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十月十七, 魏少軒召集副将參将就糧草問題進行第十次商讨!。
“大将軍,三成士兵染上了風寒。再不想想辦法,我們很快就會有傷亡了。”
“別說士兵,老張也倒下了。娘的, 北上數百裏, 一個金兵沒碰着, 自己把自己凍死了, 笑話兒!”
“總這麽下去可不行, 不行就搶吧,反正老百姓也說咱搶他們的, 索性再搶他娘的一回。”
“就是, 他們吃飽穿暖乘轎子,咱們吃苦受累活受罪,憑啥!”
“憑啥?憑人家是皇親國戚呗。”
“搶老百姓這事兒咱就甭想了, 一旦亂了民心, 搞不好要殺頭的。”
……
主帳裏吵成一團。
魏少軒眉頭擰成“川”字, 坐在主位, 一言不發。
他領兵二十年, 從未像現在這般憋屈過, 一方面受俞在銘和監軍張詠的指手畫腳, 另一方面還要受這些副将參将的擠兌。
如今借俞輕姬宴的光, 奪回豐安和遼遠,卻還要受老百姓的氣。
——大金挖的坑很有用,邊軍到哪兒都不受歡迎, 不但糧征不上來,便是棉花也買不到,大街小巷的店鋪全都關閉, 萬人空巷。
遼遠比大燕關冷多了,士兵們吃不飽穿不暖,每天都在瑟瑟發抖。
俞在銘仰仗邊軍接管各城鎮,安插自己的人手,卻對邊軍的困難視而不見。
尤其是張詠,他在兵部時就知道邊軍糧草不足,棉衣缺口大,但一直對此閉口不言,把所有困難一股腦地丢給了魏少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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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這一點,魏少軒和魏智揚分析過。
張詠膽小,未必存心作梗,可能有兩個原因,首先是朝廷不給拿或拿不出糧草;其次是廣安帝怕養肥邊軍後,便宜了誠王夫婦。
所以,他就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
“好了。”魏少軒沉着臉,目光在一幹人的臉上緩緩掃過。
士兵太可憐,打劫老百姓?看似義正言辭,實則不安好心!
他們不過是怕激起兵變,所以逼着他擠兌朝廷,讓朝廷出錢出糧罷了。
打的一手好算盤!
主帳裏安靜下來。
副将劉勝說道:“大将軍有什麽法子渡過難關嗎?”姬宴俞輕一走,他就從京城跑了回來,想趁此機會在豐安和遼遠多得些好處,撈些軍功。
“咳咳……”魏少軒清清嗓子,借機把火氣壓了壓,說道:“我的意思是,先查查金軍沒搶哪些地方,看看能不能買一些,借一些。”
金軍沒搶到的地方,邊軍的名聲好一些,辦事也容易。
劉勝笑眯眯地拍了個馬匹,“好主意,大将軍高明!”
房仲威也點了點頭,“末将馬上讓人去辦。”
遼遠大部分地方受災,買糧食又能賣多少,杯水車薪!
魏少軒很清楚,他這個主意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他擺擺手,“高明談不上,死馬當活馬醫而已,諸位還有別的辦法嗎?”
參将們閉緊嘴巴,眼觀鼻鼻觀心,一個個如鋸嘴的葫蘆。
到真格的時候,又都沒能耐了。
魏少軒端起茶杯,盡量心平氣和地說:“那就散了吧。”
衆參将忙不疊地退了出去。
魏少軒的茶杯重重地磕在桌子上,發出“咚”的一聲。
魏智揚給他續上茶水,勸道:“氣大傷身,父親息怒。”
魏少軒怒道:“打仗不行,謀略不行,貪財第一,都他娘的什麽東西!”
“唉……”魏智揚輕嘆一聲,這話已是老生常談了,他轉了話題,“明天就到平原關了,不知三哥怎麽樣了。”
“哦,哦,哦……哇,哈哈哈……”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聒噪聲。
魏智揚不知發生了什麽,凝神聽了聽,發現是士兵們的歡呼聲,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沒往心裏去——士兵們苦中作樂,偶爾出點格也無可厚非。
魏少軒閉上眼,靠在椅背上平息片刻,說道:“他們該往回返了吧。不知他們走哪條線,會不會碰……”
“報,李千戶求見大将軍。”外面警戒的親衛忽然喊了一聲。
李衛國是魏少軒的家将。
魏少軒停下話頭,“進來。”
李衛國興沖沖地跑進來,“報大将軍,有藥啦,有糧食啦,也有棉衣啦!”
“哦?”魏少軒站了起來,“有多少,誰給的?”
李衛國縮了縮脖子,情緒也低了幾分,小聲道:“禀大将軍,是誠王和誠王妃。”
“什麽?”魏少軒驚訝極了。
李衛國點點頭,“就是他們,從天而降,誠王妃一揮手,糧食和棉花就都有了。”
魏少軒和魏智揚對視一眼。
這何止高人啊,簡直神仙,幸好他們家去了一個魏智飛。
“魏大将軍別來無恙!”一個年輕且熟悉的聲音在主帳之外響了起來。
魏少軒頭皮一麻,雙腳卻麻利地朝門口去了,“王爺愛民如子,末将替邊軍感謝王爺,多謝多謝。”
“魏大将軍言重了,此事不必謝我。所有事情都是王妃操持,本王不過是露個臉,出面交際交際罷了。”門簾掀了起來,姬宴負着手出現在門口。
他穿着一席玄色裘皮氅衣,腰間懸挂着寶劍,足登一雙鹿皮翻毛長靴。
人依然很瘦,但身形挺拔了,眉宇舒展,目光銳利,舉止從容,完全褪去了之前的郁郁之色,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骨一般。
魏少軒知道,姬宴褪去僞裝,鋒芒畢露地出現在這裏,大抵是想要他的态度了。
“王爺快請進,王妃何在,一向可好?”他問道。
“王妃在半空中等我,我們都很好。”這個“們”包括了魏智飛,姬宴笑意盈盈,“稍後就回京,本王來與大将軍聊聊,大将軍有什麽口信要帶麽?”
魏智揚道:“吾兒剛剛歸家,不敢煩勞王爺。王爺請坐。”
二人分賓主落座,魏智揚端上熱茶,随即一拱手,退了出去,在門口親自站崗。
魏少軒有些忐忑,試探着說道:“朝廷以謀逆罪通緝王爺,王爺此來有些冒險。”
姬宴道:“有王妃在,本王來去自由,魏大将軍盡管放心。”
魏少軒捋了捋短須,心道,你自由,我卻要倒黴了,這叫什麽事啊。
“那就好,那就好。”他心裏憋屈,面色不變,笑着又道,“王爺要回京城,想來路已經鋪好了吧。”
姬宴用茶杯蓋掃掃浮在上面的茶葉,卻不急着喝,又放下了,“那是自然,本王立下如此大功,一個太子之位想來是少不了的。”
魏少軒先是愣了下,随即想到,誠王妃有如此手段,皇上若想改變被動局面,只能想辦法安撫,以後再徐徐圖之。
那麽,暫且廢掉姬易,扶誠王上位,的确在情理之中。
“末将恭喜王爺,賀喜王爺。”他不得不幹巴巴地說了句場面話。
姬宴微微一笑,“等本王登基時再接受魏大将軍的恭賀也不遲。”
說完,他站起身,“王妃日行一善,本王順便一探,這就告辭了。”
魏少軒知道,自己不表态只怕不成了。
他攥了攥拳頭,壓低聲音道:“王爺多保重,聽說王妃的表姐還在萬家村,俞大人前些日子拜訪過了。”
這句話便是投名狀了,示意俞輕接人時可能遇到埋伏
姬宴了然,抱了抱拳,“承蒙魏大将軍照顧。”
“不敢當不敢當。”魏少軒還禮,“王爺言重。末将京裏有家小,能幫上忙的地方不多,就留在這邊等王爺的好消息了。”
這句話是魏少軒的承諾,相當于:你若成事,邊軍就是你的。
“魏大将軍保重自己,就是對本王最大的支持。”姬宴終于聽到自己想聽的話,朝江流等人點了點頭,“這些武器,大将軍可留着傍身。”
江流等護衛把手中的刀劍放于書案之上。
魏少軒知道,這必定是那些削鐵如泥的利器了,态度又恭敬了幾分,“多謝王爺,請王爺放心,末将不打無準備之仗。”
“那就好,魏大将軍留步吧。”姬宴挑了挑眉,施施然出了門。
他不怕魏少軒不配合,之所以親自來一趟,一是為了給魏智飛一個面子,二是對魏少軒表示重視,此乃用人之道。
飛船降下,又重新升起來。
魏智飛從隐蔽處鑽出來,急吼吼問道:“王爺,我父親怎麽說?”
姬宴同俞輕一起,朝飛器下的士兵招招手,“放心,令嚴不是愚忠之人。”
愚忠雖然蠢,但也有忠的意思。帝王們固然怕臣子太蠢,但更怕臣子不忠。
魏智飛想了想,解釋道:“參将們在邊關作威作福,抱團排外。父親雖是大将軍,奈何兵不好帶,早受夠了閑氣。”
他說得很直白,就是想告訴姬宴,他們父子不是無情無義之人,不要因此将他們打入“貳臣”之列。
姬宴拍拍他的肩膀,“魏三哥想多了,凡事只要遵從良心、問心無愧就好。”
俞一帆也道:“魏三哥忒多心,要論那個,我們還都是反賊呢。”
俞輕點點頭。
魏智飛終于釋然。
俞輕撓撓繞在脖子上的虎尾巴,“阿白走吧,咱們先出大營,給他們找個暖和的地方歇歇腳。”
阿白尾巴一揚,飛器飛快地向大營外飛去。
“拜謝娘娘!”
“恭送娘娘!”
大營裏的士兵紛紛拜倒,喊聲震天。
……
俞在銘住在城裏,很快就收到了姬宴等人造訪邊軍、并帶來大批糧草的消息。
他立刻找來張詠,說道:“姬宴可能要回京了,我也馬上啓程,這裏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張詠思忖片刻,道:“地方府衙的事俞大人盡管放心,但魏少軒那邊……”
俞在銘道:“魏家人都在京城,他不敢。況且,有劉勝和其他參将掣肘,他翻不起浪花來。”
張詠苦笑,“未必,俞輕此番給了邊軍糧草,可謂解了燃眉之急,只怕在邊軍中的聲望又要漲上一漲了,魏少軒若站誠王,拿下邊軍不過是振臂一呼的事。”
俞在銘放下毛筆,臉色又冷凝了幾分,他一心回京,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不然……殺了他?
由劉勝取代魏少軒的位置,雖然難以服衆,但至少可以把邊軍攏在手裏。
退一步,就算劉勝不行,房仲威也是可以的。
想到這裏,他在心裏迅速醞釀了一個計劃,并與張詠耳語了一番。
張詠聞言面色微變,思慮良久,說道:“妹夫,魏少軒說魏智飛回京養病,但咱們的人始終沒找到人。一旦他投靠了姬宴,殺死魏少軒就成了懸在你我頭頂的鍘刀啊。”
俞在銘道:“大舅兄,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不搏一把,咱們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富貴險中求!
張詠咬了咬牙,“好,那就這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高考,祝同學們高考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