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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他走了幾步,回首看她一眼,輕飄飄地說,“我好心給你賠禮,要是發現你不見了,那就得你賠我損失了。”他丢下話就不再回頭。

許惠橙默默無言,沒有再去堆砌虛僞的笑。

她凝望着他的背影,一種熟悉感又突然而至。然而那份感覺只閃了一秒,随後她覺得可笑。

這個詭異的男人,完全不像溫暖先生。

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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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定在房間門口站定,微微側頭向許惠橙那個方向看去一眼,然後擰了把手,拉開門。

房內的喬淩聽到動靜,望了過來,撇嘴道,“你和行歸還特地去吸煙區,費勁。”

陳行歸在旁淡笑。他剛才見鐘定纏上那位走錯廁所的女人,就識相退了回來。

鐘定唇角的弧度勾起,“有收獲就行。”

喬淩挑眉,無聲詢問。

鐘定轉頭瞄向慢吞吞的許惠橙,低喃着,“這不,我又有幹壞事的沖動了。”

許惠橙隔他幾步之遙,沒有聽清他的話。她走近他身邊,心緒越來越複雜。她當然沒有傻到相信他是真的要送她什麽禮物賠罪。但是到了這裏,由不得她說不。這個男人要整她,輕而易舉。

鐘定踱步進去,徑自在沙發坐下。

許惠橙在門外靜了一會,才轉進房裏。她局促不安,垂頭握拳等候發落。

喬淩乍見之下,只覺得這女人邋裏邋遢,他斜視鐘定,“這是你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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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鐘定陰笑,“一直說不認識我,不過,那身子抖得,好像我是閻羅似的。”

“我怎麽聽着,是個識趣的女人呢。”喬淩這才仔細打量許惠橙,不消一會,他就認清了。他的神色略顯驚訝,“鐘定,你不認得她了?”

鐘定眯了眯眼,試圖在記憶裏搜索,卻沒探出她究竟是誰。

“一分半小姐。”喬淩好心提醒道,“差點死在你家泳池裏。”

鐘定終于有了印象。不過對于那晚女人的容貌,他已經完全想不出來。“原來她和我們緣分這麽深。”他笑意漸濃,斜靠進椅背,“過來。”

許惠橙木木的,聽令行事。

喬淩看着她蓬亂的頭發,挑剔着,“這副樣子是怎麽放進來的。”

“剛剛可好看的。是不是?”鐘定拉她坐下,和善得很,甚至有種縱容的味道。

許惠橙笑了笑,心中一片慘淡。她今天就不該來。

陳行歸的眼光在鐘定和許惠橙之間轉動。

剛剛在吸煙區,話說到一半,鐘定就走了,陳行歸跟着出去正好見到兩人在男衛生間門口糾纏。

陳行歸了解鐘定。

鐘定就是無聊,因為無聊,所以想法子消遣。這個女人不過是正好撞上他無聊的時候。僅此而已。

只是,陳行歸不知道鐘定想如何玩。

鐘定撫着許惠橙的頭發,溫溫和和,“我沒留神,燒到她頭發了,打算好好補償她。”

許惠橙不敢說話,她怕一開口又惹到他。他親昵握她的手時,她吓得差點抽回來。

喬淩瞅着她的神情。她臉上有笑,也透着強忍的懼意。他想起她在泳池的掙紮,以及高燒中的哭泣,有些不忍。“鐘定,她好歹讓你贏過一回,別太為難了。”

聞言,鐘定擡了眼,眸中毫無情緒,“我都說好了,她相中什麽,我就賠她什麽。”

“不過……”他話語頓住,口氣冷了些,“剛才我答應的時候,還沒想起來,她是只雞。”

他的表情呈現出一種莫名的詭異,與她面對面,輕輕吐字道,“你試過群/批麽?或者——”

他琢磨了下用詞,笑道,“被/輪?

☆、10

許惠橙笑容褪去。

她多年的賣/身生涯,見識過放/浪的各種男女關系。以前在包廂裏,也有些客人會調換服務小姐。進了這行,就沒有選擇客人的權利。

她感到慶幸的是,自己不是什麽大美人。大部分男人偏好的,就是姿色。而她因為在這方面不突出,所以接客範圍反而單一。她試過和別的姐妹一起接待一個男人,那樣比較省事。但是如果要她獨自服侍幾個男人,她覺得忙不過來。

況且,眼前這幾個男人,可能都有着奇怪的癖好,她怕死他們。

她和鐘定對視了一秒,就敗下陣來,轉而盯着他的襯衫領口。

她不懂名牌,卻也看出那上衣的布料質地極好。她瞬時想起一句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鐘定見她依然沉默,伸出手指在她的臉頰處彈着,沉下嗓音向喬淩那邊問道,“如何?要不來輪一輪?”這話聽着,完全就是無視了女方當事人的意願。

“你自己沒事幹,別拉我下水。” 喬淩的态度有些不屑,這種平庸型的女人,向來不在他的獵/豔名單裏。

鐘定又瞟向陳行歸。

“如果不趕時間,我很樂意。”陳行歸一哂,“不過我等會有個會議。”

“真可惜哪。”鐘定收回手,甩了甩沾上的粉底,笑望許惠橙,“我兩個朋友都看不上你。”

許惠橙抿抿唇,其實她何嘗不是希望他們嫌棄她。

鐘定此時轉了話題,諷刺意味十足,“現在的雞,路子越來越廣,懂得來栅欄溝攬客了。”

她滞住,明白他是誤會了她來此地的目的,可就算解釋她是來淘打折品的,想必他也不相信。他的那話,似乎是覺得她的職業玷污了栅欄溝。她開始哀求道,“先生,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來了。求你……”

“求我?求我什麽?”

她鼓起勇氣,站起來朝他鞠躬,急切道,“先生,你放過我吧……我錯了,我不會再來這裏了。”

鐘定惬意倚在沙發裏看她。

她之前故作鎮靜,表現得還挺認命的。不過終究還是求饒了。

“別講得那麽難聽,什麽放不放的,我又沒綁着你。說起來——”鐘定頗有深意瞥了喬淩一眼,“上次喬淩贏得那麽飒爽,我可真羨慕呢。”

許惠橙微怔,又不知該說什麽了。

喬淩憑着多年的默契,了解到鐘定話裏的意思,他評價道,“小氣。”

鐘定的眼光兜回許惠橙那邊,“你也讓我風光贏一回,我就給你介紹一門好生意。”

她聽懂了,卻更慌了。誰知道這些公子哥下一場賭局是怎樣的。前兩次,她都落了個凄慘的下場,她不認為自己還有第三次僥幸的運氣。幾乎下意識的,她搖了頭。

鐘定見到了,無所謂似的,“我沒問你意見。”

她想起他說過的一句話,他聽不得拒絕。所以,他的确沒有給她選擇的機會。她的指甲刺進掌心,用來抵抗情緒的波動,過了一會兒,她苦澀開口,“如果贏不了……”

“那你的生意就泡湯了。”他的姿态就是掌握着她的生死大權那般,“永遠。”

許惠橙臉色更是慘白。她不曉得怎麽犯到他,她明明一直在閃躲他。

鐘定看着她驚疑的樣子,勾起嘴角。

他承認,最近日子有點悶,太過無聊,所以這麽低等的女人,他也不挑剔。更何況,她還參與了他的兩次賭局。所以,他很期待第三次。

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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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惠橙忘了是怎麽走出那個房間的。她只記得自己答應了鐘定的賭局要求,不然她出不來。

她走過一段走廊後,都還能感覺到在那房間時的壓抑。鐘定的氣場讓她幾乎窒息。

她苦中作樂的想法是,幸好今天沒有被輪/暴,也沒有被毆打。

許惠橙拐進了女廁,把自己散亂的頭發理了幾下,然後才出去大廳。

康昕見到許惠橙的頭發,很是驚吓。

許惠橙輕描淡寫,只說自己不小心弄的。她也沒有心情再繼續待這裏,和康昕道了別。

康昕有些惋惜許惠橙的心态,但她沒有勸,畢竟這是許惠橙自己的事。

許惠橙打車去了發型屋。

她這長發留了有幾年,而且發質很好,并不是鐘定所形容的稻草那樣。

遺憾的是,再怎麽舍不得,也得剪掉。

鐘定故意擴大了被燒的範圍,許惠橙左側的頭發有大片是斷截的,其中一撮只短至耳邊。

發型師也很心疼這長發,剪發時,他頻頻嘆息。

許惠橙反過來安慰他道,“再長兩年就好了。”

最終,她換了個波波頭,顯得年輕了些。

走出發型屋時,正好北風刮過,她打了個冷顫。沒有了頭發的圍護,她覺得更加不抗寒了。

冬天,什麽時候能結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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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惠橙不曉得鐘定的賭局是在何時何地,她提心吊膽。

過了三天後,什麽動靜都沒有。她想,他是不是已經忘記這件事了。

她晚上還是在場子跳舞。估計是運動的關系,又加上節食,她瘦了些。起碼腰腹的贅肉沒有那麽明顯了。

這天晚上,許惠橙在更衣室換舞娘裝束時,突然被媽咪叫了號。

最近媽咪有客人都讓新來的年輕美女上陣,老的這批反而空閑。

許惠橙猜測是不是自己原來的熟客上門了。

媽咪親自過來領許惠橙,笑得花枝亂顫。“喲喲,山茶,我以前就特看好你。”

許惠橙有點懵。照媽咪的這态度,客人應該是上乘的。只是,按她以往的接客史,最富貴的也就是小企業老板了,不至于讓媽咪這麽谄媚奉承。

然後,她突然想起喬淩,于是心情又忐忑了。

許惠橙進了包廂後,呼吸一窒,寒毛豎起。

那個點名她的客人,不是喬淩。

是鐘定。

自從在栅欄溝遇到他,她就記住了他的容貌。是個好皮囊,但是她覺得詭異而可怕。

媽咪都有些戰戰兢兢,“鐘先生,我們山茶來陪您了。”

鐘定把玩着打火機,一下一下開關着蓋子,似笑非笑看着許惠橙,“嗯,沒錯,是山茶。”

媽咪哈腰出去,帶上了門。

許惠橙還在原地不動,她費了好大勁才克制住自己的顫抖。

鐘定把打火機扔在桌上,靠着沙發打量她,然後鼻子裏哼了聲,“換了個發型啊,我說怎麽不太一樣。”

她牽動嘴角,笑得勉強,“鐘先生,您好。”

“過來,陪酒。”

她移步上前,在他隔壁的沙發上坐下,畢恭畢敬為他斟酒。

他盯着她執杯時略微發顫的手,彎起了眉眼,“小茶花,我不愛看哭喪臉。”

許惠橙凜了心神,露齒而笑,眼神也柔和了,“鐘先生,您請喝。”

“嗯,就是這樣才可愛。”他贊嘆。“記住了,以後都得這麽笑。”

她的笑容幹了下,然後又繼續笑。她不想去深思“以後”的真正含義,她害怕。

鐘定端起酒杯,聞了聞,邪眼上挑,“小茶花,還記得你答應過要讓我風光贏一回麽?”

她點頭,溫順的模樣。

“真乖。”他把酒杯送到她的面前,“試試這酒。”

許惠橙抿了一口,剛剛咽下,鐘定就扣着酒杯,直接往她嘴裏灌。

她措手不及,咳了一下,張着嘴嗚咽了一聲,來不及吞咽的酒水沿着她的嘴角流下。

他灌滿一杯才收回手。

杯子一離開,她就噴出了嘴裏的酒水,然後開始咳,鼻涕眼淚都出來了,喉嚨間更是辣得發疼。

鐘定對于她的痛苦,視若無睹。他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才道,“我剛說要保持笑容,這才不到一分鐘,你就不聽話了。”

許惠橙太難受了,她不想也無力去笑了。那本就是烈酒,她的口腔現在全是燒火的感覺。

“不聽話,我就不喜歡。”他又笑了,狀似關懷,幫她順了順背,“不過,我前幾天燒了你頭發,還得補償你。所以,我們就算扯平了。”

許惠橙暗自苦笑。橫也他說,豎也他說。

“小茶花,剛剛那樣玩得高興麽?”他笑容可掬的,“我等會帶你去個地方,那裏更好玩。”

她終于順過氣來。她見到他這表情就有不好的預感,他覺得好玩的事情,可能就是剛才這類建立在旁人痛苦之上的。

鐘定抽了張紙巾,遞給許惠橙,“你答應過,要贏回來,可別又不守諾言。”

她默默擦拭着自己的臉。

“如果你贏了,我會好好獎賞你。”

不知怎的,許惠橙聽到他這麽說,突然全身發寒。

她怕自己活不過今天晚上。

☆、11

許惠橙因為嗆酒的關系,喉嚨裏不舒服,所以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她自從聽了他那關于賭局的獎賞後,思緒就有些恍惚。

喬淩二十萬包了她三天,她差點溺斃。鐘定沒有明說賭局的具體內容是什麽,可是她覺得,應該不會比上次好受。她期待着更高的報酬,但不足膽量和鐘定讨價還價。

鐘定沒有在包廂坐太久,半小時後就領許惠橙出去。

媽咪堆着滿臉的笑容,恭送他們。

許惠橙今天也算是有預見,底下穿了保暖打底褲,雖然還是覺得冷,但比起跟喬淩那天已經好太多。

鐘定晚上是自己開車過來的。他走到車子前,瞄了許惠橙一下,然後再望了眼只有兩個座位的跑車,命令道,“你自己打車。”

言下之意非常明顯,他嫌棄她。

她愣愣看了他一眼,不意外窺到他的鄙夷。她又低頭,應了一聲好。

會所門前停駐了幾輛出租車。她随手招了一輛,和司機指了指鐘定那邊,“跟着前面那輛車。”

司機順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簡直不可思議,“Aventador?”

許惠橙不懂那英文,補充解釋道,“就那輛白色的跑車。”

“收到。”司機的語氣中透着隐隐的興奮。

司機是情緒很高漲,但是他的這輛破車怎麽也不可能追得過跑車。不一會兒,就已經尋不到鐘定了。

司機讪讪道,“小姐,你給我說個地址吧,我送你過去。”

許惠橙以為鐘定既然讓她跟車,應該會放慢速度等等這部出租車。她沒有他的聯系方式,更不知終點是哪裏。

現在的狀況,是不是代表她不需要去他那邊了?

思及此,她有些竊喜。

不過她也不敢擅自回家。

她見出租車走到了食街的附近,便讓司機開去食街。

她還是十天前來過這裏。

下車後,她的目光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遠遠望向喬延當初站立的路燈處。

那裏只有路人的來去。

許惠橙閉了閉眼,記憶中的他立在那裏,溫潤如玉。只是那容貌,和鐘定極為相似。她很希望能再見見喬延。她想驗證是自己的臉盲症嚴重了,還是他們真的相像。

她站在路口,回想和喬延并肩走過的感覺,很安心,很溫暖。想起他,她會覺得生活還是有希望的。

手機的鈴聲打斷了她美好的幻想。

她掏出後,見到是媽咪的來電,心情已經低落了下去。

媽咪在那頭急得不行,劈頭就問:“山茶?你在哪?鐘先生打電話到會所來要人了!”

“我……在半路,他跑得太快,沒跟上。”許惠橙解釋道。

“還不馬上過去。鐘先生說他在一熙路口等你。別耽擱了,趕緊的。”

“好的。”

“山茶,給我好好伺候鐘先生,不許怠慢。這人物,你可得罪不起。”媽咪的語氣鄭重而嚴肅。

“是。”許惠橙這句很澀。

她挂了電話立即攔了車直奔一熙路。

坐上車後,司機正好要掉頭,她又經過食街的路口。

她回望那裏的霓虹燈火。

也許她以後都不會再遇見喬延了。畢竟在茫茫人海中,再碰面的幾率太低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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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惠橙到達一熙路後,一眼就看到了鐘定那輛招風的跑車。

她下了的士,緩緩走向那邊。

鐘定從後視鏡見到她的身影,就那麽坐在車裏看着。

她走近後,輕聲道,“鐘先生,我來了。”

他諷嘲一笑,“我還以為你那麽夠膽,逃跑了。”

“不會。”她說話都不敢大聲。

“不會就好。”他又換回那種溫和的語調了,“小茶花,乖乖聽話。明天的太陽你還能見到的。”

她點點頭。

“等喬淩的車來了,你就跟他走。我們,終點站再見。”

她聽從他的安排。想來他們有別的地點活動,而鐘定不願她坐他的車。

喬淩倒是很快到了,他沒有保持座駕幹淨的嗜好,所以他搭了許惠橙。走出一段路程,他才說,“真是風水輪流轉。上次你都還是我這邊的人,今天就跑鐘定那去了。”

“嗯。”其實她就是一個棋子,要往哪走全憑他們幾句話。

許惠橙望着前方鐘定的車尾,衷心希望,今晚之後,他們都能放過她,然後她努力攢錢,離開這見不得光的職業。

她幻想着美好的前景,浮現微笑。

喬淩随意瞥了她一眼,不語。

他想起陳行歸說的話,“那女人,背影像陳舒芹。”

喬淩自己沒有特別去留意,經陳行歸提醒後,喬淩就回想了下,倒還真是有點像,特別是兩人長發飄飄的時候。

喬淩以為鐘定是因為陳舒芹的原因而挑上許惠橙。然而,陳行歸又說,“相信我,鐘定要玩,只是因為無聊。”

喬淩擔心的是,鐘定玩着玩着,會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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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定他們說的終點站是在郊外一座山上。

許惠橙見到半山腰的停車場停着幾輛跑車。她再觀察附近的環境,山路曲折蜿蜒。從這裏看去,只有百來米的平坦,随後就是拐得見不到頭。

鐘定泊車後,招着手讓許惠橙過去。

她每次要接近他,就要克制一會兒,才能掩飾懼怕的心理。溺水真的讓她罩上了陰影。

她走得慢吞吞。

“小茶花,冷不冷?”待她距離他一米時,他拉過她的手,問出的話宛若情人間的軟侬細語。

她搖頭。“不冷,謝謝。”這山上風很大,其實挺冷,但她不會如實回答,因為他不是善意。

“那就好,給我乖乖的。”他給她撥了撥被吹亂的頭發,“短發更适合你。”

許惠橙抖了一下。她很舍不得自己的長發,所以此刻有種憤懑充斥心間。

這個男人太無恥。

鐘定沒有表演溫情太久,他随後說明了這次的賭局規則。

規則說起來,挺簡單。就是男人開車沖向女人,比的是誰的車和自己女人之間的距離最短。 當然,女人不能移步。

“鐘先生。”許惠橙望着那山道,控制不住顫栗。“你會踩剎車吧?”

他笑,“當然。”

她卻更加恐懼。他的話,可信度太低。

他輕撫她的臉,“小茶花,我們現在是搭檔。我們是信任對方。”

許惠橙搖着頭,求饒了,“鐘先生,你放過我吧……”他會不會顧及她的性命,是個未知數。

鐘定看着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嘴角還是那抹笑。“你有選擇嗎?”

她一怔。

“我們好好合作,明天又是燦爛的一天。”他低頭湊近她的耳邊,“如果你讓我丢了面子,那我可不擔保你的未來很美好。”

她喃喃着,“我會死的……我會死的……”

鐘定眼眸有暗光流過,他輕輕環住她,“你怎麽會死呢?我們只要是最近的距離就可以。”

許惠橙咬着下唇,隐忍着自己的淚水。在他的懷抱,她如墜冰窖。

他拍着她的背,類似寵哄,“小茶花,你前兩次表現得多好,今天也要一如既往。”

她心裏在反抗,行動上則瞻前顧後。如果得罪了鐘定,別說他本人不會罷休,就連媽咪、武哥那邊,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她一陣悲涼。

“如何?”鐘定垂眸細窺她的表情,“要不要乖乖的?”

許惠橙木然地擡頭看他,“鐘先生,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送我的骨灰去四川?”

他有些意外她這突如其來的話,嘴上仍溫柔應着,“當然可以。”

“我的家鄉,有大片的山茶花……”她說完眨了眼,平靜地說,“好,我參加。”

鐘定的眼眸半彎,“小茶花真是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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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開始後,有人喊了句,“誰先來?”

許惠橙緊張看了鐘定一眼,卻見他倚着車,歪着頭點了一根煙。

看樣子,他不打算拔得頭籌。

第一對男女,勁頭很足。那個女人站到了山路的另一頭,男人開車拐了個彎,就不見了。然後就傳來尖銳的剎車聲。

最終那對男女是安全的,距離有十幾米。

男的回來時,搓着手,“媽的,還是心驚,就怕剎不住。”

随着比賽的繼續,山上的氣溫越來越低,許惠橙開始冷顫。

鐘定過來握她手時,她抖得更厲害。

他微微一笑,“小茶花,到我們了。”

她認命了。

許惠橙站在山路的中間,冷風陣陣,把她的頭發吹得淩亂飄動。她看不見鐘定的車,只聽得那呼呼的輪胎聲。她的心随着那聲音揪成一團。

當他的車拐過來,她被那車燈照得刺眼,擡手遮了遮。

車速沒有任何減慢。

許惠橙苦笑,閉上了眼。

他果然不踩剎車。

☆、12

許惠橙閉眼時,聽覺的感官更為敏銳。她聆聽着車子的聲音,心裏的恐懼無限加劇。

她的這輩子,過得很糟糕。雖然她曾經覺得死了就一了百了,但是她又想,如果繼續活下去,說不定日子就好了呢。她就是抱着這一線希望,茍且至今。

而且,她怕死,她也不想死。

許惠橙在這念頭晃過後,倏地睜開眼,随即又被車燈刺到眼睛。

鐘定的車遠燈一直在閃,刮雨器一下一下劃動。

她也沒空去猜測為什麽不下雨,他卻要刮雨。這一刻強烈的求生意識讓她的勇氣爆棚,她命令自己快跑開,不能再拖延了。

她緊-緊-咬着牙,腿腳在顫-抖,轉過身子就要往旁邊跑。

這動作引來的,是鐘定加大的油門。

她真的是被吓到了,才邁開步子,就被自己絆了一個趔趄,跌在了路上。

在終點處監督的某人,看到許惠橙的動作,皺了眉頭。基本上,可以判這一對出局了。

許惠橙幾乎是四肢帶爬,從她興起念頭到滾了出去,不到十秒。

鐘定的車一路奔去,車輪壓過方才她所站立的區域。

她慘白着臉,回頭望了望,有種劫後餘生的虛脫。然後她軟趴趴地半伏在地上,渾身都是冷汗。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好像是要以此來确認自己真的還活着。

她慢慢動了動,小腿以下又冷又僵,遲鈍得很。狼狽爬了起來後,她擡頭望望周圍,之前停滞片刻的思維重新歸位。

她遠遠見到,鐘定的車掉了個頭,又回來了。

許惠橙害怕得盯着他的車朝她駛來,卻不知如何再逃開。或者說,在此時,她已經想到自己剛才舉動所帶來的後果,可能是更為嚴厲的懲罰。

在把她吓得驚魂後,鐘定倒是剎了車。車子停在她側旁不到兩米的位置,然後他下車朝她走來。

許惠橙不敢看他的表情,她低着頭,退了幾步。

“現在知道怕了?”鐘定音調輕輕的,“剛剛不是很有勇氣麽,敢跑?”

她不吭聲,縮着肩膀,一退再退。

他越來越逼近,直到她無路可退,他扣起她的肩膀,把她攏在山壁和他之間,低頭在她耳邊說着,“小茶花,來,跟我說說,剛才你是為什麽變得這麽勇敢的?”

她偏頭躲着他,忍不住哀求,“鐘先生,我錯了……”

“我當然知道你錯了。”他将她側邊的頭發撥了下,動作柔而慢,“我之前怎麽說的?我們贏了,我就給你一門好生意。”

她的眼淚都被他吓出來了。

“在場的任何一個男人,你陪哪個都收益頗豐。是不是?”鐘定呼出的氣全噴在她的耳邊,見她不回答,聲音冷下來,“是不是?”

她點着頭,淚水滑下來。

他用指關節刮了下她的淚痕,“可是你偏偏不聽話。你說我還怎麽給你介紹大金主?”

“鐘先生,我錯了……”許惠橙喃喃着求他。“我錯了……”其實她哪裏錯了?她只是不想死而已。

“知錯了?”他在她的臉頰磨了磨。

“我知錯了……”

“善莫大焉。”他忽然表情一松,笑得詭異,“小茶花,那麽我就當你輸了?”

她茫然,一時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既然是你的錯,那我所有的損失都應該算在你的頭上,不是麽?”他說完就放開她,找到了替罪羊,明顯他的心情好轉。

鐘定彎起的笑眼,在許惠橙看來簡直是一把鐮刀,将她的生活希望都割破。

“鐘先生……”她慌張扯住他的外套,見他冷眼掃過她的手,她又識相縮回來,“鐘先生,我……沒有錢……求你……”

他話題一轉,“你賣了幾年?”

她頓時哽住,過了數秒才答,“四……年……”

“那都成爛布了。”鐘定笑了,“沒錢就繼續賣。”

“鐘先生……”

“你叫鐘後生都沒用。小茶花,我的耐性不好,不是什麽時候都這麽好說話的。”

許惠橙心中彌漫着深沉的絕望,她哭着求他,“鐘先生,對不起……我知錯了,我以後一定聽話的。求你……”

“以後?”他低眸看向她的慘容,笑得更深,“那可好玩了。”

她淚眼模糊,墨黑的眼線順着眼淚化開。

“小茶花,以後歸以後。今天這筆賬,你還是得還清的。不過——”他和善得很,“我可以寬限一段時間。至于具體日期麽,得看你自己的表現。”

許惠橙仰頭看着鐘定的笑。她感覺,自己沒有走出原來的生活,而是掉進了更深沉更無邊的黑洞裏。

為什麽自己不在比賽中被撞死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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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定該說的話說完,就獨自開車回到半山腰的起點。

見到他出局的結果,有幾人吹了口哨。某人喊着:“丫太狠,把那女的逼急了。”

他嗤了一聲。

喬淩迎上來,低聲道,“玩脫了?”他聽那方的人講述這事,倒不是太驚訝。畢竟鐘定就是如此張狂的。

“還好。”鐘定望着遠方的夜空,漫不經心說,“我都不知道四川哪裏有山茶花,怎麽送她的骨灰回去。”

喬淩莫名這句話,正要細問,旁人就在吆喝誰要上場。想到比賽,他瞄瞄鐘定,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态,“你這陣子不太行啊,兩場了都。”

鐘定嘲諷回道,“你才不行。”

“那女人旺我。”喬淩豎起拇指,指了指自己。

“那你好好養着她。”

喬淩差點噎住,“如果她長相再好點,那還勉為其難。”

鐘定不語,摸出打火機,習慣性開關蓋子玩。

喬淩邪邪地笑,“我那女搭檔,等會就到,國色天香。”

鐘定嗯哼一下。他望見許惠橙失魂落魄,從山路向這邊緩慢走過來。

他的表情變得譏嘲。

正如喬淩所說,這種女人,真上不了臺面。

許惠橙沒有過去鐘定那邊,她靜靜待在角落裏觀賽。她不曉得他要如何處置她,也就不敢走。

真正的賭況,她沒有留意。她看着浮動的人影,思緒去了遠方。

她沒來得及攢夠錢離開朱吉武,卻又背負了鐘定的賭金。她想大罵命運的戲弄,她想反抗鐘定的輕視,她甚至恨不得對他拳打腳踢。

但,也就是個想法而已。

她要聽話,她不得不聽話。

賭局最終的贏家是喬淩和他的美女搭檔。那個美人兒,偎依着喬淩,巴掌大的臉上有些傷痕。

曲終人散後,鐘定自顧自兒離去。

許惠橙則差點被一群人遺忘在半山上。

喬淩有了美女的陪伴,早就不記得許惠橙要搭便車這件事。還是有個人臨走前,提起鐘定輸局的經過,問了句,“喬淩,這女人打哪找的?敢違抗鐘定,夠膽啊。”

喬淩這才想起她來。

他把她送到一個繁華的地段。

她道了聲謝。

他心不在焉,應了句就匆匆和美女度過美妙的夜晚去了。

許惠橙攔了車,回到家已然疲憊不堪。

睡覺前,她翻出自己的小寶盒,一遍一遍撫着盒子的邊緣,滴滴眼淚滴落在盒面。

她近來變得有些愛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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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許惠橙跟着鐘定出去後,她在會所的待遇突然好了起來。

以前,她是和一大群姐妹共用大的更衣室。而今,媽咪居然分配了一個獨間給她。

最重要的是媽咪的态度,她把許惠橙當成了頭牌似的,還親自指導。“山茶,你可得好好打扮下了。”

許惠橙坐在化妝間,謙卑說:“我長得,也就這樣了。”

“什麽話呢?”媽咪風情萬種,“以前我是随便你們的,業績全憑自己本事。”

許惠橙笑了笑。

其實媽咪不是随便她們,而是她只管自己覺得有前途的姑娘們。

媽咪捏了捏許惠橙的臉頰,“可是,如果你上進,我就是你堅實的後盾。”

“謝謝媽咪。”

媽咪瞅着許惠橙的妝容,搖了搖頭,“山茶,你每天化的妝都髒兮兮的,而且這粉底,顆粒真大。”

許惠橙有些驚訝,她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大家都知道她是化妝萬年菜鳥。

“你說你也幹了那麽久了,怎麽連一套好的化妝品都不舍得買。”媽咪表現得很心痛似的。

許惠橙幹笑。

“這鼻影,畫這麽粗,你想演恐怖片麽?”

“……”

“這眼線,啧啧,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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