作，因為沒有學歷和技能，只能做洗碗工或者清潔工之類的，就連餐廳服務員都要你身材勻稱，相貌端正，她在鄉下生孩子帶孩子一直沒注重身材管理……”
“我以前很讨厭別人以過來人的身份跟我說話，特別是我媽，老說為了我好，我不懂。今天你把我當朋友，講了自己的心事。”
“我略長你幾歲，你叫我一句姐姐，我想跟你說，十七八歲的年紀就應該好好讀書，上了大學你就不可能天天回家了，哪怕想回家也不行。我不是阻止你談戀愛，不管怎樣，大學還是要上的，你以後總是要找工作的，你現在就可以規劃你以後想做什麽工作，醫生、律師還是服裝設計師……、那做這些行業需具備什麽樣的自我條件，可以好好掂量下。”
“還有你男朋友，年紀也不大。最好能回去重新高考一次，提升一下學歷，就業範圍會更廣泛。你都知道他送外賣很累不是嗎，那就不要讓他這麽累，又能掙到相同的工資，除了提升學歷豐富自我和學習技能，目前我也想不到其它的辦法了，當然，你也可以回去好好想想，興許有更好的辦法？”
“你們互相鼓勵，互相優秀，然後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在一起不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就算數據不好，我也想按照我最初的思路寫，不想草草完結，難吶。
感謝“曉語”的地雷。
感謝“清揚婉兮+28”“三三+23”灌溉的營養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