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家的窘态被未來妻子看了個正着,姬宴有些羞惱,白皙的臉上燒起兩個大紅疙瘩。
若非有良好的修養約束着,幾乎就要暴走了。
他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說道:“大家……”
“王爺來了,末将又來遲了。”魏少軒推門進來,打斷了他的話。
“末将參見大将軍。”大嗓門的将軍們又齊刷刷地拱起了手。
這次,姬宴有了充分的心裏準備,沒讓俞輕看第二次笑話。
人齊了,大家按身份落座。
一屋子男人,俞輕一個女孩子就顯得格外多餘。
好在姬宴是未婚夫,俞一帆又是親哥哥,她的座位倒也不難安排。
兩個陌生的未婚夫妻,話都沒說過幾句,忽然就被趕鴨子上架,湊做堆了。
彼此都有些別扭。
魏少軒先致辭,對姬宴和俞家兄妹表示了歡迎。
他是武将,沒有文人的酸腐,除幾句歌功頌德的話,再沒其他了。
姬宴也不是多嘴的人,略略說幾句鼓舞士氣的便也罷了。
接下來,魏少軒閑話幾句,號召大家吃好喝好,小小的酒館裏響起一片觥籌交錯的聲音。
一桌六七個人,桌上七八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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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盤雞蛋炒韭菜,一盆豬肉炖菠菜,一盤小蔥拌豆腐,蘑菇炖小雞,油光光的鹵肘子肉,炖排骨,還有三樣叫不出名字的涼拌菜。
俞一帆有些想家了。
他為難地看了看俞輕,耳語道:“妹妹,一天兩天尚可,成年累月如何使得啊。”
俞輕道:“這已經算好的了,哥哥忍耐一二。”她的下巴朝魏家兄弟擡了擡。
魏家兄弟正在夾大塊的肘子肉,吃得滿嘴流油。
俞一帆不為所動,想着妹妹要在這樣的地方長期生活,不禁悲從心來,手裏捏着筷子,遲遲不肯用飯。
魏智飛把一塊排骨放到自己碗裏,又拿起公筷給俞一帆夾了一塊,說道:“吃吧,大燕關這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有肉吃就不錯了,多吃點兒。”
俞一帆心裏發苦,恨不得馬上帶俞輕回家,卻見俞輕夾了一筷子野菜給他送過來了。
“這野菜挺不錯,哥哥快吃,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填飽肚子才是真的。”有聖旨在,她哪都走不了,除非不要命了。
姬宴也沒胃口,聞言看了俞輕一眼,茅塞頓開,大快朵頤起來。
宴席一般,姬宴吃得也快。
他身份尊貴,不喝酒,就省了你敬我、我敬你的麻煩,用完飯就以旅途疲累告了辭。
俞輕兄妹和魏家兄弟借機一起出來了。
姬宴回家,魏家兄弟陪着俞輕兄妹在這條長約三四十丈的中心街道上來回走了兩趟。
米鋪三家,雜貨店三家,肉鋪一家,布莊一家,鐵匠鋪一家,藥鋪一家,再加上小飯館和包子鋪,其他的什麽都沒有。
“俞大妹妹別怕,雜貨鋪的東西是全的,茶葉、瓷器、香料,要啥有啥。”魏智飛解釋道。
魏智揚補了一句,“成色不如京裏,湊合用用還是可以的。”
俞輕道:“這裏是邊關,自然不能要求跟京城一樣,二位哥哥放心,我都明白。”
魏智飛嘿嘿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魏智揚道:“走吧,去我們家看看,日後有事也能找對地方。”
魏家在鎮北頭,第一條胡同的第三家,也是座二進院子,跟姬宴的規制是一樣的。
其他副将的家眷大多住在這一片。
所以,剛一進胡同,魏家兄弟就碰到了熟人。
來人是個二十啷當歲的年輕武将,穿着玄色罩甲,裏面襯的是醬紅色窄袖戎衣,腰間束着鹿皮小帶,帶上挂着長刀和匕首,腳上踏着麂皮短靴。
比起其他武将,此人的打扮可謂精致講究。
“丁千戶。”魏家兄弟拱手行禮。
丁千戶?
俞輕立刻掃了年輕武将一眼。
“這二位是……”丁千戶的目光牢牢地黏在俞輕臉上。
俞一帆是世子,身份遠高于這位千戶。
魏智飛看了俞一帆一眼,俞一帆則看着自家妹妹,見其點點頭,遂開口道:“三哥不妨介紹一下。”
魏智飛這才說道:“世子,這位是隸屬柳州衛所的丁千戶,老家在隐州。”
俞一帆道:“隐州,姓丁,會不會是沈表姐的婆家?”他最後一句是問俞輕的。
俞輕心裏已有定論,嘴上卻道:“不會那麽巧吧。”
丁千戶趕緊收回猥瑣的目光,驚訝道:“原來是禮國公世子和俞大姑娘,末将的大嫂姓沈,與世子确實有親。”
俞一帆點點頭,“在隐州時,我們與表姐見過一面。”
“那可是太好了。”丁千戶眨了眨眼,笑問:“大燕關清苦得很,世子來此有何貴幹?”
魏智飛道:“俞大姑娘陪誠王殿下來的,世子則是送俞大姑娘。”
丁千戶又是一驚,幹幹巴巴地說了兩句便告辭了。
進院子之前,魏智飛說道:“此人心術不正,俞大妹妹不要理他。”
俞輕點點頭,“多謝魏三哥指點。”
……
除了魏家兄弟外,魏少軒還養了兩個婢妾,丫鬟婆子小厮七八個人,住得滿滿當當。
二人在外院不過坐了一刻鐘左右,就聽見後院的丫鬟婆子拌了好幾次嘴,叽叽喳喳好不鬧騰。
從魏家出來,俞一帆朝俞輕豎起大拇指,“妹妹英明。”
俞輕笑而不語。
回去時,俞輕進了布莊,買了些府綢和一些花布——府綢做衣裳,花布做桌布和窗簾。
“妹妹,等房子收拾完了,哥帶你去山上玩。”俞一帆是城裏長大的娃,對山海有着天然的向往。
“好啊。”他不說,俞輕也要去的,畢竟,她還等着煉丹圖譜的百級獎勵呢。
一百個積分,應該能做一些事了。
回到家時,光禿禿的菜畦上堆了一堆瓦片,幾桶油漆,一架高梯,還有不少磚頭石塊。
鐵鍬、柴刀、鐮刀、鋤頭、刷子等工具也買回來了。
廊子下面摞着一堆木頭,旁邊還立着鋸子,尺子、刨子等木匠活工具。
湖綠聽到動靜,從廚房裏鑽出來,把俞一帆手裏拿的布料接了過去,禀報道:“姑娘,廚房用具和被褥炕席都買回來了,炕能燒,晚上做飯睡覺沒問題。”
“家具沒有賣的,小五就買了木頭和工具,找個兩個泥瓦匠,聽說木匠的活計也能做做……”
她正彙報着,小五從外面帶了兩個男人進來,說道:“世子,姑娘,這是秦校尉介紹的退伍老兵,只換瓦片一兩銀子工錢,如果房頂需要修補,再加上刷漆,二兩銀子……”
兩個男人年齡相仿,大約三十左右,長相忠厚老實,只是一個獨臂,一個腿瘸。
身殘志不殘,俞輕對這樣的人有天然的敬佩。
她打斷小五的話,說道:“我雇你們一個月,每人五兩銀,供三餐,如何?”
“一個月?”獨臂的男人有些茫然,“修房頂多兩天,修窗戶糊窗紙三天,油漆半天。姑娘,咱們做不好太複雜的家具,只會做點簡單的架子凳子桌子。有幾位小哥幫忙,這幾樣活計十天都用不上。”
“是啊是啊。”另一個瘸腿的男子憨憨地笑着。
俞輕道:“我有我的安排,你們就說你們幹不幹吧。”
獨臂男人道:“幹幹幹,這麽好的價錢,咱們肯定幹。”
瘸腿男人道:“對對對,咱們就是怕幹不好。”
俞輕一揮手,“那就開始幹吧。”她問小五,“大家都吃飯了嗎?”
小五點點頭。
俞輕道:“大家都伸把手,把房□□好,晚上就能睡得安穩些。”
“好嘞。”小五雖說是富貴窩裏長大的孩子,但幹活不打怵,立刻招呼其他三個小厮一起忙去了。
大家夥兒都走了,俞一帆愣愣地看着俞輕。
俞輕知道,她可愛的哥哥終于動腦了,并懷疑她了,遂說道:“哥哥,說是夢,其實都是真事,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而且還掌握了不少你這輩子都無法想象的技能。”
将來總要在一起過日子,她的種種奇異舉動便是連傻子也未必能瞞得過的。
俞一帆是她親哥,她應該坦誠些。
“啊?”俞一帆有些懵。
俞輕知道,這種玄而又玄的事情,讓一個頭腦正常的少年立刻接受有些困難。
“哥,那些都是我親身經歷過的事。還有沈表姐,如果不是遇到咱們,她肯定沒幾天活頭了,導致她自盡的就是咱們剛剛遇到的丁千戶。”
“啊?”俞一帆真的傻了。
他妹妹死過,又活回來了?這太不可思議,簡直難以置信!
他幹巴巴地問道:“她為什麽要因為丁千戶自盡?”
俞輕道:“據說是通奸,你沒瞧見丁千戶看我的眼神嗎?”
俞一帆當時真沒注意,他聽到這個本該生氣的,但他現在所有的關注點都在俞輕死而複生上。
“那你是怎麽回來的呢?”他問道。
俞輕道:“因為有個仙人挑中了我,他把我送回來了,還附贈給我一個技能,哥哥你看着……”
她舉起手,攤平,放在二人中間。
她的手很好看,細,白,而且骨節均勻。
倏忽之間,一只梅花耳釘出現在她的手心裏。
俞一帆眨了眨眼,耳釘不見了。
他再眨眨眼,耳釘又憑空出現了。
俞一帆很想問俞輕是不是在變戲法,但他心裏非常清楚,俞輕從沒學過戲法。
一切都在表明,她的确沒有撒謊。
俞輕看看正忙得熱火朝天的小厮們,說道:“哥,如果想活下去,我們就必須在大燕關擋住大金,這裏是活命的第一道防線,我打算守住它。”
“就憑你?”俞一帆反問出聲才覺得他的态度不對,改口道,“妹妹要是有神仙幫忙,說不定真能做到。”
俞輕問道:“哥哥不幫我嗎?”
俞一帆挺了挺胸脯,“幫,當然幫!妹妹你說,怎麽幫?”
俞輕指了指瓦片,“幹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