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董鄂夫人也是一個長得極好看的女子，雖是年過三十，但細看起來眼角眉梢還有些女兒家的清純，溫婉柔和的坐在豔冠後宮的宜妃面前，一派落落大方。
說起來郭絡羅氏家族和董鄂夫人的娘家那木都魯家族也算有些遠親的，借着這個由頭董鄂夫人每年總要來翊坤宮拜見宜妃幾次，兩人的性子也還算投緣，宜妃對董鄂夫人的拜訪便也樂見其成。
最近宮裏宮外都盛傳着太子将要選妃，董鄂夫人有些心思，也就帶着自己的小女兒湘菀進宮也好探探風聲。
兩人正寒暄着，宜妃一擡眼便看見自己的兒子小九牽着董鄂家的小格格從外面走了進來，陽光灑在兩人身後，那一副畫面倒也怡人遂笑道：“你怎麽倒遇見董鄂家的小格格了。”
九阿哥松開湘菀的手規規矩矩的給宜妃行了個禮道：“兒子去給銀杏澆水，看見董鄂家的小格格在樹下玩耍便把她帶了回來。”
說完轉身把湘菀送到董鄂夫人身邊，董鄂夫人忙起身給九阿哥見禮，九阿哥虛扶一把，走到宜妃旁邊坐了。
又寒暄了幾句，董鄂夫人正打算告辭，見一個哈哈珠子端了個紅漆托盤進來，看了九阿哥一眼，九阿哥微微颔首，那哈哈珠子便把托盤裏的吃食放在湘菀旁邊的案幾上。
董鄂夫人随意瞟了一下，發現那幾樣吃食都是自己的小女兒極愛的，雖不明白內裏但心裏還是喜歡的，忙向宜妃道謝。
宜妃并不說話，只微笑着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九阿哥也不分辨，起身去看那幾樣吃食，看起來都極精致，只是看到鵝掌時，微微蹙眉，伸手端起了那盤鵝掌。
湘菀看着鵝掌正想吃，怎知卻被端了起來，小鹿般濕潤的眼睛只盯着那盤鵝掌，但并不出聲吵鬧。
宜妃見了暗裏贊嘆董鄂夫人的家教好。
九阿哥看着湘菀小饞貓的模樣，心裏愛極了，把鵝掌遞給蘭朵低聲吩咐了幾句，蘭朵忙着去了。不過片刻蘭朵又端了那鵝掌進來，只見那剔骨鵝掌被分割成了一小塊一小快的，每塊上面都插了只銀簽子，九阿哥接了過來放到案幾上，在湘菀耳邊低聲道：“這樣就不會髒手難看了。”
湘菀聽了欣喜的道：“謝謝九哥哥，九哥哥真好。”
說完忙不疊的拿了一塊送進嘴裏，雖是自己極喜歡的吃食，還是吃的斯條慢理，宜妃看了覺得這小格格很讨人喜歡，遂笑着對董鄂夫人道：“夫人這小格格教得極好小小年紀舉止得宜，大方有禮真是難得。”
董鄂夫人聽了很喜歡笑道：“妾年近三十才得了她，她是我家老爺唯一的嫡女，難免有些溺愛，若再不把規矩學紮實了，日後恐怕就不好了。
宜妃聽了點頭，這女兒在家溺愛倒不打緊，若将來出嫁在公婆、夫君跟前失禮，便是大忌，日子也會難過，董鄂夫人這才是真的疼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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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對董鄂夫人也多添了些尊重，遂吩咐了綠棉幾句，綠棉應了去裏間端了個酸枝木的首飾匣子出來，宜妃看了笑道：“這裏是一套小的玫瑰花首飾，那年本宮自己打的時候看着邊上那套小些的精致可愛，就讓他們打了一套，這麽些年就生了他們幾個淘氣的，一直沒用上，如今送了你家的小格格吧。”
董鄂夫人忙謝恩收了，看着時辰不早便趕着告辭了。
等上了自家的馬車董鄂夫人便仔細的盤問了費嬷嬷，費嬷嬷原就是董鄂夫人的心腹，自然一字不漏的告訴了董鄂夫人，董鄂夫人聽了微微颔首，吩咐道：“既是九阿哥對烏雅格格說了那話，這事回去一字不許漏，連老爺也不許說，不然倒辜負了九阿哥的一番心意。”
又歪着頭逗湘菀道：“湘兒很喜歡九阿哥嗎。”
湘菀忙點頭道：“嗯，湘兒很喜歡呢，額娘。”
董鄂夫人憐惜的把湘菀抱到膝上坐了道：“為何喜歡呢？”
湘菀擡起亮如星辰的眼睛眨了眨道：“九哥哥長得比額娘還好看呢，九哥哥幫湘兒給螞蟻搬家，九哥哥給湘兒好吃的。”
董鄂夫人聽了掩嘴直笑道：“果然是只小饞貓。”
湘菀不服氣的道：“湘兒不是小饞貓，湘兒喜歡九哥哥，九哥哥看着湘兒的時候和額娘看着湘兒是一樣的。”
董鄂夫人聽了心裏微動，孩子都是極純真敏感的，誰對她好或者不好，那小小的心靈總能立刻感知。
到了晚上董鄂夫人思忖了半晌還是把湘菀說的關于九阿哥的話告訴了董鄂都統，董鄂都統聽了也不禁默然，過了片刻方道：“我們這些八旗旗主的子女婚姻都是皇上極關注的，家族往往都是不能自主的，好在郭絡羅氏家族也不是什麽大族，也還有時間，倒可周旋一二。”
董鄂夫人聽了見自家老爺竟是肯為女兒周旋自然欣喜萬分。
董鄂都統愛憐的拍拍夫人的肩道：“這事還早呢，你且收斂着些，今日打聽太子選妃的事怎樣了？”
董鄂夫人聽了忙斂了神情道：“聽宜妃的口氣，十有□□了，只是萬歲爺的意思還不大清楚呢。”
董鄂都統微微颔首。
承乾宮院子裏的牡丹正盛，紅□□紫，國色天香，皇貴妃佟佳氏頭挽牡丹朝陽的旗頭，戴着紅藍寶石鑲嵌的赤金珠冠，插了只玉鳳步搖，淺紫鑲邊，米白灑金牡丹紋樣的旗裝，襯得原本就妩媚婉約的一張臉越發的亮麗，只是卻掩不住眼底深處的落寞，她的貼身宮女姚黃見了笑道：“今年咱們宮的牡丹開的格外好，皇上又從洛陽帶回了幾株新品，奴婢聽說可是都送來了咱們承乾宮，別處可一株都沒有呢。”
佟佳氏纖長的手指劃過一朵盛開的牡丹可有可無的笑道：“你說這話，顯見得是哄本宮了，你們都是打小伺候本宮的，還不知道本宮不過是為子嗣傷懷罷了。”
皇貴妃佟佳氏是皇上的嫡親表妹內得皇上恩寵，外得家族庇護，原本是該得意風光的好年華，怎知天不遂人願總沒懷孕，前年好不容易生了個公主還沒了，自此便沒展顏歡喜過。
主子的這些心事跟着從佟佳府進宮伺候的姚黃、魏紫自然是清楚的，但不敢提及，怕惹得主子傷感，魏紫和姚黃對視了一眼，魏紫去摘了一朵牡丹給佟佳氏戴上道：“主子簪上這朵牡丹越發的顯得二八年華了，如今四阿哥也長成了，又恭謹孝順，就算不是主子親生的，可只要他日後還是想着要依賴咱們佟佳氏一族，便會乖乖的聽話，主子且受用就是，想那許多做什麽，焉不知放開了懷抱興許又得一個阿哥也說不準呢。”
佟佳氏聽了啐了魏紫一口笑道：“你這奴才說話慣會真真假假的，讓人惱也不是，喜也不是，你們難道還不知道我當年要養着老四不過就是膈應他的親生額娘嗎。”
四阿哥的親生額娘烏雅氏當年只是承乾宮裏的一名宮女，生的嬌柔，性子又乖巧溫順，善體人意，佟佳氏見了喜歡便提到身邊做了自己的大宮女，誰知她竟厚顏背主，乘着佟佳氏生病爬上了龍床，封了答應，住了承乾宮的偏殿，不久就有了四阿哥，佟佳氏便抱養了。
烏雅氏倒争氣一連生了四、六、十四三個兒子和幾個小格格如今也是位至四妃的德妃了，想起這些，佟佳氏還是有些氣惱的。
那烏雅氏倒也不同常人，自從佟佳貴妃保養了四阿哥，便當沒生過這個兒子般不聞不問，讓佟佳氏常常也沒了脾氣，但對四阿哥終是不喜，覺得他小小年紀不茍言笑，心思莫測。
今日上書房教授的是滿文課程，下了學老師交待了課業，随口說了一句，這滿文要想熟練還是要多說多練，如今後宮咱們滿族的主子娘娘還是不少，各位阿哥多孝順些，多請安這滿文自然也熟練得快，說得衆阿哥都大笑了起來。
十三阿哥胤祥看着旁邊的四阿哥笑道：“四哥的滿文定會精進得快，總是天天要給佟佳額娘請安的。
四阿哥從來都是以自己的養母現在後宮執掌鳳印的皇貴妃佟佳氏為榮的，私心裏覺得現在一衆阿哥中除了太子胤礽就屬自己的身份是最尊貴的，就算是太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有些及不上自己的，因為赫舍裏皇後畢竟已經不在了，而自己額娘如今正得聖寵，外家佟佳氏一族聲威正隆，大有超越赫舍裏家族之勢。
至于生了他的烏雅氏，早已經不存在他心裏了，并且對烏雅氏的包衣奴才出身更是諱莫如深從不提及的，雖說如今烏雅氏一族也擡了鑲黃旗，可他還是鄙視的。
因此聽得十三阿哥提及他的額娘，那難得有表情的臉也罕見的露出了笑容道：“給額娘請安原是應當的，難道為着練滿文嗎，說來我外祖家的鑲黃旗在我八旗中是極尊貴的一旗，很重視承繼老祖宗傳統，便是那些個包衣奴才個個都精通滿文布庫呢，倒不必刻意的去練。”
一席話聲音不大不小，說得原本有些嘈雜的上書房頓時安靜了下來，衆阿哥神态各異，但都沒說話，唯有十阿哥是個直腸子再藏不得話的，頓時起身笑道：“四哥說得極是，德額娘家如今也是屬于鑲黃旗的了，只不知四哥說的是佟額娘還是德額娘呢？”
四阿哥胤禛聽了這話臉一沉道：“十弟慎言，在皇家族譜上我的名字是承繼在我額娘佟佳氏皇貴妃之下的，與德妃娘娘何幹，莫要亂說傷了我額娘的心。”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連教授滿文的的鄂舒爾也深深的看了胤禛一眼，十阿哥頓時愕然，有些呆傻的看着四阿哥，過了片刻方低聲道：“我沒你有福氣，我就一個額娘還病着不願搭理我呢，你倒不珍惜，說完低頭沖了出去。”
皇宮是個沒有秘密的地方，何況是在上書房衆目睽睽之下呢。
康熙聽了只擡眼看了小順子一眼，停筆端起茶啜了一口道：“老十也老大不小的了，說話不知輕重該罰。”
梁九功卻是深知自己這位主子的，挨罵的這位十阿哥倒沒事，只怕連說都不說那位四阿哥在皇上心裏已經起了新膩。
見這樣梁九功笑道：“大約是翊坤宮的小廚房做得好，如今不僅十阿哥，連太子都常常在翊坤宮晚膳了才各自回宮呢。”
康熙聽了微露笑顏道：“朕說呢，怎麽翊坤宮的宵夜越發的簡單了，看來是準備他們的晚膳便馬虎朕的宵夜了，哼。”
梁九功忙忍笑道：“那皇上今兒個晚膳是要去翊坤宮嗎？”
想起上書房十阿哥的話，康熙緩緩的搖頭道：“罷了，擺在乾清宮吧，晚膳後去長春宮看看鈕祜祿貴妃吧。”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