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跡
方奇每隔兩分鐘就用小號刷新一下微博首頁,急着看他的微博大號上有沒有什麽新微博出現。這個時候他沒法上自己的黃V賬號,一來是不能跟公司的人同時登錄,二來萬一在這個節骨眼上手滑點贊,那可就真的要命了。
急歸急,他也知道這其中有許多彎彎繞。公關公司在處理一個藝人的突發事件時,首先要看發生的事情是否關乎藝人自身的藝德人品,這類事情必須立即作出回應,否則會對藝人本身的形象産生影響。若是像方奇這樣被傳緋聞的話,馬上回應反而會令人覺得欲蓋彌彰。公關其實是一門很考究的學問,曾經有某公關經紀人只因一樁事件處理得當就從此揚名業界的先例,也有藝人因為公關不當而落得風評極差的下場。
他等了又等,直到快中午才刷出來一條特別關注。
@方奇:[思考]聽說有人說我跟在班長談戀愛?@Mars徐星常你怎麽看?
方奇只看一眼就差點摔了手機,這他媽是什麽玩意?這想了一個上午的公關方案就是在微博上公然艾特緋聞對象的官配?
方奇氣得嘴唇發白,怒氣沖沖地給李石頭打去電話質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李石頭焦頭爛額處理了一上午他的破事,此時也正不耐煩,“你別問我,鑫美那邊來人交涉了,這是大家一起協商之後的決定。”
“他們有病吧,杜宇恒都要解約了CP還不解綁?”
“你問我我問誰去?再說你還有空管別人的事嗎,顧好你自己吧。”
他看準方奇隔着電話沒法直接沖他發作,又說道:“你的演唱會不可能再讓杜宇恒來了,沒得商量。”說完,不待方奇再開口,他就先挂了電話。
這個消息其實一點都不意外,但在這個節骨眼上說出來簡直就是火上澆油。方奇恨恨地踢了一腳,內心氣惱這都是什麽事啊。現在的情況,簡直跟拿那些男明星被拍到出軌之後跟正牌夫人微博互動來緊急公關的情形一模一樣。
“方哥!”小樂從客廳跑過來,樣子有點怯。
“你還沒走啊?”方奇差點把他忘了,“喊我有事?”
“那個……”小樂舉着手機,“你那條微博,徐、徐……轉發了。”
方奇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點開自己那條微博,徐星常赫然位列熱轉第一條。
@徐星常:我說他怎麽跑北京去了,你倆怎麽回事,必須給我從實招來[怒]
方奇一口血哽在喉頭,這招絕,這招真絕。得有多厚的臉皮才能想出這種對話還發到微博上,徐星常不要臉,他方奇還想要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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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退出了微博,再看下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連手機都要毀滅了。鑫美自從上次杜宇恒的解約微博之後在外人眼裏形象一直有點維持不住,這回主動肯替杜宇恒公關,想必是要贏回輿論優勢,不但賣了自己一個人情,還借機又炒了一波CP。一箭三雕啊,真是打的好算盤。
最憋屈的是,鑫美對他示好,還賣他人情。雖然從結果上來看确實對他有利,但方奇就是像被塞了蒼蠅一般惡心。
手機又響了,是杜宇恒的電話。
整件事情裏唯一還沒有發過聲的就是杜宇恒,他的微博從上次發過一條要解約之後就沒再用過,也不知現在掌控權是在他自己手裏還是被鑫美收回了。方奇任由手機在自己手中震動,他有些不知這時候該跟杜宇恒說什麽。不過他還是接起了電話。
“公司跟我說過了。”杜宇恒開門見山,“這樣做對你比較合适。”
方奇本來火氣都消下去一些,還顧慮着杜宇恒的心情,聽到他這麽說頓時脾氣又上來了。“你知道?你還覺得合适?徐星常把我說的像在跟你偷情一樣也挺合适?”他大聲問道。
小樂在一旁目瞪口呆,方哥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杜宇恒低嘆:“就知道你會生氣。”
方奇怒道:“你知道個屁!”
杜宇恒的聲音有些無奈:“方奇,那是假的。”
他說的沒頭沒尾,卻一下子安撫到方奇內心最不安的那個地方。方奇哼了一聲,兀自喘着粗氣生氣,不肯說話。喘息聲傳到杜宇恒耳朵裏,化作一聲嘆息。
杜宇恒又是一聲低嘆,然後柔聲說:“我知道的,我什麽都知道。”
他的聲音溫柔得令人窒息,卻讓方奇心頭一驚。
“今天不合适,以後有機會再說吧。”杜宇恒換了個話題,“總之你不要生氣了,要生氣也等到事情解決之後,那時候随便你怎麽發脾氣。”
“你說不生氣就不生氣啊?”方奇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不想聽你說話。”
他把手機塞給小樂,轉頭又進了卧室,幾乎是踉跄着撲到床上。心髒撲通撲通仿佛要從胸膛跳出來,杜宇恒說什麽,他什麽都知道?什麽意思?怎麽聽起來……
不是吧。不會的。
方奇內心亂作一團,無數過去現在的紛雜瑣事一起湧上心頭,這股龐大的情緒洪流攜風雷之勢而來,眨眼間就将他淹沒。他頭腦一片空白,無法思考,甚至難以呼吸。
杜宇恒說你還是那個你。
杜宇恒說以後還會有更多機會的。
杜宇恒說他是個很愛學習的好學生。
杜宇恒說我想參加你的演唱會。
杜宇恒說,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方奇的心髒驀地升起一陣尖銳的刺痛,他低頭去看,一根小小的尖刺沖破他的皮膚,昂然伸展開來,它那麽生機勃勃,抽枝發芽生長綻放,藤蔓上開出花來,一朵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花。
他頭還昏沉沉的,眩暈着,想事情都不太清醒,仿佛身處一個巨大的漩渦。但也甜蜜着,又如風清神秀雲破月明,原本看得影影綽綽,現在回頭再望竟也清晰了不少。
方奇如此這般出神,口中無意識地念叨着杜宇恒說的話,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偶爾還會笑出聲來。
他知道,他說他全都知道。
“知道?知道什麽?”
小樂在門口探頭探腦。
“方哥你自言自語什麽呢?”
方奇正深陷自己瑰麗的小情緒裏難以自拔,猛然間被他打岔,腦海裏拼出的一個杜宇恒的影子稀裏嘩啦一碎了一地。
他怒目而視:“說了別來煩我,聽不懂是不是!”
小樂委屈得很:“李哥剛打電話,找你。”
“那你不會先敲門啊?”
小樂更委屈了:“我敲了。”是你沒反應啊。
方奇一臉嫌棄:“手機呢?他什麽事啊?不是剛打完電話嗎,煩不煩啊。”
可是你都在卧室躲了快三個小時了。
小樂小聲說:“他說幫你聯系了幾個采訪,約了明天,讓你提前準備一下。”
“他替我說不行嗎,我準備什麽啊。”
“李哥說采訪稿發你郵箱了,要怎麽說也替你準備好了,讓你看兩眼。”
方奇還想抱怨,心裏卻也明白這是推不掉的事情。突然而至的通告毫不留情地把他從美好的設想中拉回來面對現實,危機還沒有過去,杜宇恒也還什麽都沒說出口。
“方哥,你怎麽臉色不太好?”
“……能好就怪了。”
網絡新聞熱度一般不會超過三天,高速流動的信息讓不少人變得健忘,一件事情發生過後的第三天幾乎就很少有人再提起了。而對方奇來說,這個所謂的爆炸性緋聞實際上只影響了他兩天的工作。原本跟杜宇恒合唱的部分要改成他的獨唱,這事情他還沒跟杜宇恒說,那天打過電話之後他就沒聯系過杜宇恒,方奇的內心已經小心翼翼甜蜜地擰巴了好幾天,即使拿着手機也撥不出去他的號碼。
節目要改動的點還有另外一個,那就是制作人建議他放棄唱跳的想法。理由也很充分,就方奇的舞蹈水平而言,他一個人上去唱跳這節目也不會有多好看。水平有限,風格也不搭,制作人在他面前一攤手,意味不言自明。方奇不走心地争取了一下,然後就随他去了。本來是打算跟杜宇恒合唱才改了适合他的風格,現在他不能來,也沒必要再改什麽。
只是未免太對不起杜宇恒,邀了他來,做了那麽多準備,還惹了這種事情出來,結果卻是讓他白忙一場。
他還絞盡腦汁想着該怎麽跟杜宇恒講這件事情的時候,杜宇恒卻主動上門來了。上的還不是公司的門,而是方奇的,家門。在方奇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
所以當方奇穿着睡衣睡眼惺忪滿臉煩躁地打開門看見杜宇恒站在門外時,他跟杜宇恒大眼對小眼瞪了三秒,然後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見鬼!
杜宇恒很有耐心地繼續敲門,三下複三下。方奇深吸了一口氣,草草抓了兩把頭發,上前給他開了門。
“你怎麽來了?”他若無其事地問道。
杜宇恒今天穿的很休閑,站在門外朝他笑笑:“我可以進去了嗎?”
“呃……請進。”方奇讓開門口,給杜宇恒找了雙新的拖鞋,“你來的有點……突然。怎麽不先打個電話?”
杜宇恒在沙發上坐下,視線劃過沒來得及打掃的地面。“我也是臨時起意的。”他見方奇還懵着,繼續解釋道:“我這兩天就回去了,走之前來看看你。”
“回去?”方奇一愣,語氣頓時急了幾分。“怎麽突然就說要回去,不是說好……”
他話說了一半突然說不下去了,說好什麽,說好的是邀請杜宇恒來參加他的演唱會,結果卻是他中途毀約。如今哪還能跟杜宇恒提什麽說好……
杜宇恒微微拉長了聲調:“我想,你們公司在經過這一出之後應該不會同意你請我做嘉賓了吧?”他對這個事情沒有絲毫避諱,就像在問你早上吃飯了沒那般自然。方奇讷讷不肯言語,杜宇恒朝他招招手,方奇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沙發上坐四五個人都綽綽有餘,他卻偏偏把方奇拉到身邊坐下。
“我沒怪你,你不必這樣。”他轉頭向着方奇說道,這種距離下方奇似乎能感受到杜宇恒的鼻息拂過他的耳尖,他垂在沙發上的左手挨着方奇的腿,方奇有些僵硬地把頭側過去一點,就正正好對上杜宇恒的眼睛。
杜宇恒的睫毛還是那麽短。方奇心裏不合時宜地冒出來這麽一個想法。
他連忙轉回頭,雙手放在膝蓋上,像個正襟危坐接受教導的學生。他十秒鐘之前還滿心懷着對于要放杜宇恒鴿子的愧疚,現在這事卻突然沒那麽重要了,杜宇恒的眼神如有形質,讓空氣都灼熱了幾分。他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努力思考接下來要說什麽。
杜宇恒倒是顯得很放松,盯着方奇看了一會兒,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小的U盤遞給他。
“知道你用不上了,我自己錄了一遍,就當預祝你演唱會順利進行,收下吧?”
盡管他的話裏每個字都聽起來像是諷刺,但方奇知道杜宇恒不是那樣的人。他忙不疊地接過:“你這兩天就是在做這個?”
“主要是做後期,舞蹈都是一遍就錄好了。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給你看看,反正當初本來就是要給你排的。”
杜宇恒活動了幾下肩膀,往後靠在沙發上。“你這邊也不需要我了,正好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就早點回去。”
方奇有些遺憾:“我是沒法挽留你了,不過你一回去,下次再有機會見面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也不會很久,我想把工作室搬到北京來。”
杜宇恒輕描淡寫地扔出一枚炸彈。
“你要搬到北京來?”方奇瞪大眼睛,滿臉驚愕。
“只是個想法而已,還得他們都同意才行。也可能沒法實現。”杜宇恒給他一個你先不要期待的眼神。
方奇油然而生一種被這個人看透的感覺。
他有些洩氣,這算怎麽回事呢,他跟杜宇恒。這段時間以來方奇常常有種暧昧的錯覺,如夢似幻,他卻不敢确認,生怕發現這是真的錯覺。杜宇恒說他全都知道,卻故意停在這裏不肯繼續往下說,方奇真想扯着領子大聲問他到底知道什麽,到底他在想什麽。
“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想搬到北京來?”杜宇恒又問道,他的表情很愉快,聲音卻很認真。
這有什麽好問的?方奇恍惚,但還是擡起頭來看他,難不成還能是因為我嗎?
杜宇恒朝他眨了下右眼。
他一向成熟穩重,極少會有這樣的小動作,以至于方奇最開始沒反應過來那是個wink。等他呆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的時候,耳朵尖尖一下子就燙起來了。
外人面前風度翩翩優雅得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方大明星猝不及防地被一個wink搞得臉紅心跳。
這說出去簡直太丢人了,丢臉丢到十八裏外。
“你,你你,今天好像……”方奇艱難地挑選着字句,想文明的表達你是不是病了這個中心思想。
杜宇恒相當坦然。“我很好。”他等了兩秒,又問:“你不好嗎?”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方奇索性放棄了思考,呆呆地問他:“你是在耍我嗎?”
杜宇恒好看的唇微微抿起,說:“不是。”
“是我遲到太久了,有點心急。”
方奇的呼吸慢了一拍,表情有些難以置信。他急忙去看杜宇恒的眼睛,杜宇恒沒有避開,坦蕩地迎上他的探尋與審視。
“你……”方奇有些眩暈,“你在說什麽……”
回應他的是眼前杜宇恒驟然靠近的面孔,和唇上滾燙灼熱的觸碰。
方奇一時重心不穩倒在沙發上,杜宇恒順勢壓下來,他一手扣着方奇的肩,另一只手撫上方奇的脖頸。他的吻像他的人一樣,沒有那種讓人想要逃走的壓迫感,反而是個溫柔的陷阱,令人沉醉,不知不覺中已經無法自拔。
方奇被他親得暈暈乎乎,直到唇上的溫度消失他才茫然地睜開雙眼。杜宇恒還壓在他身上沒有起來,兩人鼻尖抵着鼻尖,方奇一睜眼就受到他那張臉的超級暴擊。他于是又閉上眼睛裝死,杜宇恒見他不肯睜眼,便将自己的唇疊在他唇上,聲音有些含糊。
“你要是不睜眼,我就繼續親了。”
他說話時唇瓣掃過方奇的,呼吸的吐息都噴在方奇臉上,就有些癢癢的。不僅是臉,心裏也癢癢的。
方奇試探着将眼睛睜開一條縫,杜宇恒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兩人對視了一會,方奇這才睜開眼睛。饒是如此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去看杜宇恒的眼睛,眼神向下移啊移的,最後落在了杜宇恒的唇上。他看了幾秒鐘,耳朵又不可抑制地開始發燙了。
“告訴我,我還來得及嗎?”杜宇恒問,聲音有些微啞。
方奇啊了一聲,茫然地看他,努力讓幾乎已經當機的大腦運轉起來。來得及嗎?開什麽玩笑。他用手肘稍微撐起身體,響亮地在杜宇恒嘴上親了一口,然後滿意地看見杜宇恒臉上一瞬間的怔忡。
我從來都沒有抱怨過等得太久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應該是兩章,懶得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