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願]十年

第6章 (6)

害。

我心疼他，又無顏面對他，只好強裝淡定：“你回去吧，他們都在等你呢。”

“管他們的！哄好我女朋友要緊。”他說得大義凜然。

我愈加難過，有一剎那真的很想說我跟你回去，可是終究沒有那麽大的勇氣：“我沒事……你還是回去吧……我真的沒事。”

我無法解釋自己的失态，但他看起來比我更緊張：“對不起，是我不好，前兩年生日的時候他們都來我家替我慶祝，今年我告訴他們約了你，可沒想到他們還是自己來了，我又來不及告訴你，都是我不好。”

他以為我在怪他，假如我順水推舟，他定然察覺不到什麽端倪，可是我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這是給我的？”他看我不說話，指了指我手上拎着的盒子，烏黑的眼眸透着近乎天真的期待。

“啊！完了！”我慘叫道，剛剛狂奔的時候倒是沒有松手，本能地把蛋糕緊緊地拽在手裏，但一路颠簸，蛋糕估計早就晃成泥了，“我不知送你什麽禮物好，所以做了一個蛋糕，這下全完了……”

“走！”他一手拎過蛋糕，一手牽起我。

“去哪裏？”我心下一驚，以為他要帶我回去。

他馬上露出安撫的笑容：“去你家，過生日，吃蛋糕。”

“诶？！”我措手不及，“可是他們還在你家啊！”

“他們一聲不吭地跑來，我也一聲不吭地走掉，不拖不欠。”

他是那麽重情重義的人，卻為了我丢下整屋的朋友，我順從地跟着他走，心底有一股暖流冒出來，頃刻間滲進五髒六腑，整個人都是暖暖的。

“我現在的情形，也算是腹背受敵、四面楚歌了吧。”我低着頭喃喃自語。

“什麽？”他別過頭問我。

我猶豫片刻，把古芊菁的名字咽了下去，搖了搖頭：“沒什麽。你冷嗎？”

“冷，”他拉起我的手放在心口，“但是這裏很熱。”

我很動容，想說些什麽甜言蜜語來回報他，可是他的眼神那麽誠摯那麽溫柔，我什麽也說不出來。

任何虛情假意對他都是侮辱，他值得一份全心全意的愛。

作者有話要說： 注：作者并無黑英語系之意，只是朱莉一面之詞，請勿當真~~~PS：作者就畢業于英語系= =

限時僞番外已删，謝謝大家的分享，愛你們^3^

☆、最熟悉的陌生人

寒假裏林立翔去了美國，再回來時，下半學期開始了。

上半學期的兵荒馬亂，仿佛只是為了把每個人安放在正确的位置，從那以後，日子便平淡如水地淌過去。

我和林立翔的感情很好，我想關古威和範曉愛的感情應該也很好，因為我每次在學校裏看到他們都是成雙成對的。

原來時間真的會撫平一切，至少我不會再每次都掉頭就跑。

學生會會長、樂隊主唱、英俊多金、圓滑得體，林立翔實在是個很拉風的男朋友。傳聞他風流花心，盡管大都是女生主動；傳聞他為人冷淡，盡管他永遠那麽受歡迎。傳聞畢竟只是傳聞，我未必了解全部的他，但他作為我的男朋友，待我體貼專一，私底下幽默善言，除了不經意的自負和偶爾的霸道，幾乎可以稱得上完美。

誰不虛榮，誰不憧憬，林立翔卻為我滿足了所有。

我以一個月一支廣告的速度接拍作品，有增無減的名氣讓我不勝其煩。明知我已經有了林立翔，還是有男生不死心地來追求我；一些連名字都叫不上的女生熱情地向我示好，只為了我能介紹她們進演藝圈；甚至在公共場所，也開始有陌生人認出我來。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錢不會平白無故就落進口袋，好在口袋裏見漲的數目能給我帶來一些安慰。

冬去春來，轉眼又是夏天。學期末的最後一天，我不得不去宿舍清理自己的床鋪衣櫃。宿舍每年只有開學第一天和放假的前一天允許外人進入，所以我問林立翔能不能陪我去搬東西。這半年來，我漸漸習慣了依靠他，現在要面對範曉愛，我更需要他來支撐我的勇氣。我知道這對他來說是一件頗為尴尬的事，因為所謂“外人”，幾乎都是家長，而“男朋友”的身份，容易招來口舌。

但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當他跟着我穿過長長的走廊、接受沿路衆人注目禮的時候，我感動得快要哭了。

和開學那天一樣，寝室裏一個家長也沒有，朱莉、範曉愛、溫寧珊各自忙碌着。房門大敞，我故作自然地走進去，範曉愛和溫寧珊同時扭過頭來，她們同時看到了跟在我身後的林立翔，表情不尴不尬地僵在臉上。

很好，就算無關痛癢，扳回一城的感覺還是很過瘾。

“Hello。”林立翔溫和地對她們笑，我知道這個笑有多麽地程式化。

“Hi！”溫寧珊甜甜地向他打招呼，好像根本沒有看到我。我跟她一向沒什麽恩怨，卻一夜間形同陌路，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有時候就是這樣不堪一擊，一件并不關己的事，就能摧毀之前所有的寒暄和往來。

“喲，林立翔，你還真是二十四孝好男友啊！”朱莉在上鋪調笑道。

“謝謝誇獎，不勝榮幸。”林立翔知道我和朱莉關系親近，對她也更友好些，随意地與她開玩笑。我離開宿舍後，也是全靠朱莉替我把一部分書和生活用品帶出寝室，她還特意幫我在被褥上蓋一層布并且時常更換，否則這大半年的時間，必定髒到無從下手。

“若绮，我幫你把被子拿下來，你先收拾抽屜和衣櫥。”林立翔從容不迫地踩着架梯爬上床鋪，帶他來幫忙真是太正确了。

我用鑰匙打開寫字臺的抽屜，卻好像打開了塵封的記憶閘門。将近完成的《風鐘》，靜靜地躺在那裏。

我用微顫的手拿起風鐘的樂譜，關古威畫的音符和我寫的歌詞緊緊地挨在一起，可是他永遠也看不到了。

“我是原地打轉的風鐘，連痛哭都聽來很抒情，每次當風停愛揚長而去，我恨我那麽寂靜。”多麽真實，真夠諷刺。

“若绮，接一下。”林立翔把疊好的被子和枕頭從上鋪遞下來。

我迅速從起伏的思緒中抽離，把譜子塞進書架上的一本書裏，安然無恙地抱過林立翔遞來的被褥。

我留在宿舍裏的東西已經不是太多，很多東西也因為買了新的而直接扔掉，加上林立翔手腳麻利的幫忙，不到一個小時就收拾就緒。

記得來的那天滿頭大汗地忙碌了整日，離開卻是那麽簡單的一件事。兩個月後，這裏會有另一個人住進來，覆蓋我留下的氣息。

朱莉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若绮，我會想你的。”

我很動容，雖然早就不住在這裏，但自此以後，我和她的關系裏便沒有了“室友”這二字，多少有些感慨。但我不想讓範曉愛和溫寧珊看笑話，所以故作灑脫：“退宿而已，我們每天不還要一起上課嘛，而且你高興的話，随時歡迎到我這裏來陪我住。”

她裝模作樣地吸了吸鼻子：“放心，你人不在志猶在，你的精神會激勵我……”

“好你個莉莉！”我毫不留情地擡腳飛踹，朱莉敏捷地往後一閃，笑得花枝亂顫。

林立翔抱着我的行李站在身後安靜地看着我們。

六月很炎熱，卻有一陣清涼的風從心口吹進來，我知道，那些郁積的陰霾總會散去。

林立翔開着路虎橫穿大半個城市把我送到家門口，若不是我的堅持，他非把我送進家門不可。他骨子裏西方人的觀念根深蒂固，覺得見女朋友的父母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我的母親一定覺得我帶男朋友回家是非同小可的事，我不想驚動她。

我把所有東西搬回房間重新整理，翻開厚厚的英漢詞典，卻不見了《風鐘》的蹤影。一時發蒙，靜下心來想想，竟也不确定當時究竟是把它塞進了哪本書裏，于是索性把整箱書統統倒出來仔細尋找，一本一本，一頁一頁。

母親敲門進屋，看到一地狼藉，免不了一通埋怨，我卻像着了魔一般，不管不顧，只是一本又一本地翻書。

沒有，沒有，沒有。

我和關古威的《風鐘》，就這樣不翼而飛，一點預兆也沒有。

最後的聯系也沒有了，我和他終于成了兩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五一假期事情比較多沒空更新了，下一更放在周日，祝大家假期快樂！

☆、命運難知

林立翔回美國過暑假。他曾提議我同行，我當然不會真的去。

兩個月的分離對戀人來說不算短，但林立翔也算是個懂得浪漫的人，他每天晚上都會給我寫一封郵件，有時描述他精彩的見聞，有時只是三言兩語表達想念，于是我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躺在床上捧着筆記本電腦一字一句地看他的郵件，然後給他回複。

偶爾也會接到他的越洋電話，窗外更深露重，電話裏有海浪拍岸的聲音，他的聲音帶着幾分激動，卻又很溫柔：“若绮，我在巴巴多斯，這裏的海很美，真想讓你看看。”

他有一個社交網站的主頁，那裏更新了他在巴巴多斯的照片，澄碧蔚藍的天空和大海，他穿着白色的T恤和寬大的沙灘褲，皮膚曬成了小麥色，劍眉星目，英氣逼人。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其他照片，譬如中央公園、華爾街銅牛以及帝國大廈觀景臺。

每張照片下面都有很多留言，中文的，英文的。他為人玲珑又仗義，所以廣結良朋。興許那其中還有不少傾慕他的異性。

我每天都會打開他的主頁查看更新，但是從來沒有留過言。

和他相比，我的暑假太為貧乏。除了持續的打工和有時分別約朱莉、莫筱筠出來吃飯逛街，其餘時間我都窩在家裏，看書看電影打發時間。

生活很平靜，又好像很寂寞。

直到林立翔在越洋電話裏告訴我，他會提前半個月回來，陪我慶祝生日。

我去機場接他，他推着行李從出口走出來，樣子和兩個月前有些不一樣，不知是因為剪短了頭發看起來更加利落還是曬黑了皮膚顯得清瘦。

那一刻，我發現我比自己以為的更想念他。

我不顧一切地朝他跑去，在衆目睽睽之下踮起腳尖親吻他。他表現得很意外，居然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我惱羞成怒：“怎麽，在國外習慣了洋人的熱情，對含蓄的東方人不屑一顧了？”其實心裏很是自責，這大半年的時間，我一直在接受着他的付出，如今，他竟不習慣我難得的主動了。

長途飛行顯然影響了他的反應速度，他愣了一小會兒，終于大笑起來：“是啊是啊，太含蓄了，應該更熱情一點。”

他一手攬過我給了我一個深深的吻。

剩下的半個月假期，我們每天都會見面，有時去看電影，有時漫無目的地逛街，有時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起看書。

整個夏天都不急不緩的時間突然飛逝起來。

開學前兩日，我和璀璨珠寶簽下的最後一輯電視廣告開拍，林立翔開車送我去片場，在車裏他用情地親吻我，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讓我們連短暫的分別都不習慣。

我現在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模特了，拍攝電視廣告漸漸能做到游刃有餘，何況沒有比黎華更好的搭檔了。

林立翔說好六點來接我，拍攝順利得不到五點就結束了。我回化妝間收拾完東西，就坐在那裏等他的電話。黎華回到化妝間，看到我百無聊賴地坐在鏡子前，走過來坐到我身邊的位子：“怎麽不回去？”

“朋友來接我，還沒到點。”

“哦，就是送你來的那個男孩吧？”

“你看到了？”

“嗯。”

他回答得淡淡，我卻不禁難為情起來，覺得他一定是看到了我們在車裏接吻，心虛地說：“是我男朋友。”

他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還是不鹹不淡的語氣：“同學嗎？”

“嗯，比我高兩屆。”

“是什麽樣的人？”

“呃……”我從未想過要怎樣去形容他，一時竟支吾起來，“他很帥，很優秀，什麽事都能做得很好。”

他沒有立刻接話，談話毫無征兆地停頓下來，我詫異地擡頭看他，他扯出一個精準的笑容，微眯的瞳仁如煙似霧：“是嗎，我的粉絲也是這樣形容我的。”

他說的話總好像意有所指，可我不敢想太多，又或者根本想不明白。

林立翔發來短信，說已經到門口，叫我不要着急。但我還是很着急，不知為什麽，和黎華相處我有些心慌意亂，他好像有一雙分外銳利的眼睛，随時能看破別人的秘密。

我抓起手袋從位子上站起來，黎華依舊閑然自得地坐在那裏。我突然意識到，這可能真的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倘若第一次的告別我們還是陌生人所以無所謂，那麽經過四次合作，他在我心裏必定是留下了什麽的，雖然我仍然覺得他很陌生。

我從包裏掏出記事本和筆，恭恭敬敬地遞到他面前：“黎華，能給我簽個名嗎？”

他的笑容有一秒鐘的不自然，但立刻了無痕跡地接過本子和筆：“好，這句話我等了一年了。”

我莞爾，他認真地在本子上寫字。

“To方若绮：

期待再見。

黎華”

演藝圈真是涼薄之地，在鏡頭前親密無間的人轉身就分道揚镳。我接過本子，突然覺得“再見”二字沉重得說不出口，于是欠身向他告別。

只是命運這東西神奇得說不出，多年後當我與黎華并肩站在演藝圈的巅峰，我才真正懂得，環境越涼薄，真情才越可貴。

******

時光仿佛回溯到一年前，校園裏又是一派生氣勃勃的景象。一年級的新生背着行囊意氣風發地走進學校，笑聲肆意，神情張揚。

我成了二年級的學姐，走在校道上，看着那些笑顏燦爛的面孔，細察自己的蒼老。

正式開學的第一天，校門口被狗仔隊圍得水洩不通。數十個鏡頭對着我，快門聲和嘈雜聲此起彼伏。

我很困惑，即使自己小有名氣，即使偶爾也被狗仔隊跟過，但這樣的陣仗還是頭一遭。

腦海裏率先閃過的是創意廣告門前和林立翔的吻別，吓出自己一身冷汗，但林立翔的車窗是單向玻璃，那天離開廣告公司坐進他的車我就恍然想起來，黎華大概也只是在我開門下車的時候恰好看到他。

“……請問你對此事有什麽看法？”

“你對自己被頂替一事是否有不滿？”

“關于黎華和席若芸的戀情，你是否知道什麽內情？”

從四面八方抛過來的問題更讓我一頭霧水。混亂中有人塞給我一本周刊，聳動的标題躍入眼簾：“璀璨珠寶女主角易主，席若芸疑憑‘天王嫂’身份擠走方若绮”。

早就聽說八卦記者樂衷捕風捉影興風作浪，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更覺可笑。不過話說回來，黎華真不愧為演藝圈“永遠的天王”，單單一則廣告女主角變更的新聞，都能讓狗仔隊大動幹戈，在他身上套不到猛料就妄圖曲線救國。

“我和璀璨珠寶的合同本來就已經結束了，至于其他的事我不太清楚，抱歉。”我小心翼翼地對着伸過來的話筒回應道，順勢艱難地從人群的縫隙裏擠進校門。學校動用了保安把守大門，對于自己帶來的麻煩，我頗感自責。

校門內還有大批的學生饒有興味地圍觀，我低着頭快步逃離。迎面走來的人卻讓我不由地放慢腳步，裁剪完美的連衣裙勾勒出身體曼妙的曲線，翠綠的顏色襯出雪白的肌膚又充滿夏天的氣息，無論身處何地，古芊菁永遠都這麽耀眼。

她踩着白色的高跟鞋，微微地揚着下巴，從容倨傲地向我走過來。她的氣勢懾人，但我不願就此認輸，同樣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呵，黎華。”擦身而過的時候她不屑地說。

古大小姐的脾氣我實在是捉摸不透，如果上一次的“沒品位”說的是林立翔罵的是我，那這回又是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更周二~~~

☆、兩不相欠

半年後，有一部叫《瘋狂俠客盧小小》的電影風靡全國。電影的導演是岳行空，男主角黎華。

女主角古芊菁。

我看着商場外牆的大幅海報，半天沒有緩過勁來。

原來如此，她用這樣高調的方式向我宣戰，我只不過是和黎華拍了幾輯廣告，而她可以成為黎華的女主角。

不，她扮演的盧小小才是第一主角，黎華都只是她的綠葉。

我打電話給朱莉，驚呼這一切太不可思議。

她嫌棄我大驚小怪，淡定地說：“這有什麽，意料中的嘛，古大小姐學習一塌糊塗，又嬌生慣養，好在生了一副好皮囊，演藝圈最适合她了，何況她爸又是岳行空，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等等！你說什麽？岳行空……是古芊菁的爸爸？親生的？！”

“廢話！如假包換！”

“她她她……”我被這驚天猛料吓得結巴，“她不是姓古嗎……”

“不能跟媽姓啊！她家的財産大都是從她媽媽那邊傳下來的，到她父母那一代又把生意擴大到了娛樂行業，現在他們家是喬亞影業最大的股東呢，不然黎華能願意接這種電影？岳行空肯定費了不少口舌外加給了他一筆巨額酬勞。”

難怪林立翔說，他的家境比古芊菁差得遠了，他父親在華爾街打拼多年才坐到公司高層的位子，而古芊菁家裏世世代代都是富豪。

只是，她的意氣用事并沒有如她所願的打擊到我的自尊心，有些東西與我相隔十萬八千裏，再怎麽炫目都不會刺傷我的眼睛，倒是她對林立翔的耿耿于懷讓我心情複雜。

太子女的待遇就是不一樣，《瘋狂俠客盧小小》這麽一部投資不小內涵不深的古裝武打劇能在競争激烈的賀歲檔搶得一席之地，岳行空一定下了不少功夫。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拖着朱莉去電影院，自我安慰是去支持黎華的票房，好歹我們搭檔一場。而事實上整個放映廳的人都是沖着黎華來的。古芊菁在學校名氣不小，但在演藝圈也只是個新人。

電影拍得其實不錯，岳行空是老牌導演，再怎麽寵愛女兒也不至于砸自己的招牌。黎華飾演的男一號表面謙謙君子，實則武功高強，無論是表現溫潤如玉的一面還是比劃起拳腳來，都毫不含糊。古芊菁飾演的盧小小扮相嬌俏，外形已為她賺得不少分數，可惜演技生澀，她早已高傲成性，要她放下身段扮演古靈精怪的女主角太難為她，而且幾場打戲，除了使用替身的部分，她自己不過是花拳繡腿，與黎華的真功夫擺在一起，相形見绌。

我暗忖黎華這個老狐貍，能多年在這個瞬息萬變的圈子裏居于高位，果然精于算計。角色截然不同的兩面充分發揮了他的演技而且還有古芊菁這個花瓶來襯托，同時又取悅了大導演兼喬亞第一股東岳行空，好一出一箭雙雕。

但不管怎麽樣，古芊菁一炮而紅是事實。

T大的校門口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得安寧，記者們天天守候在門口嚴陣以待，捕捉古芊菁的一舉一動。

“古芊菁勤奮好學，清晨八點抵校上課”。其實但凡要上第一堂課的學生都是這個點去教室的。

“古芊菁引領時尚，Hermès Birkin點亮校園”。可是上學難道不應該背書包嗎？

“古芊菁人緣好，與同學相處融洽”。那兩個成天跟在她屁股後面的女生，分明是她的跟班。

總之，古芊菁一有風吹草動，記者就會極盡誇張地将它報道出來。她成了T大唯一的明星，大家早就忘了T大曾經還有個與天王黎華合作過的模特叫方若绮。我倒是樂見如此，成天被人圍觀指點還要鎮定自若實在夠受的，現在反而解脫。只是朱莉每次見到校門口人聲鼎沸，就忍不住對這班記者連帶古芊菁一通挖苦貶低。

這個冬天格外漫長，三月初尚未回暖，天氣又總是陰陰沉沉，叫人心情低落。

林立翔還在美國沒有回來，我一個人上課、吃飯、打工、拍廣告，生活還是那個樣子，卻又像是少了什麽。

星期二下午只有一堂課，下課後我去校門外的便利店買東西。不知是因為冬天還未過去還是因為很多同學要上第二堂課，一向人頭攢動的便利店居然沒什麽人，店裏只有一個店員，打着呵欠沒精打采地說歡迎光臨。

我拿了一袋面包兩盒方便面，又跑到最裏面的飲料櫃去選飲料。便利店的自動門不時地打開，叮叮咚咚的音樂好不悅耳。

我拿了一瓶奶茶，但還是想喝點熱的，櫃臺上有熱飲機，于是我又把奶茶放了回去。

一轉身，卻和身後的人撞了個滿懷，腦袋磕在他的下巴上，痛得眼冒金星，那個人的下巴估計更夠嗆，誰叫他走路無聲無息。

這樣的意外偶爾總會發生，所以沒什麽大不了，但是那個人熟悉的氣息讓我停住了呼吸。

一時間，我揉腦門的動作和關古威揉下巴的動作都僵在半空，好像誰都忘記了疼。

回過神來，我竟條件反射地左右環顧，看看範曉愛在哪裏。可是她不在，便利店的顧客只有我們兩個，還有一個女生正在櫃臺邊挑關東煮。這是他和範曉愛在一起之後，我們第一次單獨遇到。

“這麽巧。”關古威傻笑着說，笑得好尴尬。

也好，如果不是他先開口的話，我大概會脫口而出“怎麽範曉愛不在”之類的。我無意嘲諷，也不是吃醋，只是腦子短路，擠不出其他的話。

“是啊，這麽巧。”我沒笑，但說得還算平靜。

他好像還想說什麽，但我抱着面包和方便面徑直走向櫃臺。我不想浪費精力與他寒暄和周旋，一切都那麽沒有意義。

我迅速地打開熱飲機拿了一瓶熱奶茶，然後等待結賬。

那個挑關東煮的女生患有嚴重的選擇困難症，店員抱歉地朝我笑笑。

我知道至多不過是幾分鐘的事，但是我一刻也等不了，我要在關古威來結賬前走出門，可那個女生還在痛苦地做最後的抉擇——到底要魔芋絲還是海帶結。

我幾乎要扔下手裏的東西跑出門，但還是沒能來得及，關古威局促地排到了我的身後，他只買一瓶冰紅茶。

他不是那種善于掩飾的人，所以挂着一臉尴尬，心裏大概也在後悔沒多買幾樣東西。

他的不自在卻觸到了我的自尊心，多虧長期的廣告拍攝練就了我控制表情的能力，我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麽冷的天喝冰紅茶？”

他沒料到我的态度突然轉變，愣了一下，終于笑得有點像樣了：“剛打完籃球，人還熱着呢。”

“下午沒課？”

“翹了！”他說得義無反顧，果然對建築系毫無感情。

我輕輕笑了一聲，無話再說。

他似乎比我還要急于填補空白：“下個月D-MAX的演出，你來看嗎？”下個月本市高校音樂節，D-MAX将進行告別演出。

“再說吧。”我模棱兩可地回答。

那個女生捧着一杯關東煮心滿意足地出門了，店員長籲一口氣，接過我的東西熟練地掃條形碼，眼神看向關古威的東西問道：“一起的？”

我和關古威面面相觑，他接口：“對。”然後從口袋裏掏出錢包。

我想拒絕，但瞬間改變了主意：“那我就不客氣了，反正你還欠我一頓飯。”

他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樣，沒有說話，我轉過身，半晌才聽到他輕不可聞地說：“這不算。”

不算什麽？不算欠我一頓飯，還是不算還清這頓飯？

我沒有問他，也已經沒有必要。我們之間的那麽多問號，永遠沒有答案。

我拎着一袋食物他拿着一杯紅茶一起走出門，自動門在身後叮叮咚咚，眼前卻是一場不期而至的冬雨。

他站在門口沒有動，不知道在猶豫什麽。

“我回家，先走了，再見。”我向他告別，頭也不回地沖進雨裏。

雨水淅淅瀝瀝，陰冷刺骨，卻也不及內心荒蕪。壓抑了很多日子的惶恐突然從心底不斷地冒出來，無處遁形。

春天也許就要來了，天空不再灰暗蕭索，白晝終将覆蓋黑夜。

然後，林立翔就要畢業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周五更~~~

☆、無言的結局

寒假期間，林立翔在華爾街的一家金融機構找到了一份實習工作，自此一周工作近一百個小時，日以繼夜。

他依舊寫郵件給我，只是變成了一周一封，并且言簡意赅。但就是這只言片語，也是他在百忙之中擠出時間來寫的，我收到郵件的時間通常是傍晚五六點，即紐約時間的淩晨三四點。

自從他升入大四，學校的課業已經完成得差不多，學生會的職務也不再擔任。不比其他同學忙于四處尋找實習和工作機會，他的目标在大洋彼岸，所以在學校裏，他反而空出了很多時間。

我們常常一起在圖書館自習，有時我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感覺到後背溫熱，他把外套蓋在我的身上，屬于他的氣息緊緊地将我包圍。

我們在一起一周年的日子，他請我在打工的餐廳吃飯，上等的鵝肝和龍蝦，那樣好的滋味，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嘗到。

他來接我下課總喜歡在教室門口等，我覺得讓同學看到怪不好意思的所以不讓，他好不霸道地說我們是光明正大的怕什麽，變本加厲。他的名氣之大出乎我的意料，不但同學們都認識他，連任課老師都會跟他寒暄，而且大都對他贊賞有加，也難怪，他人前總是彬彬有禮又落落大方，讨人喜歡。與我相熟一些的同學和老師還經常拿我們開玩笑，我雖羞赧，但随之而來的是更強烈的虛榮感。

倘若當初我和他在一起是為了忘卻另一段隐秘的愛戀，那麽這一年多來，他的陪伴和體貼早已讓我全心全意地投入了這段感情。

關古威是一段翩然而至又悄然遠去的夢境，而林立翔，他真真實實地與我一同走過每一個瑣碎而又平凡的日子，他的存在，已然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的習慣和本能。

直到寒假開始，他動身回美國，我終于不得不面對他即将畢業的現實。

有關他畢業以後的事，從前我們提起過幾次，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所以談起來也是順理成章的口氣。但從他進入大四以後，我們誰也沒有再觸及過這個話題，也許是沒有必要，但更可能是刻意。

因為他的離開勢在必行，那也意味着，我們的分離幾成定局。

最後半個學期，畢業生在學校基本只剩下畢業論文這一件事，而林立翔的論文已經在上半學期寫完，所以他直到三月末才從美國回來。

冬天已經過去，到處都是春暖花開的景象，寂靜了幾個月的校園仿佛也從冬眠中蘇醒，生意盎然。只有我的心裏，好像還在綿綿不絕地下着那一場漫長的冬雨。

然而，林立翔仍舊沒有提及任何與畢業動向有關的內容，甚至連他在華爾街的實習都很少談起。

我也什麽都沒有說，還是像從前一樣，安靜地和他在一起，一起開玩笑一起話家常。

不枉我們相愛一場，連面對結局的到來都是那麽心照不宣的默契姿态。我們都明白，有些東西一旦放到臺面上，就不會再有任何餘地，不如珍惜最後的好時光。

哪怕每一天都是倒計時。

四月的音樂節，D-MAX舉行了告別演出。我決定去看，但是拒絕了林立翔給我的第一排的票。

近兩年的時間，這竟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學校裏看D-MAX的演出。我坐在人群之中，激昂的音樂和鼎沸的人聲将我淹沒。

林立翔穿着一件黑色的朋克T恤和寬松的牛仔褲，抱着電吉他唱激烈的搖滾，激越的音樂震耳欲聾，整個會場都被他點燃，跟着他的歌聲聲嘶力竭，那氣勢猶如山呼海嘯，這種酣暢淋漓的感覺，大概一生都不會再有。

林立翔在舞臺上張揚不羁，和平時舉止得體的樣子很不同，卻比平時更加驕傲，這樣舍我其誰的霸氣，多麽吸引人。

燈光緩緩聚攏，只剩舞臺中央的一束，關古威抱着吉他站在舞臺中間，清秀的面容，澄淨的眼眸，悠揚的歌聲，仿若夢中的翩翩少年。

驚濤駭浪之後，關古威的歌聲如寧靜的潮汐，溫柔地安撫人心。

最後，他唱了一支告別的歌，唱到自己近乎哽咽。

“沒有誰能忘記，這真摯情誼，你會祝福我，我也會祝福你，且把淚水輕輕拭去，期待再相遇。就算相見無期，在某個夜裏，你會想起我，我也會想起你，默契永存你我心底，情緣系千裏，且行且珍惜。”

我看到他的眼睛裏有淚光閃爍，而臺下的很多人早已泣不成聲。

我的心中溢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