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願]十年

第23章 (5)

他是否會出席藝能大賞以及是否能四度摘得藝能天王頭銜議論紛紛。而現在，古芊菁給了我肯定的答案。

“是嗎，那很好啊，藝能大賞少了黎華總覺得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麽？”

“你們兩個是最大的熱門，如果他不出席，你的機會就大得多。”

“如果我要靠他的退出來成全，我覺得也沒什麽意思。”

“呵呵，”她幹笑了兩聲，“方若绮，你真有種。”

我不大能分辨她這句話是贊是貶，不敢随便接話，她挑了挑唇角，說：“你是不是一直都看我不順眼？”

“也沒有……”她的直白反而令我不知道何從開口。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定覺得我除了漂亮，一無是處，所有的一切都是靠家裏的。”

“呃……”我不知道她唱哪出，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

“無所謂，”她笑得不以為然，“大家都這麽覺得。其實也沒錯，我就是靠家裏，從小到大，我想要什麽都能輕易得到，身邊圍着我轉的人大把大把的。現在，就連所有女人最想要的男人都是我的，我還需要去追求些什麽？我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的，我可以穿最貴的衣服戴最貴的首飾，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樂意找點事幹了，可以拍部電影錄張唱片；甚至我随便畫兩張服裝設計圖，那些大牌公司就會用我的名字來命名整個系列。別人說的那些追求啊夢想啊，都是屁。窮人才有夢想，我根本不需要，因為我什麽都有。”

“既然你不在乎別人的看法，為什麽還要跟我說這些？”

“我也不知道，大概因為……你是唯一從我手裏搶走過東西的人。”她直勾勾地望着我，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從前的敵意，卻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寂寞。

沒錯，她說得都對。既然得天獨厚，盡情享受擁有的一切無可厚非。只是高處難免不勝寒，從學校到演藝圈，她從不曾有真正的朋友。她的世界對大部分人來說都太遙不可及，與生俱來的巨大差距橫亘在我們之間。黎華對她情有獨鐘，或許就是因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是同一種人。

我突然對她有了幾分同情：“真可惜，我們沒能成為朋友……”

“算了吧。”她冷笑着轉身離開，笑容卻并不冷漠，那裏面的意思我們都懂。

“試試側披發吧。”走出門前，她頭也不回地這樣說。

******

我沒有把頭發盤起來，而是選擇了古芊菁所說的側披發來搭配禮服，當晚的造型被評為藝能大賞紅毯最佳造型的前五名。

但拿到第一名的還是古芊菁，她天生的美貌和名媛氣質令她具有超凡的品位。即使她并沒有什麽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但只要她踏上紅毯，就是最吸引人的那一個。

她說得沒錯，這樣沒什麽不好的。

只是我跟她不一樣，我同樣喜歡被注視被贊嘆，可我更享受在舞臺上在鏡頭前在鎂光燈下将自己所蘊含的潛能統統展現出來的時刻。

沒有一個舞臺會比藝能大賞的舞臺更吸引我，但也沒有一個舞臺像藝能大賞的舞臺那麽令人難以企及。

整個晚會很冗長，各種名目的獎項頒發了一大堆，很多藝人都獲得了上臺表演的機會。盡管坐在臺下四個小時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我卻比從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專注。

袁佩琪載歌載舞的表演熱力四射，她與我幾乎同時出道，幾年裏沒有一點緋聞，是演藝圈一抹難得的清新。

林妮雯的舞蹈妩媚動人，她的性感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與她平日為人的爽朗截然不同。

童靖陽演唱的情歌動人心扉，他為人冷漠，實力卻很強，在競争激烈的演藝圈總是占有一席之地。

他們每一個人都個性十足，能夠與他們一同朝着同樣的夢想奮鬥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我們倆也合張照？”坐在我身邊的黎華拿着手機問我。整晚作為焦點的我們都在不停地應付他人的合影要求，直到現在臨近頒發藝能天王才稍微得以喘息，他竟還有這樣的閑心，若非對他略有了解，大概會以為他在用三屆藝能天王的過來人身份向我施加無形的壓力。

我點頭默許，對着手機屏幕露出最好的笑容。

“笑得不錯啊，等會兒如果沒有叫到你的名字的話，記得也要這樣笑，否則我會有罪惡感的。”他戲谑道。

“你變得越來越讨人厭了，”我不客氣地回敬他，“說不定等會上臺的是我呢，我還挺像看看天王對着鏡頭笑不出來的樣子。”

“放心，我肯定笑得跟平時一樣好看，因為……”

他的話被掌聲打斷，頒獎嘉賓周映彤走上舞臺，她手中的信封裏，寫着最終贏家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下周就大結局啦~~~~

☆、十年（&後記）

“方若绮，你對這樣的結果感到失望嗎？”

“你對黎華有什麽祝賀的話要說嗎？”

“你會不會覺得這個結果不公平？”

我被上百家媒體團團圍住，閃光燈晃得我睜不開眼，嘈雜聲令我有些暈眩，可是我對着話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黎華來了！”有人尖叫道。

衆人朝同一個方向看過去，黎華捧着藝能天王的獎杯，帶着一貫優雅的微笑，緩緩地朝我走過來，方才的喧鬧瞬間平息下去。這樣的氣場仿佛在昭告天下，他是永遠的天王，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自不量力地挑戰。

記者們自覺地為他讓開一條道，沒有人吭聲，只有快門聲還在不停地響，閃光燈比剛剛還要刺眼。

他走到我的面前，我試圖對着他僞裝笑容，可是，我發現我笑不出來。

“方若绮，”他的嘴唇一張一翕，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咒語，攥住我的呼吸，“你笑起來很美。”

騙子！我根本沒有笑，我笑不出來。

我笑不出來。

我猛地睜開眼睛，窗簾緊緊地閉着，但天光似乎已經很亮。

我從床上坐起來，用力揉了揉額角，睡眠不足加上噩夢侵襲令我有些頭痛。身邊的人動了動，然後傳來慵懶而略帶沙啞的聲音：“怎麽這就起來了嗎？”

“沒有，做了個夢，夢到黎華捧着藝能天王的獎杯。”我披上衣服下床去洗手間。

身後傳來含糊不清的說話聲：“傻瓜，獎杯是你的。”

沒錯，我才是藝能天王。獎杯正靜靜地擺在桌子上，也許因為它的分量太重，重到讓我覺得沒有真實感，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吧。

不知為何，對昨夜後來的事我的記憶有些模糊。只記得黎華起身擁抱我，在我耳邊說完了那句被打斷的話：“……因為，你實至名歸。”

記得關古威抱我的時候，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直到最後走下舞臺才止住。

記得我在舞臺上語無倫次，但還是沒忘記要感謝所有該感謝的人。

記得我在所有人的簇擁下，倒數計時迎接新年。

也許這一切才更像一場夢吧。

回到卧室，關古威閉着眼睛，睡得很安詳。冬天的空氣有些凜冽，我搓了搓手，鑽回被窩。他卻轉了個身，自然地伸手将我攬住。

剛才冷卻的身體重新被溫暖包圍，我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刻寧靜的幸福。

******

“真想回去看看啊，可惜明權說什麽都不讓我去，說到時肯定人多混亂，太不安全。”莫筱筠在電話裏嬌嗔地向我抱怨。

今年正逢S高中的百年校慶，所有校友都收到了學校的邀請，不過懷孕已經七個月的莫筱筠去湊這樣的熱鬧的确不合适。而作為明星，我和關古威也都接到了由校長親自打來的電話，希望我們在活動當天能夠以嘉賓身份出席。我一口應允，關古威卻因為當天身在D城拍電影而不得不婉拒。

當選藝能天王以後，我不但沒有快馬加鞭，反而放慢了工作節奏。對一個藝人來說，藝能天王已是所能取得的最高榮耀，我不像黎華，拿了那麽多次天王還不知疲倦，我想要做更多自己喜歡并且能得到滿足感的工作。半年裏，除了一些廣告、宣傳和影友會，我只完成了電視臺的慈善綜藝節目《讓愛傳出去》的主持工作，其他時間都留在家裏為新專輯寫歌，研究下半年即将開拍的《一代歌後鐘湘》的劇本。

在過去的日子裏我不停地透支自己，而現在，終于能不急不緩地做一些喜歡的事，并且有時間享受生活中所有細微的幸福。而且無論關古威趕通告趕得多辛苦，回到家裏總能見到我，不再像從前那樣需要兩個人拼命地擠出時間才能見上一面。

“你少在那裏曬幸福啦，全世界都知道你家明權是好老公。不像阿威那個笨蛋，我還很期待能跟他一起回學校，結果他卻抽不出時間……”

“哦……也不知道是誰，當年說什麽都不肯去看人家的畢業演唱會呢……”

“喂喂喂！你都是快做媽媽的人了，怎麽還這麽八卦。我到啦，回頭再跟你聊，你就好好在家安胎吧，拜拜。”

電話那頭的莫筱筠咯咯輕笑，車窗外的S高中人頭攢動，敞開的校門依舊鏽跡斑駁，綠色的樹葉映着碧藍的天空，格外好看。

原來一切都沒有變。

我随着人群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校道上，周圍有與我年齡相仿的年輕人，也有白發蒼蒼的老人，他們都曾經在這裏度過單純又艱苦的三年時光，在這裏留下過屬于他們的青春故事。

“快看快看，她是方若绮吧？”身後有人刻意壓低着聲音興奮地說。

“诶？！聽說她也是這裏畢業的，不過雖然是百年校慶，像她這樣的大明星也不會來的吧？”

“唉，說得也是呢……”

我沒有回頭，加快腳步穿過人群。不知為何，一些已經遺忘的瑣碎畫面重新回到腦海裏。

那是十年前的一個午後，我獨自走在校道上，突然聽到身後的女生激動地竊竊私語：“快看，是關古威！”

幾乎是本能地，我向前望去，幾個男生正說說笑笑地迎面走來，走在最左邊的那個高大的男生長得很好看，穿着白色的襯衫，看起來纖塵不染，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笑容燦爛得像浸在陽光裏。

就是他了吧，傳說中的關古威。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他，但他出衆得一眼就能認得。

我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的心竟莫名地懸空，直到擦身而過。

有些畫面早已遺忘在時間的洪流裏，卻能在某個瞬間毫無征兆地被想起。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關古威，距今已經十多年。十年後的今天，我們彼此相愛，彼此依靠。

我突然有些寂寞，十年後的今天，只有我一個人在此追憶。

雖然大禮堂人聲鼎沸，但以嘉賓身份出席校慶的人數不算太多，第一排的座位顯得很空。我的左右兩個座位都沒有人，與其他嘉賓也并不熟悉，頂多只在新聞上見到過對方，于是頗感孤單。

“有點無聊，早知道我也不來了。”我給關古威發的短信毫無意外地石沉大海。

各位領導輪番上臺做冗長而空洞的發言，我坐直了腰板耐着性子聽，第一排的嘉賓入鏡次數多，絕不能有絲毫松懈，這比演藝圈任何一臺頒獎禮都要更折磨人。

幾十分鐘的疲勞轟炸之後，燈光暗下，大屏幕上開始播放校方為百年校慶精心制作的影片。鏡頭定格在校門口，天光天黑，白雲飛走，熟悉的鐵門由簇新到鏽跡斑斑，一批批學生走進去又走出來，不同年代的同一個畫面，拼接出震撼的效果。

“對不起，我來晚了。”

耳邊如同幻覺般熟悉的聲音令我一個激靈，關古威不知何時坐在了我的身邊，彎彎的眼睛裏盈滿了戲谑的笑意，卻說不出地溫柔。

“你不是在拍電影嗎？”

“放心啦，我沒有翹班，這幾天趕拍了很多鏡頭，總算是把今天給空出來了，之前又不知道能不能趕上，所以沒告訴你，怕萬一來不了會讓你失望。”

他明亮的眼睛在黑暗裏閃動着爍爍光華，我看得竟有些失神，那個沒心沒肺的大男孩在漫長的歲月裏漸漸變得體貼而周全。我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今時今日，肌膚相觸依然會讓我心悸。

他別過頭繼續看影片，手卻有力地與我相握。

時光在一幀幀畫面中飛逝，那些我們熟悉的時光又重新呈現在眼前。高一那年學校的足球隊在全市比賽裏贏得了冠軍；高二的時候，著名的作家以校友身份回校進行演講；還有，高二的夏天，關古威的畢業演唱會。

鏡頭只是短短的幾秒，少年不曾老去，意氣奮發的臉上有着近乎天真的自信。

“告訴你一個秘密，你開畢業演唱會的那天，我也是坐在現在的這個位子，這樣看着你。那天離現在剛好十年，沒想到今天，我居然能跟你一起坐在這裏。”

他側過臉看我，光影在他的臉上不停地變幻，交織出他眼睛裏的各種情緒，驚訝、感動、溫柔，然後他笑着握緊我的手：“你知道，舞臺上的燈光太亮，站在那裏其實很難看清舞臺下的人，但是沒關系，只要這樣牽着你，下一個十年，我們還會在一起。”

（完）

2014.11.15 下午

作者有話要說： 後記：

在寫完了很多個錯綜複雜的明志故事後，我突然很想寫一段最單純、最美好的愛情。兩個人真心相愛，牽着對方的手，便可以克服所有難關，渡過漫長歲月。這是一種很理想的境界，但是我相信，最純粹的愛情，就應該有戰勝一切的力量。

就在昨天，我看到這樣一段話——“原本你只想要一個擁抱，不小心多了一個吻，這時你發現需要一張床，需要一套房，需要一個證。等離婚的時候才發現，你原本需要的只是一個擁抱。”

是的，愛情其實本該這樣簡單，是我們的欲望，是周遭的事物，漸漸迷失了我們的眼睛，模糊了愛情的本真。

也許你會覺得，方若绮和關古威的這十年也挺複雜挺跌宕的，但把方若绮和關古威對彼此的感情剝離出來看，其實相當純粹。他們在最好的華年裏愛上對方，并且這份感情最終戰勝了強大的時光。

在方若绮的另兩段愛情裏，和林立翔的校園戀情也是我很鐘意的。我将林立翔塑造成了一個出類拔萃、八面玲珑的優等生形象，也許我們都曾在年輕的時候，悄悄喜歡過這樣一個人，在心中精心維持着他完美的形象。但他只是年少時的一個夢，随着成長漸漸遠去。而方若绮和黎華，則更趨于現實，很難說他們之間是否真的有過愛情存在，他們更像是親密的戰友，攜手站在最不勝寒的高處。愛情和現實，好像永遠在天平的兩端，難以兩全。

我寫《十年》的初衷，卻并不純粹。在網絡連載的過程中，我曾經提到過，它源自于我的真實經歷。我一直想把這段經歷寫成小說，終于在《十年》裏得以實現，并且這是最好不過的形式了——于你們而言，這是一個虛構的故事，而只有我知道，有哪些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

青春實在太美好，任何微不足道的感情都可以放大成全部。但或許，它美好的原因也在于，那個曾以為刻骨銘心的人，最終會和過去的一切一同成為回憶，而回憶常常會被時光粉飾成最完美的樣子。

也許我們都曾以為老天會善待我們，年少時喜歡的人就可以永遠在一起。然而長大後我們才明白，大部分人最終都會在時間的洪流裏失散，我們也不過成了“大部分人”而已。

方若绮和關古威是多麽幸運，可以幸免于這樣的失散。他們存在于虛構的世界裏，而我願意相信，在我們的世界裏，也有最純粹的愛情存在。

2014年12月18日

我承諾過會在年前完結，所以終于沒有食言。寫完後記的時間之所以和正文完結的時間有出入，是因為之間我為實體書寫了一篇番外，由于晉江實體書印刷功能在升級，暫時不能用，《十年》的實體書将會在稍後進行征訂印刷，需要買書的親可以在貼吧或扣扣上給我留言，等開始征訂了我會一一通知。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接下來我将會休息一段時間，也許半年吧，留點時間給三次元，也有一些其他的關于明志文的計劃在進行。下一次新開的，将是方黎文，文名暫定為《光芒》，我每次都喜歡寫些新的、不一樣的內容，所以這次方若绮的身份将會有些特殊，大家不妨大膽猜測一下。在此小劇透一段我喜歡的黎方之間的小互動，此段情節發生在俄羅斯= = 當然不排除之後被我改動的可能：

“早。”他先開口向我打招呼，精神奕奕得讓人難以相信他剛經歷過舟車勞頓。

“早，出去拍照？”

“嗯，你呢？”

“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踏出酒店的一瞬間，我竟心虛起來，不知黎華會不會覺得我是故意找理由接近他——雪已經停了，天還是很黑，門外白茫茫的一片，熹微的晨光灑在積雪上，說不出的凄清。

此情此景，我獨自一人根本無處可去。

“冷嗎？”他回過頭來問我。

他的臉在昏暗中有些模糊，琥珀色的眼瞳霧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還好，習慣了。”

黎華穿得不太多，黑色大衣灰色圍巾，背影在皚皚白雪的襯托下分外清瘦挺拔。幹淨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了他的腳印，我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腳印跟着他走。

“一會兒太陽就會從那裏升起來。”他把三腳架支在地上，指着遠方對我說，聲音被寒風吹散，聽起來有些遙遠。

我向他所指的地方眺望，什麽也看不出來：“可是這裏什麽也沒有，昨天又下了雪，能拍到漂亮的日出嗎？”

“可以的，而且會很美。”他轉過頭來，眼裏霧氣散去，自信的光芒那麽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