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災難降臨
中午十點半,鄒浪一路跟着沈淩月走入了商貿大廈的一樓大廳。這裏的玻璃吊燈有着長長的垂地流蘇,大廳裏金碧輝煌,四處都是蓮花紋路的裝飾。
在這未被喪屍到達之地,依然保留着末世前的樣子。
鄒浪和沈淩月坐着電梯上到第三十二層,這一層有一個不大的宴會花廳,鄒浪走進來就覺得氣氛不太對,微微皺眉問沈淩月道:“你爸媽定的哪個包間啊?”
昨天沈淩月說家中父母正好來了B市,想請他吃個飯,鄒浪本來是不想來的,可是他畢竟在人家家白吃白住了這麽久,直接拒了總歸有點不講情面,這才答應下來,今天跟着沈淩月到了這裏。
沈淩月看了看之前自家父母發來的信息說:“在良辰美景廳。”
聽了這名字,鄒浪越發有點不好的預感。
兩個人一路走到了外廳門口,有人迎過來把他們兩人引進去。
鄒浪看了看外廳中已經擺好了一些酒宴冷盤,還用花束布置了現場,問沈淩月道:“今天這邊不是有人結婚吧?”
沈淩月也是眉頭微皺,沒有回話,她爸媽之前叮囑她帶着鄒浪早點來,這時候又見了這布置,她的心裏忽然明了。之前自家父母早就和她提過訂親宴的問題,并說鄒家也有意籌辦,她以鄒浪還未痊愈為由往後拖了好幾次,看來這是老人們等不及自己操辦上了。
兩人走到一間半敞的小包間,鄒浪一進去就看到了沈家父母,剛叫了一聲叔叔阿姨,回身就看到鄒睿一身軍裝面色不善地坐在一旁。
鄒浪已經許久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上次的吵架還是在電話中,他此時看到鄒睿臉色詫異道:“爸,你怎麽來了?”
鄒睿把軍帽摘了放在一旁:“我就算再忙,兒子的訂婚禮總歸是要來的。”
鄒浪一臉錯愕,“訂,訂婚禮?這事我怎麽不知道?”
現場的氣氛越發有點尴尬,鄒睿和沈家夫婦互相對望一眼,現在末世,局勢一天一變,兩方早就達成了共識,作為盟友共事。只是孩子們總是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後天,很多計劃中的事情不方便實施,雙方父母覺得不能由着他們任性,這才出此下策。
沈家爸爸看着父子兩個僵在這裏,打圓場笑道:“是這樣,你們兩個人的婚事我們早就沒意見,之前就說要辦,因為鄒浪前一段受傷就耽擱了,現在鄒浪也痊愈了,我們商量着還是把事情操辦一下,由于鄒司令比較忙,也是忽然有空過來,所以事先沒來得及和你們提前說。”
鄒浪回身看了看,這十來桌的酒席,精心布置的花廳,哪裏像是臨時起意的樣子。擺明了是要把他往戲臺子上面架,等消息一對外公布,就是生米要往熟飯煮。
沈家媽媽也笑道:“就是啊,什麽訂婚,也就只是叫上親朋吃頓飯而已嘛,你們不要緊張。”
兩口子一唱一和,沈家爸爸繼續點頭:“淩月啊,賓客就要來了,旁邊有間化妝廳,你們還不準備起來。等會好迎接賓客,開始儀式。”
鄒浪氣不過,一回身看向了沈淩月,這圈套可是費心費力了,就是不知道沈淩月是受害者還是同謀。
沈淩月見鄒浪怒了,沒敢說別的,也沒敢當面忤逆父母,伸手拉着他衣袖道:“爸媽,鄒叔叔,那我們先去看看衣服。”
兩人剛走到外面,鄒放就從外廳門口走了進來。
鄒浪見到他就知道這事兒他哥也有一份,開口質問:“哥,你怎麽也跟着爸一起胡來?”
鄒放看他從裏間出來,語氣不善,知道鄒浪已經和鄒睿置過氣了。當時鄒睿找他,鄒放想着,反正只是訂親,也不是結婚,這末世朝不保夕,最後如何還兩說呢,目前階段,和沈家聯姻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才答應下來做了同謀。現在他看鄒浪面色不快,自然要幫忙壓着,撫了撫軍帽道:“爸這樣的打算沒錯啊,他知道實話說了你就不會來。反正消息散出去了,等下你戰友就都來了,還有其他有頭有臉的賓客參加,你可以犯渾試試?”
鄒浪聽了這話目光掃向四周,花廳的門口已經站了六個保镖,還有四個鄒放的親兵,硬闖出去有點難,他準備另做打算。
鄒放看他不說話,以為鄒浪知難而退了,他對婚事沒意見,但是這件事兩方父母處理的确實不妥,有些同情地安慰弟弟道:“訂婚你就配合一下吧。今天就算當是場戲也該演好。”
看這邊處處尴尬,沈淩月笑着拉走鄒浪:“我們還是先把衣服換了吧。”說完話她就把鄒浪直接拉入了更衣室。
更衣室裏空無一人,早就擺放好了兩排男裝女裝,角落裏還有個小的試衣間。一進屋,沈淩月就鎖了門道:“大概他們怕我知道了透露給你,這事我和你一樣,剛剛才知道。”
鄒浪哼了一聲,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沒說話。他對沈淩月的話持保留意見,保不齊這丫頭跟着爸媽一起騙他。
鄒浪對鄒睿的專斷獨行已經習以為常,反正他從小到大都是如此,父親從來沒有問過他的意見,什麽事都是自己決定,他掙紮反抗了二十幾年,還算是積累了點鬥争的經驗,現在他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明面是老實下來,心裏卻在動着歪心思想着怎麽跑路。
沈淩月看他沒說話,蹲下身來在他的對面:“你要是今天不想定這個婚的話,我們逃吧,一起逃。”
她的眼睛閃亮亮的,語氣裏透着一股興奮,仿佛在做什麽了不起的事。
“你不怕你爸媽?”鄒浪問她。
“嗯!”沈淩月的目光滿是堅定,“這次是我爸媽不對在先,回頭我會和他們解釋的,現在人少顯眼不好逃,等下賓客都來了,開場前我們再跑。你好歹是個特種兵,這點人困不住你吧?”
鄒浪看了看她,他自己一個人的話,無論是喬裝打扮還是聲東擊西,混出去應該不難,現在看來,他的逃跑計劃要再加個沈淩月了。
不管怎樣,訂婚禮新人不在,都是尴尬。兩個人都不在,總比他一個人離經叛道的責罰輕些。
鄒浪拿定了主意道:“好,那就一起逃。”
沈淩月起身開始翻找衣服,丢了一身黑西服給鄒浪,“你哥哥說得沒錯,這場戲要演好,我們現在越配合,态度越好,等下開場就跑得成功率越高。”
這邊更衣室內兩個人謀劃着逃跑計劃,外面的嘉賓卻是陸陸續續開始到場。
衛霖和何也到了門口,何也看着訂婚宴現場感慨着物是人非,“教官真可憐,之前好到那種程度,結果一夕之間鄒浪整個人都變了,說不記得就不記得了。”
衛霖拉了拉他,示意他小點聲,“這好歹是鄒家和沈家的訂婚禮,你別這裏砸場子。”
兩個人簽完了到進去不多時,禦井堂也到了門口,他猶豫了一會才走過去簽了自己的名字,迎賓的小姐核實了一下,為難開口道:“呃,對不起,先生您不在賓客名單上……”
這次沈家夫婦和鄒睿親自操辦,請的很多都是軍方和社會各界高層,現場都是一座一客,鄒放幫着在軍中就散了幾張帖子,他自然沒有預備禦井堂的那一份。
“那……可能是朋友搞錯了,我再問下吧。”禦井堂說着話就往後退去,他忽然覺得自己沖動了,今天不該來。
禦井堂轉身離開,到了電梯口處,正在等電梯時,那迎賓小姐忽然跑過來道歉道:“對不起先生,我又核對了一下,找到了你的名字,您和我來吧。”
禦井堂不太清楚為什麽會有這個變故,但是依然跟着迎賓小姐走了回來。
迎賓小姐把禦井堂領到一處座位上,這位置明顯是最後臨時的散桌,桌面上都沒有名簽,此時酒水飲料已經上了。禦井堂就一個人坐在那裏。
鄒浪和沈淩月換了衣服從更衣室裏出來,正好遇到各種賓客陸續進場,鄒浪看了看,大部分人他都不認識,然後他就注意到一個人孤零零坐在角落的禦井堂。
不知為何鄒浪的心裏一動,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了禦井堂的身上,再也難以移開,那人看起來比上次庭審的時候更瘦了,精神倒是好了一些。
沈淩月也跟着鄒浪的目光看了過去,雖然之前禦井堂的照片資料她看過了無數次,這時候還是裝作不認識問:“那個人是?”
“是我在K師時候的教官。”鄒浪介紹道,後來何也和衛霖曾去醫院探望過他一次,提到禦井堂時,就是這麽說的。
“他們說,教官對我挺好的,還救過我,我先過去看看,打個招呼。”鄒浪說着,又從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一個酒杯,倒了半杯紅酒。
沈淩月點點頭,沒有跟過去,但是她看着鄒浪向着禦井堂走過去的背影,微微皺了眉頭。她有種感覺,就算鄒浪什麽都不記得了,他依然總是會被禦井堂引去目光。
禦井堂本來只是一個人坐在角落發呆,面前的光線忽然一暗,有個人擋了光線,在桌邊投下一片陰影。
禦井堂擡起頭,就看到鄒浪微笑着看着他。他的心裏猛地一抖,慌忙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兩個曾經那麽熟悉的戀人,就這樣面對面站着,相隔不到半米,卻似兩個陌生人般,滿是拘謹。
“教官,上次庭審的事後來沒事了吧?”鄒浪問他道。
禦井堂一臉呆滞地看着鄒浪,連眼睛都忘記了要眨,他就這麽看着鄒浪,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鄒浪被他看得有點奇怪,他的頭又有點疼,側了頭輕咳一聲,不敢直視禦井堂的眼睛。
禦井堂這才發現了自己的失态,低了頭說:“庭審早就沒事了。”
“教官,今天請你喝一杯,感謝你的培養之恩。”鄒浪說着倒了一杯紅酒遞到禦井堂的手裏。他不知道禦井堂為什麽看起來如此落寞,他只是想讓他開心起來。
禦井堂感覺自己有很多的話想說,很多的話想問,到最後,他什麽也沒有說出口,低下頭愣了三秒,手指微顫着接過了鄒浪遞過來的紅酒。
看着酒紅色的液體,禦井堂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沉了進去,然後他舉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是好酒,帶着葡萄酒的香甜,喝到嘴巴裏卻是幹澀的。
鄒浪又對着他笑了笑,“別客氣多吃點哈。等下次專門請你吃飯。我先去招呼下其他客人。”
“嗯,”禦井堂強撐着面色平靜對鄒浪顫聲說,“祝你幸福。”
他們就這麽寒暄了幾句,再次擦肩而過,像是多年不見,只記得彼此名字的老友。
鄒浪轉身的那一刻,禦井堂就垂下了頭,他的胸口緊得難受,那裏有什麽東西早已被人生生挖走,鮮血淋漓。
他本來就什麽也沒有,只剩了這麽一顆心,一直私心想留給自己,之前被鄒浪糾纏了很久,最終彌足深陷。他看上去感情淡薄,其實比誰都認真,走進去不容易,進去以後,出來更是難上萬分。
禦井堂努力寬慰自己,他只是想來看看他,遠遠看上一眼也好,如今他不光看到,還說了幾句話,喝了他敬的酒,他還有什麽渴求的呢?
都說酒能忘愁,他看着手裏的紅酒,忽然有沖動想要一飲而盡。
禦井堂還要再喝時,一只手忽然伸了過來,扣住了他的酒杯。他擡起頭,看到是師長鄒放。
鄒放的手把酒杯握住道:“禦上校不勝酒力,今天還是少喝點吧。”
禦井堂心中明了了一切,開始是鄒放沒有邀請他,而現在又是鄒放加了他的名字。他就在一旁那麽看着他和鄒浪說話,直到鄒浪離開才走了過來。他忽然覺得有點諷刺,時隔了幾個月,當初逼他喝酒的人如今攔了他的酒,當初因他喝酒生氣的人卻敬了他一杯酒。
禦井堂放開了拿着酒杯的手,任由鄒放把酒杯拿走,低聲道:“我只是作為戰友,過來看看。”
鄒放微微一皺眉道:“你是他的教官,理應請你過來,只是鄒浪的腦部受傷,醫生叮囑不能受刺激。所以開始的時候,我才沒有邀請你。”
禦井堂有點想問問他,那麽你現在放心了嗎?到最後他卻只是嗯了一聲。
鄒放看他情緒還好,沖他點點頭,轉身去迎其他賓客。
随着時間臨近中午,花廳裏的賓客漸漸更多了起來,室內的空氣悶悶的,禦井堂一個人從廳中走了出來,站在了外面的露臺上。
有位穿着小白裙子的小女孩從人群中穿出,走過來湊在禦井堂的旁邊,仰了頭看向他,她拉住了他的衣角問:“美人哥哥,你不開心嗎?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
禦井堂回頭,看到了打扮得像是小天使一樣的小橙子,幾個月不見,小姑娘又長高了不少,他伸出手摸了摸小橙子的頭,“小橙子,好久不見。我只是來看看你爸爸,過得好不好。”
忽然之間,大地一陣顫抖,從遠遠的天邊響起了一聲怒吼,B市周圍所有點燃着綠燈的燈塔猛然都轉為了紅色。警報聲在整個城市的上空劃過。
一陣淩冽的風吹來,禦井堂把小橙子攬入懷中抱起,小橙子有些害怕地趴在禦井堂的胸前。
禦井堂望向邪風吹來的方向,風揚起了他的頭發與衣角,城市西方靠海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身影,那怪物嘶吼着,直接踏破了城市邊緣的防護電網,無數的喪屍跟在巨人的身後,湧入了城市。
一級警備!
災難,在這個日子悄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