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萬禮是被電話鈴吵醒的。迷迷糊糊接了電話,居然是應聘的。他瞬間清醒,跟人約好見面的時間,然後快速洗漱幹淨,趕去店裏。
卷簾門剛打開一條縫,撲鼻的香味就糊了萬禮一臉。萬禮無比詫異,開好門進去,發現江洵還沒走。
不僅如此,江洵還從容地摘下圍裙,單手一禮,請小老板入座:“早,來嘗嘗我的作品。”
菜單上那些菜品,都是江洵剛接觸中餐時的入門菜,非常基礎,他每個都會做。
萬禮的腦中閃現“吃陌生人食物的惡果一二三”,警惕地并沒有真的入座:“你怎麽還沒走。”
“因為你需要我。”江洵自己落了座,他說得理所當然,昨晚嘗了老板的手藝,如果是那樣的水平,這店也不用開了。
萬禮:“……”。他往桌子上一瞄,視線馬上被吸引住了。
桌上一個盤子,裝着金黃的雞蛋與翠綠的黃瓜片,它們相親相愛卻又相互獨立,色相誘人還冒着汩汩香氣。
再看米飯,白瓷碗中,晶瑩的米飯顆粒飽滿,每顆都有着圓潤的光澤,讓人看一眼,就能想象出它入口的香甜滋味。
萬禮的确是餓了,加上江洵已經自顧自地開始吃,他猶豫了再三,還是打算遵從本能,坐下吃飯。
而吃了第一口,萬禮就欲哭無淚。
為什麽?為什麽同樣的原材料做出來的味道就天差地別!
這是個千古之謎,萬禮想不出答案,用實際行動表達了對現實的控訴,飛快地吃光了飯菜。
這邊兩人剛吃完,門外就走進來三個人,萬禮回頭一看,正是他大伯,二叔,和小姑。
小姑最先進來,笑呵呵地說:“萬禮吃飯呢?有朋友在啊?”
江洵雖然簡單地整理過儀表,但看上去依然邋遢,小姑都沒把他當廚子。大伯冷着臉,他為人嚴肅,跟晚輩說話一直是這個表情。二叔則皺着眉頭,老大不高興地最後一個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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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禮起身,帶着淡淡地笑問:“小姑吃飯了嗎?”
“吃了,陽陽上學早,我們早就吃了。”小姑在親戚裏對萬禮最友好,相對的,萬禮也跟她最親近。
萬禮笑了笑,回頭對江洵說:“兄弟,幫我個忙呗?”
江洵微微颔首,站起身。
萬禮接着說:“幫我把門從外面關上。”
這是學校老師攆人的名言,但江洵沒聽過,他聽話地照辦了,真的走出門,随後把門關好,只不過他也沒走,而是站在門口當起了門神。
沒了外人,小姑先說話了:“萬禮啊,據說昨天晚上你跟你二叔發火了?怎麽回事啊?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您應該問我二叔。”萬禮知道小姑和大伯這是來說和的,于是把問題抛給二叔。
二叔重重地哼了一聲,拍桌子就要罵,被大伯狠狠剜了一眼,才不忿地沒出聲。
這時大伯開了口:“萬禮,不管怎麽說,二叔也是長輩,你怎麽能跟長輩摔東西,太沒禮貌了。”
萬禮給幾個長輩倒了水,非常淡定地應對興師問罪:“大伯,您怎麽不問問我二叔都幹了什麽。”
萬禮油鹽不進的樣子徹底激怒二叔,他不顧大伯阻攔說道:“怎麽的?我說的不對啊?這店租金得好幾萬吧?你哪來的錢?不是老頭子藏的還能哪來的?”
萬禮确實窮,所以他百般央求房東,先交一年的租金。
但他不打算解釋,而是換了個方向說:“那大伯和小姑呢,你們也是這麽想嗎?”
小姑抿着嘴,面露羞赧不吱聲。大伯只好接話:“我們當然相信你,不過你爺爺臨終前也跟你說了,要你走正路。你這幾年過得辛苦,我們都知道,這店租金不便宜,你到底從哪弄來那麽多錢?難道是跟別人借的?缺錢的話你可以跟我們開口,不好跟亂七八糟的人借錢。”
一番話看似維護萬禮,實則字裏行間都是對萬禮的偏見。萬禮笑容不變,簡單回答道:“是我的錢,我攢的。”
如果是平常人家,就算老人去世給哪個偏愛的晚輩留點私錢,其他親屬也頂多在背後抱怨,不會真的當面跟晚輩要錢。但是萬禮不一樣,萬禮雖然姓萬,身上流的卻不是萬家的血。
說白了,老爺子養他長大已經是天大的情分,萬禮不應該,也絕不能再拿萬家一分一毫的好處。
當然,萬禮貼補萬家人是必須的。
二叔是萬家裏過得最落魄的。他沒有大伯的穩定工作,又不如小姑上過學有文化,現在只是大伯廠裏的看門保安,一個月一千出頭的工資。二嬸以前雖說也在國企,但生不逢時下崗了,現在給人當保姆,一個月兩千。
所以孩子上大學那一年五千的學費,他們也覺得貴。
萬禮眼都不眨地給掏了這五千塊錢,讓他們覺得萬禮不應該這麽有錢,直到萬禮不聲不響地租了個店,這份懷疑徹底落了實。
“你幹什麽了你能攢錢?還一下能攢這麽多?”二叔不依不饒道。
萬禮幹的多了。爺爺去世後,他去城裏搬過磚,去農村收過地,那時候他才16,比周圓圓現在就大兩歲。一個沒學歷的社會底層少年,能做的髒活累活他都做過,也因為腿瘸被歧視過。但那又怎樣呢?他掙的每一分錢都是幹淨的,是他用辛苦的血汗換來的,他花得理直氣壯。
他不想說出自己的苦累,自尊心也不允許他賣慘。萬禮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劣質煙的白霧嗆人,他眯着眼,在煙霧後面看着二叔:“咱還是長話短說吧,你們是不是都以為爺爺給我留私房錢了?”
話音落了,所有人都擡眼瞅着他。而萬禮一笑,噴出一股白煙:“爺爺啊,的确是給我留錢了。但是呢,我一分都不給你們。”
二叔最先炸了,他高聲罵道:“小兔崽子就是個白眼狼啊!老頭子真是白養你了!不知道感恩的小畜生!”
話說得非常難聽,但大伯和小姑都沒阻止。大伯還嚴厲地教育他:“你這孩子從小就不聽話,故意氣長輩對你有什麽好處?”
大伯家裏的日子略有結餘,小姑家則勉強收支平衡。他們都期望着一筆橫來之財,所以不惜撕破臉面。而且他們都認為萬禮善良,否則也不會在爺爺重病時主動辍學,賺錢給爺爺掙醫藥費。
不說那錢來路幹不幹淨,但卻極大緩解了他們這些兒女的壓力。而萬禮也理應付出更多,這是他們心底的共識。
萬禮不慣着,他拿出耍混的本領揶揄:“爺爺的老房子不是都被你們瓜分了嗎?錢花沒了又琢磨我是嗎?你們回家慢慢琢磨去吧,別耽誤我做生意。”
小姑看到這劍拔弩張的架勢,趕緊出面當和事老:“哎呀萬禮,你大伯和二叔不是那個意思,咱都是一家人,這麽吵吵多讓人笑話,行了我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啊。”說完,還把氣呼呼的二叔往外拽。
應聘的廚子剛好上門,茫然地看着裏面的人,這麽大的火藥味讓他停下腳步觀望,門內的二叔則幹脆推開門沖他吼:“看什麽看!不營業!滾蛋!”
說完還不解氣,二叔又沖萬禮嚷嚷:“你想開張啊?沒門兒!我就在這兒守着,我看誰來給你當廚子!誰敢來吃飯!”
被莫名其妙的罵一頓,應聘的廚子心有不快,沒等他走,就見門裏有個年輕人,一瘸一卦地走過來,到了門口還說一句:“誰說我沒有廚子!我現在就有一個!”
應聘的廚子以為他說的是自己,深怕受到無妄之災,馬上轉身溜了。
而萬禮也不是找他,開了門,萬禮把外面矗立的江洵往屋裏一拽,鬥志昂揚地對二叔說:“這就是我廚子,我明天就開業!”
他被生活打倒過無數次,這點小挫折算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受是曾經的混混頭子,但是!沒做過任何殺人放火坑蒙拐騙的壞事,作奸犯科的事也沒幹過,看文的親可以放心。篇幅有限,後面會慢慢說清楚。他是個好人,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