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古百青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是亮的。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魏岚斜靠在床邊,在他醒來的第一時間說道,“海盜船沒跟上來,大概還被海章纏着,我們已經穿過黑眼了。船長說繼續加速,争取十天內登陸南尾島。”
“雪沒停?”
“沒有,還在下。”魏岚伸手幫他掖了掖被角,“看這架勢,沒有一個月不會停。你餓了吧?船長給你準備好了食物,羊肉湯,你現在吃嗎?”
“羊肉湯?”古百青咋舌,“他舍得?”
“你們失血過多,又在海裏泡了水,不好好養養,怕是要不好。再說了,羊都死了,不吃留着還能有什麽用?”說着說着,魏岚就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看起來像少女一樣快樂,“我也跟着沾了光呢,好久沒吃過羊肉了。”
古百青看着她也笑了起來:“幸好沒死,不然可就吃不上肉咯。”
“你死了也是活該!”魏岚撇嘴,“別人躲都來不及,偏你要主動上去招惹海章,沒死是你運氣好。”
古百青也不辯解,只笑着看她。
魏岚捏捏他的胳膊,有些嫌棄:“你好不容易長了二兩肉,又流了這麽多血,得多少吃的才能補回來啊,真是浪費。”
“我怕血腥味不夠啊。”古百青也有些心疼地摸摸自己的手腕,那裏已經被裹上了幾層厚厚的棉布條,輕輕一碰還是疼得他皺眉,“上藥了?”
“嗯。”
“哪來的止血藥?”
“沒有止血藥,撒了點鹽水消毒,船長又幫你簡單處理了一下……”魏岚搖搖頭,“湊合着吧,反正死不了。”
“……真狠心。”
“嗯,就是這麽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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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裏泡水的後果已經顯露出來,即使裹在厚重的棉被下,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在又疼又麻地抱怨不停,真是坐也坐不住,躺着也躺不舒服。古百青這次元氣大傷,到了晚上就發了高燒,迷迷糊糊睜不開眼,全身無力又難受,最後的幾日差不多在昏迷中度過。
再次清醒過來,船上的人已經喜氣洋洋地等待上岸了。
“傍晚就能到南尾島了,”幾日不見,船長也消瘦了不少,但好在精神很振奮,大手糊在人腦門上分外有力,“小子,這次全靠你了。別說我小氣,這次大頭是你的了。”
“還有什麽大頭?”古百青被拍的直翻白眼,疼的呲牙咧嘴,“活羊全死了,放小艇的時候,貨全泡水裏了,虧大了。”
“能保住命就不錯了。”船長很知足,不以為意地擺擺手。
古百青眼珠一轉,嘿嘿笑了起來:“也不能說一無所獲……”
“什麽?”
“我是想說,我是一個有大義的人。”
“什麽意思?”船長狐疑地摸摸他腦門,“退燒了啊,說什麽傻話呢?”
“嘿嘿。”古百青笑而不語。
末世後的冬天都難捱,冷的天怒人怨,近海的港口都會被冰層覆蓋,輕易不會接納船只靠岸,南尾島也不例外。在進港處被攔截下後,船長派人下去好說歹說,又承諾會交付一定金額後,姍姍來遲的港口勞工才扛着破冰工具前來幫忙。
抛錨後,下船輕點物資,打點港口管理人,尋找收貨商,一番折騰到深夜了,才有消停的時候。在海上困了小兩月的船員反而來了精神,船長一聲令下,一個比一個跑得快,成群結隊地消失在港口拐角的小道上,偌大的船只頓時冷清下來。
“你幹什麽了?”船長目瞪口呆地看着腳下的人,一時有些摸不清頭腦,“他得罪你了?”
“他就算得罪我,我也不能跟他計較啊。”古百青戳戳昏迷的人,語氣随意,“誰還能跟錢過不去?”
船長一琢磨不對勁,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來了:“你不是想……我可不幹這事!你想都別想!”
“你又想到哪裏去了?”古百青懶得理他,圍着昏迷不醒的人來來回回轉圈,有些頭疼地喃喃自語起來,“尾巴去哪了?”
“什麽?你大點聲,我沒聽見。”
“沒跟你說話,一邊去。”古百青猛地又擡頭,四下看了看,不放心地囑咐道,“你去門外守着,別讓人進來,魏岚也不行。”
“魏岚說她困了,已經回……你不是也給她下藥了吧?!”船長驚恐地往後退。
“別叨叨,煩死了,快出去守門。”
打發走了船長,古百青又開始研究起韋金了,蹲在他身邊,捏捏這邊,戳戳那裏,還不死心地扒開褲腰摸了摸,硬是沒找到關鍵。
“尾巴呢?”古百青嘟嘟囔囔地摸上摸下,一咬牙,轉身跑出去,再回來時,手裏的一桶冷水嘩啦傾斜,全澆到韋金身上了。
……怎麽還是沒有?
撩開耳邊的碎發,果然看到了一道細細的開合口,淺淺的痕跡如同傷疤,粉嫩發白,還在微微地顫動,沾了水後晶瑩透亮。古百青定睛看了一會,又慢慢把手指湊上去,不斷開合的魚鰓被驚吓到般,突的閉合,反倒把他吓了一跳。
可是沒有尾巴……難道不是人魚?古百青撇嘴,就算不是人魚,也絕對不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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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頭船在南尾島的買賣勉強算是順利,泡爛了的貨品也有人搶着要收,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把南尾島民生的困境後,船員們在兩天後再度踏上了歸程。
“白骨精,韋金呢?”
已經升錨了,眼看就要出港口了,魏岚清點了兩遍人數都沒發現韋金,趕緊來找古百青了。
“哦,他啊,他說有事要辦,先不跟我們走了。”古百青正和船長嘀嘀咕咕說話,謊話說的眼也不眨,又順勢用手肘撞了撞船長,尋求支援,“船長也同意了。”
船長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魏岚。
“是嗎?”魏岚狐疑地來回看着兩人,“不是你們丢下他了吧?”
“半價的勞力啊,誰舍得?”古百青大呼冤枉,“你居然懷疑我們的原則?”
一直站在旁邊沒出聲的方舟也有些不舍地開口道:“韋金哥走了?他不是要去尋親嗎?”
“誰知道呢?”古百青安慰地揉揉他的一頭亂毛,“人來人往,船上別談感情,你慢慢就習慣了。”
心虛的船長可沒古百青那麽厚臉皮,火燒屁股一樣趕緊離開了:“升帆,升帆!起航了!”
他們這次歸航倒是順利的很,提前繞開了黑眼,也沒碰上四火,而曾經尾随他們的海盜船已經沒了蹤跡,大概被海章絞碎了也說不定。這一趟行程,風平浪靜,除了有幾個船員被凍出了點發燒感冒,倒是一人沒少。
入港辦完一系列的手續後,太陽已經西斜。拿到酬金的一群船員勾肩搭背笑得好不開心,吵吵鬧鬧的要下船後再好好慶祝一番,順便炫耀一下這次的歷險經驗。
“燈泡,你過來。”在船員們要下船時,古百青喊住了光頭。
“哎,古哥。”光頭一溜小跑就湊上來,“還有什麽吩咐嗎?”
“你跟哥去一趟雜貨鋪。”
賴麻子是個懶貨,天剛擦黑,已經準備關門了。
“喲,古小哥回來了。”一眼看到古百青走過來,賴麻子隔着老遠就吆喝開了,“這次怎麽樣啊?”
“托福,收獲不小。”古百青笑着往前推了推光頭,“給你介紹個人,咱們裏面說去。”
賴麻子眼珠一轉,笑容變得意味深長,擡手就勾住了光頭的脖子,熱情地往裏帶:“這位哥們怎麽稱呼?”
“叫我燈泡就行了。”
沒上燈的小店烏起碼黑,三人一路穿過店面,再下樓梯,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四四方方,和上面小店的構造一模一樣,但卻空蕩蕩沒有擺放任何貨物,唯有正中一把椅子孤零零立着。
“這是……”
光頭還來不及問出口,下一秒就被賴麻子甩到了椅子上,咔咔兩聲輕響,胳膊就被椅子上彈出的鐵片扣住了。
“古哥!古哥,這是怎麽回事?!”光頭驚叫出聲,掙紮着想要站起來,卻又被鐵片牢牢扣在原地。
古百青冷着臉,也不跟他拐彎抹角了,直言道:“燈泡,做內鬼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