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上浮和下潛完全是兩種體驗,尤其是看着海面微光,拼命游了很久,卻始終無法抵達時。
頭開始眩暈,心跳脫力般緩慢,我看見自己的皮膚漸漸變蒼白,血管一根一根地突起,血液迫不及待地要沖出來。糟了……g的力量快消失了。我抓住g的手腕,望着他金黃色的眸子,想告訴他這件事,張口的瞬間,卻只能吐出一串水泡泡。
力量徹底消失了。
像被黑布蒙住了眼睛,眼前漆黑一片。鼻子嗆水,氣管火辣辣的,難受極了。眼睛和耳朵同時滲出暖暖的液體,過了很久,我才意識到,那是滾燙的血。
……剛擺脫克拉肯的觸須,就要死在海底了嗎?
一只修長的大手扣住我的手腕,把我往前拽了一段距離。看不見任何東西,觸覺也變得很遲鈍,卻能感覺到這只手掌很大很熱,是無限接近冰點的海水裏,唯一有溫度的存在。我情不自禁地靠攏過去,吸盤魚般貼附在他的身上。
下巴被擡起,兩秒鐘後,兩片溫熱而柔軟的東西覆蓋了下來,小心克制地觸碰着我的唇。
這是一個……吻。
一個唇對唇的吻。
我有些懵了。
随着親吻時間的增加,感官依次被點亮,心跳速度恢複正常,倒灌進鼻子、耳朵的海水排了出來,血液重新流向四肢百骸。
眼前的畫面由暗變亮,我看見密集如蜂群的鲱魚群從頭頂游過,猶如遮天蔽日的烏雲,珊瑚叢鮮豔美麗,一條醜陋的格陵蘭鯊正在不遠處虎視眈眈,卻因為g的身上頂級掠食者的氣勢,而謹慎地不敢靠近。
一線清幽的光滲落下來,g低垂着頭,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我。一縷黑發飄浮在額前,勾勒出他突出的眉骨和深邃的眸。
我雙手撐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他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心跳激烈,咚,咚,如此明顯,如此強烈。
我心跳也快了幾拍。
總覺得在他的面前……我已經沒有任何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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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地看了我半晌,松開我,轉身向前游去“回去後,記得兌現你的承諾。”
望着他的背影,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承諾”是允許他搜查我的記憶。
他是不是已經猜到了?遲遲沒有說破,是因為證據不足無法确定,還是想聽我親口承認?
想起他曾說,是我讓他重獲新生。一顆心頓時軟了大半。其實,告訴他真相也沒什麽,就是事情會變得非常複雜和麻煩,不知道他是否願意與我一起面對那些糾葛……
浮到海面上,三桅船早已報廢,只留下幾片焦黑的船板。我正迷惑船沒了,還怎麽回克拉肯群島,就被g握住手腕。
北冰洋太寒冷,反而襯得他的手掌滾熱如烙鐵。被他親吻的畫面在腦中一閃而過,我僵了一下,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沖向了臉頰。我究竟怎麽了……為什麽每次和g親密接觸,都會非常不自在……
大海漆黑幽暗。他沒有發現我的異常,握着我的手,游向前方,聲音清冷動聽“跟着我,別游錯了。”
“噢……好。”
太奇怪了,光是聽見他的聲音,都會心跳加速。我到底怎麽了……以前的我只有碰見特別難攻克的挑戰,才會這樣。
不知游了多久,手腳都有些酸痛,總算看見一座小島的輪廓。只是,這座小島起碼有百分之八十的面積都被銀白色覆蓋,一看就荒無人煙,g卻毫不猶豫地往那邊游去,我差點沒跟上他。
半小時後,抵達小島。g渾身濕透地走上岸,對我釋放了一個幹燥術,自己卻地走向桦樹林。我猶豫了一下,算了,反正在他面前露出的破綻已經夠多了,再多一個也沒事。
我叫住他“g先生。”
他停下來,側過頭“什麽事。”
潮汐陣陣,繁星是夜空的脈搏,靜谧卻喧鬧地跳動着。
我看着他淩厲瘦削的下颚角與高挺的鼻尖,心跳再次亂了。走到他的身邊,能感受到他在看我,卻沒有勇氣對上他的視線。這種體驗之前有過一次,但那時是因為心虛……這次呢,我想不出原因。
我快速念出幹燥術的咒語,然後轉過身“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忘記照顧自己。其他都是次要的。”
g看了看身上幹爽的襯衫,突然,用力地扣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掌是灼熱的火炭,燙得我的心砰砰直跳。回頭望去,寒冷夜風吹過,他的頭發和襯衫都在獵獵顫動。他直視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說什麽,卻只說了一句“謝謝你的關心。”
“……不客氣。”
g慢慢松開我的手,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桦樹林中,不知道去幹什麽。
我平定了一下詭異的心情,摸了摸幹癟的肚子,決定抛開諸多疑問,去弄點吃的。走到海邊,我用g的巫銀弩射殺了兩條不小心游到海面的鳕魚。去鱗,掏出內髒,這時候就體現出魔法的好處了,不用撿幹柴,也不用鑽木取火,只需要念出掌心火的咒語,一條鮮香美味的烤鳕魚就做好了。
吃完魚,正準備給g也烤一條,只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擡頭一看,g拖着兩棵攔腰砍斷的桦樹,走了過來。
那兩棵桦樹足有二十多米長,他卻拖得毫不費力,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領口兩顆扣子解開,露出随着步伐節奏而緊繃的胸肌和手臂。
……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又出現了。我放下鳕魚,試了一下雙頰的溫度,有些燙。難道是因為氣溫太低,生病了?
g把兩棵桦樹扔在空地上,單膝跪在地上,拔出匕首,刮去樹皮粗糙的部分,然後用掌心火軟化樹皮,利落地剝下來,接着,将桦樹分段,削平……直到他把那些平整的木材,組裝成一艘小船,我才反應過來,他竟然在造船。
這裏沒有釘子,也沒有螺絲,更沒有榔槌,不知道他怎麽做到的,居然讓木頭咬合得嚴絲合縫。造出小船的雛形後,他又用掌心火将濕潤的樹皮烘幹,依次粘在小船的外面。不到一個小時,一艘簡易的桦皮船就已完工。
看見這一幕,我震驚得說不出話。在血族的歷史裏,“三十”的血族年齡,跟人類的少年時期相差無幾。我像他這麽大的時候,只會琢磨匕首,傻了吧唧地以為武力至上,盡管看過不少書,真正讀進去的卻很少。他卻已經将建築、音樂、魔物學和自然科學都學得明明白白,現在還露了一手精湛絕倫的木工……可能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吧。
要是我在一座荒島上,用匕首造出一艘船,不炫耀也會得意很久。g卻不驕不躁,神色平淡地對我招招手“過來,出發了。”
感謝魔法。不然g再怎麽博學多才、心靈手巧,也不可能用桦木造出蒸汽船的效果。有了魔法當推力,桦皮船的速度變得像旗魚一樣快,再加上克拉肯群島本就在北冰洋附近,不到片刻,我就看見了燈火通明的島嶼輪廓。
原來,我和他上次來這裏時,正值極晝與極夜的交替時期。在克拉肯群島,半年才能看見一次日落。可惜的是,當時的我并沒有怎麽在意,還以為是正常地天黑。
就在快要靠岸的時候,g忽然側頭看着我,低聲問道“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我愣住。
除了夢境中克蘇魯扮演的他,現實中的他……好像一次也沒有叫過我“卡羅莉娜”。
一次也沒有。
他是不是很早就起疑心了?
這是打算跟我攤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