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願]十年

第3章 (3)

不吝惜地報之熱烈的掌聲。連嚴于挑選歌手的莫叔對他也是贊不絕口，立刻與他商量好唱歌的時間和薪酬。

從民歌餐廳告辭，外面已是燈火輝煌，這座城市周末的夜晚喧嚣得如同白晝。

“回學校嗎？”關古威問我。

“我要回家，在那裏坐車。”我指了指車站的方向，準備與他告別。

沒想到，他卻說：“反正我也回家，我先送你吧。”

我克制住內心的欣喜，禮節性地說：“那樣你回家會很晚吧。”

他如我所願地堅持：“怎麽能讓你這麽晚一個人回家，如果被劫財就糟糕了，”他停頓了一下，不懷好意地說，“劫色是不會了。”

“關古威！你找打！”我掄起書包，他撒腿就跑。

我們坐着夜晚空蕩蕩的公交車，穿越大半個城市。

肩頭突然有了重量，關古威難擋睡意，歪着的腦袋在我的肩膀上一點一點的，看起來很不舒服，我微微直起身子，他便不客氣地靠在我的肩頭滿足地沉睡。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看着窗外斑斓霓虹飛逝而過，時光卻仿佛和映在車窗上的笑臉一起定格。

多麽希望這樣的時刻可以久一點，再久一點。

他一路把我送到公寓樓下。

我問他住在哪裏，他猶豫了一下，說他的家其實就在民歌餐廳附近。

我很過意不去，心裏卻暖融融的。

“我一定請你吃頓大餐。”他說。

“一言為定！”

道了別，我依依不舍地走進大樓。心有牽挂，情不自禁地回頭，他依舊站在那裏，闌珊的路燈模糊了他清秀的輪廓，而他的笑容比月色還要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 下周依然周一、三、五更新，第七第八章我都很喜歡~~~~

☆、天王巨星

我接到電話通知，去了一趟創意廣告公司，拍了幾組樣照，又量了一下身體尺寸。

第一次進攝影棚，我對着鏡頭手足無措，攝影師對新人沒什麽耐心，見我動作笨拙，索性冷淡地指揮我臉側一點或者肩膀放輕松，這樣也好，省得我洋相百出。

陳查理說話的誇張程度簡直是升級版的朱莉，說什麽以我這麽好的條件不拍廣告真是暴殄天物。不過以我今天的表現，他應該不會再對我有多大興趣。

忙碌的生活讓我立刻把這個小插曲抛諸腦後。接下來的日子，不是去打工就是去民歌餐廳聽阿威唱歌，要麽就去看D-MAX排練。

午休時間也去參加了兩次朗誦節目的排練，二三年級的學長學姐們已經不像新生那樣唯唯諾諾，性情坦率笑料百出，與他們相處樂在其中。兩次排練林立翔都來了，站在一旁看得專注，偶爾出言點撥便一針見血，頗具領袖風範。

一個星期以後，我接到了陳查理的電話，通知我雀屏中選。

我有點懵，因為聽到他說，這支平面廣告是璀璨珠寶。璀璨珠寶素來喜歡用男女搭配的創意來做廣告，而他們的男主角多年來只有一個人。

天王，黎華。

******

為了廣告的拍攝，我不得不翹掉了下午的兩堂課。雖然開學時信誓旦旦地說要做好學生，但開學僅僅一個月，教室裏的同學就越來越少，自己的信念也因此而搖搖欲墜。或者套用林立翔的話來說，沒有翹過課的大學時代是不完整的。

拍廣告片的攝影棚比上次試拍的那個氣派得多，工作人員忙前忙後，陣仗不小。男主角尚未到場，我就已經緊張得坐立不安。

造型師會施法術，桃紅色的絲質連衣裙，銀色高跟鞋，一向疏于打扮的我從普通學生搖身成為優雅女人。只是連衣裙低胸，高跟鞋磨腳，美麗果然要付出代價。

接着是打理頭發和化妝，我被按在梳妝臺前任人擺布。

有人低低地喚了一聲，黎先生，上一秒還忙忙碌碌的化妝間突然就安靜下來，天王還未出現在視線裏，氣勢已撲面而來。

這真不是個好時間，因為我的頭發夾滿了發卷，妝也還沒開始化，灰姑娘還沒來得及變身，王子就已經出現，所以童話故事果然都是騙人的。

我沉浸在自己天馬行空的想法裏，耳邊卻傳來一聲充滿磁性的男聲：“嗨。”

離開了電波直接在空氣中傳播的聲音溫潤中更帶了幾分慵懶，這樣的聲音相當致命，何況他還有一張俊俏到人神共憤的臉。這張臉現在就在我面前的鏡子裏，帶着三分笑意七分玩味地看着我。

造型師叮囑過我腦袋不要動，所以我沒有看到他是怎麽走到我身邊來的，眼下丢掉的臉已經撿不回來，只能勉力用冷靜掩飾尴尬，故作姿态地回答他：“你好。”

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就是頻繁出現在海報上的那個招牌笑容，然後坐在了我旁邊的那張椅子上。

酒紅色的頭發略顯張揚，灰色的西裝三件套襯上紫羅蘭的領結又很典雅，我以為他已就緒，沒想到他帶了自己的造型團隊，熟練地擺開架勢。

“很适合你。”他說。

我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從鏡子裏看了他一眼，發現鏡中的他正望着鏡中的我，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說的可能是我的裙子。

“……謝謝。”我艱難地擠出這兩個字，造型師把我一個人遺棄在這裏，孤立無援。

“你話很少。”天王不依不饒地與我搭話。

我一分鐘也熬不下去了，決定實話實說：“我見到你真人，太緊張。”

他笑得迷人：“我沒那麽可怕吧。”

琥珀色的眼眸看似沉靜，卻勾魂奪魄，我逼迫自己目不斜視：“那你未免太沒有自知之明。”

“謝謝誇獎，我們的合作應該會很愉快。”

他半天都沒有再出聲，我偷偷看過去，他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背卻不知疲倦地挺得很直。他的側臉很完美，高挺的鼻子，微揚的唇角，弧線精巧的下巴，上天的鬼斧神工好像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那個誰……方若绮，我不是叫你不要動嗎？！”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的造型師吼得震天響，我還來不及別過臉收回視線，黎華懶懶地睜開眼睛對着我笑得狡黠。

偷看被抓現行，我簡直想撞牆。

手機鈴聲響起得及時，我頭一回對朱莉的好事感激涕零，小心翼翼地把身體挪到梳妝臺前，拿起手機接聽。

“若绮，你去哪裏了啊，中午就沒回宿舍，居然連新聞事業史都翹掉了！”

“那個……我下午有點事，晚上會回來的。”因為和廣告公司簽了保密協議，在廣告刊登出來前不能洩露半句，只好随便搪塞。

“到底什麽事啊？”朱莉不是這麽好打發的。

我支支吾吾，終于擠出個還算合理的理由：“打工的酒店有個活動需要鋼琴演奏。”

總算蒙混過關，朱莉換了話題：“那晚上D-MAX排練要不要等你一起過去？”

“嗯？你們要去嗎？”

“是啊，你不去的話我們就自己過去咯。”

我頗感意外，因為一直理所當然地以為，如果我不去看排練的話，她們也都不會去。那麽，我去打工的日子，她們是不是也會去看排練？這樣想着，心裏竟有些不舒服。

“我去的，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如果我六點多還沒回來的話，你們就不要等我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好的，那我挂啦！”

“等等……記得幫我點個名啊……”

“給我什麽好處？”她賊兮兮地問。

“上回概論課我都冒死幫你點名了！”我理直氣壯道。

“好啦，逗你玩呢，新聞事業史幾時點過名啊，拜啦！”

“還是學生？”挂上電話，黎華已經做完造型，抱手倚在我的梳妝臺前，英俊的臉龐完美無瑕，金色的耳釘在燈光下有些晃眼。

“嗯，T大一年級。”我看到他露出愕然的神情，好奇地問：“你以為呢？”

“我以為是藝能學校。”他的笑裏帶着抱歉。

“可惜不是。”

“不，如果是藝能學校才可惜。”他留下這句讓我一知半解的話潇灑地走開了。

長發被染成栗色，燙了垂順的大波浪，俏麗而不失妩媚，配合着清新自然的妝面和連衣裙高跟鞋，連自己都忍不住對着鏡子多看幾眼。專業的造型師就是出手不凡，學校裏那些成天濃妝豔抹的女生真該好好學學。

工作人員替我戴上華麗的首飾，鑲滿鑽石的項鏈和手鏈璀璨奪目，把整個人都襯托得高貴端莊，這一輩子能做一天的公主也算不枉此生。

這樣的想法讓我放開手腳，不再拘謹，而黎華又是個完美的搭檔，他的專業和專注令我心無旁骛。

他攬着我的腰肢；我倚在他的肩頭；他的下巴抵着我的額頭；我從身後圈住他的肩膀。點到為止的暧昧令人浮想聯翩，欲說還休的情愫最引人入勝。

鎂光燈下的我們全情投入，鎂光燈外的工作人員贊不絕口。

明亮的攝影棚讓人分不清白晝黑夜，回到化妝間，牆上的挂鐘顯示已過六點，我匆匆收拾東西。

“方若绮，你是我見到過最好的新人。”天王不吝誇獎。

“謝謝，我學到了很多。”

他勾着唇角，還是那個萬年不變的弧度：“晚上有空一起吃飯嗎？”

我受寵若驚，手上的動作都停頓下來，幸好理智堅如磐石：“不了，我還有事，抱歉。”拒絕天王，大概是我幹過最奢侈的事。

我心裏很過意不去，他看起來倒也不怎麽失望，還是那個笑意淺淺的表情：“沒關系，反正我也沒有很多時間，以後有機會吧。”

他和我接觸過的所有男人都不同，舉手投足間散發着成年男人的風度和魅力，又有天王巨星無處不在的光芒和氣勢。我是假扮成公主的灰姑娘，而他生來就是王子。

鐘聲敲響，魔法失效，我們的緣分止于一期一會。

再見，王子殿下。

******

廣告公司說，連衣裙和鞋子是送給我的禮物，于是我沒有舍得将它們換下來，将自己的白色針織外套套在連衣裙外，看起來也很合适。

我打車直接去了排練的倉庫，除了第一次，後來我都是和朱莉她們一起來的，一個人來這個荒涼的地方，心裏還是有些害怕。歌聲隐隐綽綽地傳出來，關古威的聲音一聽就能認出來。

我推開門，卻好像按下了暫停開關，音樂戛然而止，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對着我兩眼發直。

我心生後悔，不該如此招搖。

“你是去當明星了嗎……”鼓手王倚申的低聲呢喃仿佛又按下了快進鍵，一瞬間我被他們七嘴八舌地圍起來。

“天啊，若绮，你怎麽可以美成這樣，可以去做黎華的女主角了！” 毫無征兆的“黎華”二字驚出我一聲冷汗，朱莉真有八卦的天分，随口胡謅都能壓中。

關古威笑得人畜無害：“你受什麽刺激啦，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整容了呢！”

“關古威，你找死！”我咬牙切齒地朝他撲過去，忘了自己正穿着嶄新的高跟鞋，動作一大就失去了平衡。

心下一驚，還來不及多想，就跌入了一雙有力的臂膀，林立翔穩穩地将我扶住。

我羞赧萬分，手忙腳亂地站穩向他道謝，他笑得很好看，語氣溫柔地對我說：“你今天很漂亮。”

沒有女人能幸免于男人的如此溫柔，尤其還是像林立翔這樣無可挑剔的優等生，但關古威正站在不遠處看着我們，來不及收起的笑容尴尬地挂在臉上。

“哦哦哦，”歐陽對着我和林立翔起哄，“立翔總算有點眼光了，那位古大小姐空有美貌沒有格調，不像人家若绮，才貌兼備……”

林立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不甘不願地沒有再說下去。

排練到九點準時結束，大家照舊騎車回學校。

關古威推着車得意地問我怎麽樣，我才發現他在自行車後面加了個後座。一時心情複雜，坐在後座哪有坐在前面親密，可是這特地為我而設的專座又讓我喜不自勝。

每次排練結束回學校的路上，我和關古威都會被他們抛在身後，這次他終于也興致滿滿地和他們比賽。

不幸，我的裙子又拖了後腿。我忙不疊地整理被風吹起的裙擺，過快的車速令我無法坐穩，慌亂之間，我伸手抱了他的腰，自行車突然歪歪扭扭地走起了S形，驚險萬狀。

“救命，癢！”關古威在前面扭動着身體嗷嗷大叫，我如夢初醒地把手從他腰間拿開，其他幾個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放慢了速度，他洩氣地埋怨：“真是被你笨死了！”

“你才笨死了，這麽大人還怕癢。”我笑着駁嘴。

他照例把我送到八號樓的門口，猶猶豫豫地說：“那個……有件事……”

有了前車之鑒，我心懷戒備，在他面前揮了揮拳頭：“你最好考慮清楚再開口！”

“不是你的體重問題啦……”

“關古威！”

“其實是這樣的……”他有些為難地抓了抓後腦勺，“我最近突發靈感，寫出來一段旋律，雖然之前也寫過不少歌，但自己那麽喜歡的還是第一次。不過填詞什麽的，我一直不擅長，之前硬着頭皮上也就算了，這首歌無論如何也不想糟蹋，所以想問你……能不能幫我填個詞……”

我措手不及，也莫名地支吾起來：“你……為什麽……會找我？”

他從書包裏拿出一張曲譜遞給我：“因為你會讀譜啊……而且你們文科學生，這方面怎麽都強過我吧……如果不行的話就算了……”

“我行的！”見他想要反口，我立即堅定保證，突變的态度把他吓了一跳。

“耶！”他笑得很開心，“我就知道大姐你無所不能！這首歌可是我的代表作，你要認真寫哦！”

他每次有求于我都會一口一個“大姐”，我擺出債主的姿态提醒他：“沒問題，但你記得你還欠我一頓大餐！”

“小意思！要是寫好了，你想吃幾頓就幾頓，不過發胖我可不負責！”

“關古威，你給我等着！”

他矯健地騎上車逃離，我剛要轉身上樓，卻被他叫住，褪去笑意的眼睛明亮而真誠。

“方若绮，說真的，雖然你這樣很漂亮，可我覺得，還是平時的你比較像你。”

作者有話要說：

☆、煙花易冷

彈鋼琴我還可以手到擒來，但填詞顯然在我的能力之外。我每天都把那張曲譜帶在身邊，虔誠地等待靈感眷顧，可惜靈感不為所動。

關古威偶爾發短信給我，嬉皮笑臉地問進展如何，我總是模棱兩可地把他打發。我知道他期待滿滿，所以不想讓他失望。

璀璨珠寶的廣告刊登在十月號的《VOGUE》雜志上，整版的硬照加上黎華的訪問，占足十二頁。大型商場的外牆上也挂出了巨幅廣告，用的是我把頭倚在黎華肩膀的那一張，頸間的鑽石項鏈熠熠生輝，兩個人的表情深情柔和，從構圖到氣氛都堪稱完美。

照片上的女人完美得像公主，一點也不像我。

一石激起千層浪，我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T大畢竟不是藝能學校，在學術上有所建樹的大有人在，在演藝圈冒頭的卻鳳毛麟角，于是在學校裏，不管我走到哪裏，都會引來圍觀無數。不認識的男生等在教室門口和宿舍樓下與我搭讪，與我完全不沾邊的社團紛紛想來拉我入社做生招牌。

室友和D-MAX的成員喜歡拿這件事當話柄，女生的興趣大都集中在黎華，而男生則樂此不疲地與我開暧昧但無傷大雅的玩笑，只有林立翔最厚道，每次在他們過火的時候出言阻止。

關古威永遠是看起來最天真嘴卻最毒的那一個，笑得不懷好意地說，黎華真是不容易，愣是一個人襯起了價值□□的珠寶。我雖不忘與他犟嘴，卻暗忖他不無道理，傳言璀璨珠寶給了黎華八位數的代言費，這不是誰都拿得起的價碼。

朱莉成天嚷嚷着要做我的經紀人，我無奈地反問她，你的社會新聞機動部怎麽辦？

陳查理頻頻打電話給我，游說我拍其他廠商的廣告，其他知名的廣告公司也想盡辦法與我取得聯系。演藝圈不是我的興趣所在，淺嘗辄止已經打亂了生活，我拒絕再給自己找更多的麻煩。

我推掉了幾乎所有的邀約，但最終還是與陳查理妥協。璀璨珠寶對我的表現很滿意，想再與我簽兩個電視廣告和一個平面廣告的合約。聽到陳查理報出平面廣告兩萬、電視廣告一集六萬的酬勞，我沒出息地被誘惑了。三個廣告加起來十四萬，足夠支付我餘下三年的學費和生活費。我不算貪慕虛榮，但我還要食人間煙火。只是想到黎華的八位數，不免憂傷。

紛擾太多，我盡可能地留在宿舍裏，正好阿威的那首歌也終于有了些眉目，雖然進展仍舊緩慢。

“哎喲，你整天趴在那裏寫啊寫的，到底有什麽好寫的呀？”

看到朱莉懶懶散散地靠過來，我趕忙護住樂譜，卻還是不敵她的眼明手快。

“這無病□□的都是什麽呀？《風鐘》……‘我是挂在屋角的風鐘，你是風撥弄我的心情，常常是憂郁，偶爾是驚喜，你主宰而我随行’……”

“不許念啊啊啊啊！”聽到自己寫下的真實心情被朱莉這樣直白地念出來，我有些惱羞成怒，“夠了，快還給我！”

她對我的愠怒毫無知覺，輕巧地躲過我的搶奪，樂譜卻從手裏滑落。

“寫歌嗎？我覺得這幾句寫得不錯呀……”範曉愛順手撿起來，大大方方地拿在手裏看，溫寧珊也湊在她旁邊一起看。

範曉愛看我臉色不對，很識趣地把譜子還給我，順便緩和一下氣氛：“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就該走了。”

關古威炫耀自己在民歌餐廳人氣爆棚，約了D-MAX和我們四個今晚去聽他唱歌。我其實并不樂意，總覺得他們瓜分了自己的專利，可是我又希望更多人為他的音樂而驕傲，這是一種多麽矛盾的心情。

關古威提前去了民歌餐廳準備，我們和樂隊成員相約在校門口碰面。林立翔也騎來了一輛簇新的單車，順理成章地由他載我。

民歌餐廳早早就已爆滿，幸好莫叔為我們預留了正對舞臺的大桌。

雖然D-MAX在很多舞臺表演過，但餐廳是截然不同的環境，來這裏吃飯的人年齡身份相差懸殊，能夠得到所有人的肯定在這裏站穩腳跟何其艱難，可是關古威做到了。沒有華麗的舞臺，沒有炫目的燈光，只有純淨的男孩抱着吉他低吟淺唱，旋律悠揚婉轉，嗓音幹淨清越，怎不令人為之動容。

客人們不吝掌聲和安可聲，樂隊成員很受感染，關古威受歡迎的程度我早就深有體會，他們卻是第一次見識。

關古威對着話筒動情地說：“謝謝大家。在我的大學裏，有一支很受歡迎的樂隊叫D-MAX，我很有幸，能夠成為這支樂隊中的一員，今天他們都來這裏聽我唱歌，我想請他們上臺一起表演，隊長林立翔，貝斯手陳至為，鍵盤手歐陽，還有鼓手王倚申，歡迎他們！”

他們幾個起身走上舞臺，只有林立翔站起來朝他點了點頭，又坐回原位。他們兩個總是在同一個舞臺上演繹不同的音樂，而民歌餐廳的舞臺，只屬于關古威。

樂隊排練的時候已經很精彩，但舞臺能把震撼擴大無數倍，我印象中的民歌餐廳還從未像今晚這樣熱鬧過。

幾曲過後，關古威似乎還不夠盡興，又對着話筒說道：“今天還有其他的朋友也來支持我，尤其是方若绮，一直以來給了我很多幫助，我想借此機會，請她上臺與我合唱一曲。”

他站在臺上，一臉誠摯地向我所在的方向伸出手，餐廳裏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我身上，好像有幾百束刺眼的光投射過來，晃得我睜不開眼。

鼎沸的人聲将我淹沒，連呼吸的縫隙都沒有，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也已經忘記要呼吸。

我做夢都想牽他的手，想并肩站在他的身邊，但唱歌從來都不是我的強項，在那麽多人面前，我無論如何也不想丢臉。窘迫和狂喜互相拉扯，仿佛要把我撕成碎片。

身邊的林立翔拍了拍我的肩膀，把陷入茫然的我喚醒，溫柔而有力的聲音蓋過所有喧騰：“上去吧，沒事的。”

遲遲得不到回應，舞臺上的關古威面色漸漸尴尬，手還倔強地伸在那裏。

只差一步，我就可以握到他的手，那麽久的等待，不就為了這一刻嗎？我在猶豫什麽，我應該什麽都不在乎的。

我輕輕往後挪動椅子，正要站起來，對面的範曉愛卻率先站了起來。她隔着桌子，笑得純真而又遙遠：“這樣關古威很尴尬的呢，我幫你唱吧。”

我的動作僵在那裏許久，來不及對她說一聲好，她已經穿過人群朝舞臺走去。

多麽義無反顧的援手，難怪舞臺上的關古威笑得用力，可是我為什麽連僞裝的力氣也沒有。

他們一起唱一支很老的情歌，範曉愛的歌聲稚拙生澀，但她唱得很投入。她和關古威站得并不緊密，看起來卻很和諧。

民歌餐廳的空氣不好，我就快要窒息。

“怎麽了？”林立翔看到我站起來，關切地問。

我遲疑了一下，輕聲問他：“我想放煙火，可以陪我去買嗎？”

他想也沒想就跟着我走。

“前面第二個路口旁邊的那條小路有家雜貨鋪，那裏有賣煙火，只是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我用興致盎然的語氣掩飾失落，林立翔只是安靜地聽着。

“高二那年暑假，我在民歌餐廳過生日，晚上我和莫筱筠——就是餐廳老板的女兒——在門口放煙火，這大概是整個高中最快樂的一段記憶。”而我第一次聽關古威唱歌，就是那段記憶的開端。

謝天謝地，雜貨鋪還在，也還有煙火賣。

“煙火棒五元一小盒。”老板心不在焉地應付我們。

“一箱有多少盒？”我正從錢包裏掏錢，聽到林立翔這麽問。

老板的眼睛霎時亮了：“一箱一百盒，小兄弟是要哄女朋友吧？買一箱的話給你九折，四百五十塊！”

林立翔乖巧而禮貌地道謝，從錢包裏掏出幾張大鈔慷慨遞上，不忘嘴甜地問老板要了個一次性打火機，我怔怔地看着他周旋自如又慷慨解囊，忘記要阻止。

“走，陪你去餐廳門口放。”他抱着一整箱煙花棒，像哄小孩似地對我說。

我很難過，又很感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們回到餐廳門口，卻沒有進去，坐在餐廳門邊的階梯上，他為我點起兩支煙火。

餐廳裏燈火輝煌，人聲鼎沸。餐廳外夜色深沉，花火燦爛。

只是幾秒鐘，手中的煙火就已燃盡，下一秒，另外兩支又遞到我的手裏。

花火映亮了林立翔的臉，溫暖的火焰在他眼中灼灼燃燒，我接過一支，把另外那支留在了他的手裏，我們舉着煙火，相視而笑。

然後，我站起來，在空曠的人行道上揮舞着煙火，旋轉，旋轉，旋轉。

他也站起來，微笑着看我恣意妄為，手中的煙火靜靜盛放。

我們點了一支又一支，誰也不曾說話，卻好像已是千言萬語。

一群人從餐廳裏出來，帶起一陣微醺的風。

“好啊，我說你們兩個怎麽不見了，原來偷偷玩得開心啊。”歐陽毫不客氣地從箱子裏拿出煙火，自顧自地點起來。

我看到站在門口一臉驚訝的關古威和他身邊永遠單純的範曉愛，揮舞着煙火背過身去。

不知不覺地，花火蔓延成了一片，每個人手裏都點起了兩支，絢爛的光芒映亮了整條街道，把黑夜點綴成白晝。

我們不知疲倦地笑着、鬧着、追逐着、放縱着，花火墜落地面，笑容永遠不敗。

那是我所見過的，最動人的畫面。

而那以後，青春呼嘯而去。

******

肆無忌憚地瘋玩了整晚，每個人都筋疲力盡，一群人一言不發地去拿自行車。

我習慣性地走向關古威，林立翔卻自然地對我說：“方若绮，我帶你。”

我愣住了，我看到關古威也愣住了，林立翔卻坦蕩地看着我。

“呀，那阿威的車我來坐吧，”朱莉敏捷地跑到關古威身邊，輕巧地往後座上一跳，“我一直想坐你的車呢。”

“嘁……”總是帶朱莉的陳至為不屑地睨她一眼。

夠了，真是夠了，我知道關古威沒有貼着方若绮的專屬标簽，但你們不用一個又一個地站出來提醒我。我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平靜地走到林立翔身邊。

他們照例還是要比賽，林立翔充滿鬥志，回過頭來對我說：“抱緊我。”我有些不知所措，可他的眼神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們的車飛快而穩健地跑在了最前面，他們沒有追上來，距離越拉越遠。如果那個人是林立翔，他們願賭服輸。

我意興闌珊，在樓下和他道了別，一個人先上了樓。過了很久，朱莉才風風火火地跑回寝室。

我不怎麽想和她說話，假裝收拾完畢準備爬上床鋪。

“若绮，等一下。”她鬼鬼祟祟地對着走廊張望了一會兒，才關上門。

“怎麽了？她們呢？”我踩在架梯上，不冷不熱地問她。

“她們說又餓了，去便利店買點吃的。”她跑過來，一副要和我促膝長談的架勢。

我表現得沒什麽興趣，徑自爬上了床。

“诶？不是吧？你在跟我生氣？真是那啥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她喃喃自語般地嘀咕。

我聽了頗為惱火，沒好氣地扔給她一句：“那真是抱歉了，我沒看到你的好心。”

她不依不饒地踩上我的架梯，伏在我床邊：“方若绮，你是想要我坐關古威的車，還是想要範曉愛坐他的車？”

我迷茫地看着她難得較真的目光，半晌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說給她又好像是說給自己聽：“你想得太多了吧？！”

她伏在那裏沉默了很久，溫厚地笑了笑，從架梯上跳下去。

那一笑笑得我心驚膽戰，我望向斜對面那張原本貼着我名字的床鋪，突然覺得好像什麽都不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本文中所有的歌詞均非原創，後文不再加以說明。

此章請大家輕拍>_< Anyway，這依然是到現在為止我個人非常喜歡的一章，無論是林會長戳死人的溫柔還是511寝室和D-MAX一起放煙火，都是讓我怦然心動的畫面。

☆、先來後到

第二天晚上，D-MAX的排練，關古威沒有來。林立翔說，他感冒發燒，在宿舍裏休息，大概是昨天玩得太累。

整個晚上我都神不守舍，林立翔唱得暢快淋漓，但我完全沒有注意他唱了什麽。

我不時地關注身旁的範曉愛，她無憂無慮的樣子仿佛在嘲諷我的庸人自擾。

排練結束後，因為少了一個人騎車，林立翔說由她送我回學校，大家都沒有異議。

我陪着林立翔整理樂器，關燈，鎖門。沒有人的倉庫很空曠，任何微小的聲音都會放大成發聾振聩的回聲，我小心翼翼地屏息凝神，林立翔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我想到每一次我們都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面對這樣曲終人散的荒涼，不禁感到愧疚。

走出倉庫，林立翔站到街邊，貌似要攔計程車，我趕忙阻止：“你不介意的話，我們走回去吧？”

“确定？”

“嗯！”他習慣了出手闊綽，我還不習慣大手大腳，十五分鐘的步行距離雖然不算近，但還不至于遠到要打車。

這條路不在鬧市區，九點以後人煙稀少，以前一群人吵吵鬧鬧不曾注意，而兩個人走在寂寂路燈下，就靜得有些可怕。

遠處有兩個跌跌撞撞的人影向我們迎面走來，衣衫褴褛的男子身上散發着濃重的酒氣，渙散的眼神輕佻地在我身上逡巡。

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我渾身的肌肉緊緊地繃起，充滿了戒備。

擦肩而過的時候，其中一個男人對着我吹起了口哨，另一個放肆地笑起來，嘴裏含糊不清地說着髒話。

我的心懸到了嗓子眼，驚慌得差點拔腿就跑。

但是更大的驚恐席卷而來，令我什麽動作也來不及做。

林立翔牽起了我的手。

“別怕，有我在。”蒼白的路燈照出他眼裏溫柔的光芒，在那之下，是堅不可摧的自信。

意料之外的真情流露比路遇的醉漢可怕得多，我倉皇地從他手裏抽出自己的手，避過他的目光說了一句謝謝。

不知道他有沒有感受到我的手冰得駭人，我沒有再敢看他一眼，他也什麽話都沒有說。

在宿舍門前道別後，我心慌意亂地逃回寝室。範曉愛和溫寧珊伏案溫習，朱莉趴在床上看小說，寝室裏靜無聲息，我七上八下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我換了件衣服，拿着手機爬到上鋪，閉着眼睛躺在床上，什麽也不想去想。

手機在手心裏震動，看了一眼屏幕，短信來自朱莉：“二人世界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