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沈家所在的病房與祁鄭所在的有些距離, 祁老索性就帶着唐明遠等在外面, 連生活秘書都打發到了一邊, 問道,“你是唐山收養的?”
祁老是知道唐山的,唐山因為一些事情一輩子都沒有結婚, 更沒有孩子而唐明遠不僅是唐山的徒弟還跟着他的姓氏, 只可能是他收養的。
唐明遠也沒有隐瞞, 因為這根本沒有隐瞞的必要,“師父撿到我, 把我養大的。”
祁老嘆了口氣說道,“唐山人很好,可惜……”可惜人太好了, 才會被逼的隐姓埋名再不踏進京城這個傷心地半步的下場。
唐明遠看着祁老神色間的可惜猜到了他的想法, 其實他當初也問過師父明明很思念師叔,為什麽不去京城與師叔相認, 師父神色間并沒有可惜或者恨意,反而很平淡,和京城相比他更喜歡當個鄉野游醫。
而且憑着唐明遠對師父的了解, 如果他想去京城, 是任何人任何事情都阻止不了的, 他只是不願意而已。
唐山才是一個真正的醫者,他這一生追求的都是救人、治病和對藥材、病情的研究。不過唐山沒有這樣要求過唐明遠,唐明遠想學醫術,唐山就傾囊相授帶着他到處游歷積攢經驗, 但是唐山沒有要求他一定要當醫生。
如果說這輩子唐明遠所感激的人,就是唐山,唐山教了唐明遠許多,卻沒有要求過唐明遠什麽,唐明遠無父無母,唐山卻把父母能教的事情都教了,能做的事情都做了,甚至在死前幫着唐明遠鋪好了路。
“如今很多老家夥都欠着唐山的人情。”祁老看着唐明遠,鄭重道,“雖然有忘恩負義的,卻也有重情重義的人,你是唐山唯一的傳人,更是聰明的孩子,該怎麽做自己心裏有數就好。”
祁老的話說的委婉,可是意思很明白,就是告訴唐明遠還不少有本事的老一輩還欠着他師父人情,作為他師父唯一的徒弟,該利用的利用,該聯系的聯系,有些關系也該重新維持起來,“謝謝,我知道的。”
“人這一生啊,最重要的是自己過的好。”祁老摸了摸肚子說道,“你有本事,只是現在太年輕,不過我就喜歡你這樣鋒芒畢露的年輕人哈哈哈,什麽樹秀于林風必摧之,那完全是樹長得不夠粗壯!”
祁老雙手按住唐明遠的肩膀,“強大的人無所畏懼!”
唐明遠覺得是不是該問問祁鄭,祁老在家都看什麽電視劇了,有一種返老還童的中二感。
兩個人正在說笑,病房的門被打開了,沈琨态度恭敬,雖已經盡量保持平靜,眼神中卻還掩不住的喜色,若是換成一般人怕是發現不了,只是唐明遠善于觀察,而祁老這些年見過的人遇到的事情太多,沈琨在他面前還太嫩了,幾乎一眼就被看透了。
不過兩人都沒說什麽,進屋後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對,袁柔雅一直低着頭讓人看不見臉上的表情,沈擎的神色很複雜,像是遺憾又像是松了口氣,倒是沈老神色看不出什麽變化。
程老正在寫方子,寫完又檢查了一遍這才交給沈琨,說道,“我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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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沈琨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遞了過去,“以後還要麻煩程老。”
程老并沒有推拒,直接收了下來,示意唐明遠抱上藥箱就先一步離開了,到了門口程老就把銀行卡放到了唐明遠的口袋裏,“給你的零用錢。”
“謝謝師叔。”唐明遠毫不客氣地收下說道,“希望沈家別太小氣,小瑾說晨圓基金會還缺錢呢。”
錢給唐明遠了,程老就不會再管他怎麽用。
病房內,沈老正色道,“謝謝了。”
祁老沒有說什麽,只是嘆了口氣,他們什麽時候已經這樣生疏了。
沈老說道,“只是我還有一事相求。”
這話一出讓祁老皺了皺眉頭,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向沈老,對視了許久才說道,“什麽事情。”
“在十八年前,曾有個女人抱着沈擎的孩子找上門。”沈老開口道,這件事他也是前幾日才知道的,如果早些知道絕對不會讓他們兩個這樣處理,哪怕看不上那個私生子,沈老也無法容忍沈家的血脈流落在外,更何況私生子也有私生子的用途,“只是那個女人心太大,不僅要錢還想要鸠占鵲巢讓我兒子和兒媳離婚,那時候兒媳剛生了小孫子,沈擎也浪子回頭了,就給了那個女人一筆錢本想留下孩子,可是那個女人執意要把孩子帶走,小袁也是做母親的,一時心軟就同意了。”
祁老算是聽明白了,反正錯不在沈擎,都是別人的錯,沈家有情有義的,可是誰逼着沈擎去睡那個女人了?說到底那個女人不管人品怎麽樣,都是沈擎自己選擇的,祁老最愛的就是妻子,最不屑的就是這種對妻子不忠還滿口理由的人。
這要是換成他的兒子,估計就要被他打折第三條腿了,不過現在想想雖然姓沈的兒子的第三條腿沒斷,兩個孫子……
沈老可不知道祁老腦子裏想的什麽,見祁老沒有開口就接着說道,“已經過去十八年了,也不知道那個孩子過的怎麽樣,如果沒什麽意外,今年也該上大學了。”
祁老皺眉直言道,“你們說這麽多,不就是想把人找回來給你們傳宗接代嗎?”
沈擎說道,“祁伯伯,我經歷了生死覺得以前做的事情太混賬了,我想補償下那個可憐的孩子。”
祁老翻了個白眼沒有搭理沈擎,雖然很多人覺得應該喜怒不形于色,好惡不言于表,可是到了祁老這個地位已經不需要顧慮這些了。
還是沈老比較了解老朋友,說道,“那個姑娘抱着孩子離開的時候剛大學畢業,這麽多年怕是早已再婚了,一個半大的小夥子,對普通家庭來說也是個負擔,就算她嫁的是比較富裕的人家,可是誰又願意白給別人養孩子?恐怕那個孩子的存在對她的家庭來說并不是什麽好事,而且……誰能保證她還帶着那個孩子?說不定已經把孩子送給別人養了。”
沈老沒有從自家出發,反而是從那個孩子的角度去分析,“沈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我也不瞞你,程中醫的意思是沈琨有留下子嗣的可能,沈鵬徹底廢了,而沈擎年紀也不小了,就算身體還能讓女人懷孕,生下來的孩子是什麽樣,誰也不敢保證。”
祁老沉默地聽着。
沈老接着說道,“我們想找回那個孩子是有自己的目的,可是那也是我的孫子,我再怎麽樣也不會虧待他的。”
祁老看向了袁柔雅和沈琨,沈琨直接說道,“祁爺爺,再怎麽樣他也是我的弟弟,如果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以後會過繼一個他的孩子,絕對會保證他一輩子衣食無憂的。”
袁柔雅沒有說話,直到被沈琨碰了下胳膊,這才開口道,“說句實話,如果我真的開心那是不可能的,再怎麽樣也比讓我丈夫再找別的女人生孩子強。”
這話祁老相信,沈老說道,“沈家一定會補償收養那孩子的家庭的,而且我們只是認回孩子,對那孩子來說絕對是利大于弊。其實我們也可以自己找,只是光靠着沈家怕是要耽誤不少時間,那孩子應該十八歲快十九歲了吧,正是關鍵的時刻。”
其實沈老這話裏有幾層意思,靠着沈家也是能找到那個孩子的,不過花費的時間多點,萬一孩子被送到窮人家或者那個家庭對孩子不好,不願意花錢讓孩子上學那麽孩子就耽誤了。
而且十八九歲正是敏感容易學壞的時候,早點找回來,早點接受教育對那孩子也有好處。
其次沈家是不會虧待收養了孩子的家人的,不管孩子的母親是把孩子送人了還是帶着孩子嫁人了,那家庭都能得到一大筆報酬,他們家也會保證那孩子一輩子衣食無憂。
沈老也說的很明白,把私生子接回來是不會讓他接掌沈家的,如果沈琨能有自己的孩子最好,如果沒有的話就過繼了私生子的孩子,不管是哪一條,他們都不會虧待那個私生子的。
“你們想的太理所當然了。”祁老毫不留情地說道,“難道這個孩子不能生活的很幸福嗎?你們這樣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去打擾別人的生活,還一臉為別人考慮的樣子,要點臉好不好?”
沈老臉色變了變,很久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了。
祁老神色很冷說道,“我會去打聽這個孩子的事情,不是為你們,而是為了這個孩子,這件事後,你我兩家的關系一刀兩斷徹徹底底撕扯開,以後少打着我的名號在外面辦事,如果讓我知道,別怪我不給你們留面子。”說完祁老直接離開了。
祁老确實是為了這個孩子着想,沈家有錢想要打聽這個孩子的下落并非難事,不過時間的問題,如果孩子生活的環境只是普通家庭的話,沈家為了奪回那個私生子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沈家做事不擇手段也沒有下限,有他在其中插一手,哪怕那個孩子真的回了沈家,沈家也不敢太過分,起碼能保證那個孩子平平安安過了後半輩子。
而且和姓沈的做了那麽多年朋友,不是白做的,姓沈的把事情托給他也是想給那個孩子找一層保護罩,畢竟他們年紀都大了,萬一有一天不在了,難保這些人不會陽奉陰違,姓沈的說了那麽多只有一句是真心的,那個孩子畢竟是沈家的血脈,不管怎麽說起碼要保證那個孩子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看來姓沈的也很了解自己的晚輩,如果沒有他這一層關系,說不定人找回來就被軟禁了,京城絕對不會有這個私生子的關系,過兩年弄個出國的假消息,等以後取了精子生下孩子後,那個私生子還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
而且他還如以往一樣精于算計,不僅算計自己的心軟,更算計了他的家人,說不定一會還要把黑鍋扣到他身上。
等祁老摔門出去,沈擎小心翼翼問道,“父親,您看祁伯伯……”
沈老緩緩嘆了口氣,微微垂眸,手摸了下大拇指上的扳指,“我失算了,本來想借一下祁家的勢力和人脈,順便緩和一下兩家的氣氛,卻沒有想到他會為那麽一個不相幹的私生子動怒,或者說祁家早就想擺脫沈家了?這次不過是一個借口?”
看了眼在場人的神色,沈老眯起了眼睛說道,“以後做事小心點,回去把我書櫃裏那套象棋找出來,小琨你帶着你媳婦親自送去祁家,也替你父親賠罪。”那套象棋是當初他們三個經常下的,如今活着的就剩下他們兩個了,那盤珍藏多年的象棋應該能喚起祁老不少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