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說客
方奇前後跟着杜宇恒調整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可是把他累的不輕。杜宇恒剛一關了音樂,他立刻軟倒在地上,兩腿一蹬,很沒形象地裝起死來。杜宇恒在他身邊坐下,雖然也有些喘,跟他比起來倒是顯得輕松不少。
他本來只想躺下歇歇,跟杜宇恒說說話,沒想到躺了兩分鐘,竟然湧上一些困意來,眼皮也覺得重了。杜宇恒推他:“躺久了會感冒。”方奇唔了一聲,四肢都重得要命,過了會才慢吞吞地支着手肘坐起來。
“起來吧。”手臂上傳來仿佛不允許他拒絕的力量,杜宇恒站在他面前,硬是把他拉了起來。
他大概用力用過了頭,方奇竟有些失去平衡,鼻梁不知撞在他臉上哪個地方,疼得他不由嘶地吸了口氣。
“你力氣挺大啊。”方奇氣道,擡頭卻亂了心神,過近的距離差點造成二次接觸,他忙往後退了兩步。一伸手擋住滿懷歉意想要上前的杜宇恒:“沒事,我沒事。不疼。”
杜宇恒只好說句抱歉。
一時間有些冷場,方奇尋思着開口:“那個,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回去?”
“也好,”杜宇恒點頭,“我這有浴室,我帶你過去。”
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兩側的房間均是黑洞洞的,只有走廊上亮着燈。“你這還搞的挺陰森。”方奇邊走邊點評。“四樓平時幾乎只有我上來,有些地方都沒怎麽裝修。燈是少了點。”他帶着方奇去準備室取了衣服,又把他領到他自己的休息室,“房間裏有單獨的浴室,你在這裏沖個涼吧,一會兒我過來找你。”
“那你呢?”方奇問。
“我去樓下,等會兒上來找你。”
方奇順從地點頭,拿着衣服就進了浴室。這裏雖說是休息室,起居用品卻一應俱全,倒像是應急的住處。浴室裏有兩套一模一樣的洗浴用品,一套用了一半,應該是主人平常在用的,另一套則未開封。看來是備用品,或者是為客人準備的。只此一點,就能看出此間主人的心細如發。
杜宇恒的洗發水和沐浴乳都是一個牌子的,有一點很輕很淡的香味,卻跟他身上的味道并不相同。方奇聞了有些失望,他也不知自己的失望從何而來,只得匆匆洗好澡換了衣服出去。
回去依然是杜宇恒開車送他,方奇眼尖,發現他的車與上次見面時候并不是一輛,雖然不是什麽豪車,顏色卻很張揚。
“不是你的車吧?”方奇問,“一點也不像你的風格。”
杜宇恒笑得有些無奈:“我今天沒開車過來,這車還是我臨時借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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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奇哦了一聲道:“其實你不用特意送我,來的時候我也是出租車來的,回去肯定也沒問題。況且這車這麽顯眼,容易被人拍到。要真是被人看見了,我還好,你那邊肯定要炸了。”
“會嗎?”杜宇恒低聲道,“反正無所謂了。”
方奇沒聽清他說什麽,本想追問一句,杜宇恒又問道:“你的曲子什麽時候能給我?”
這事方奇也說不大準,畢竟編曲又不是他負責,杜宇恒見他蹙眉,倒也不催促,只是告訴他曲子出來之後盡早給他一份就是了。編舞需要時間,排練也需要時間,距演唱會一共沒幾個月了,算下來時間還是很緊張的。
杜宇恒的工作室跟方奇家是分別在隔得很遠的兩個區,不知是不是夜間不怎麽堵車的緣故,與去時相比,方奇覺得回來的這段路簡直短得出奇。他還沒跟杜宇恒說上幾句話,車子就已經開到他家樓下了。他心裏有點遺憾,這一分開,想再見至少也得一個月了。唔,不對,過幾天還有跟我走吧的上海見面會呢。
“你會去上海那場嗎,我是說見面會。”他問杜宇恒。
杜宇恒搖頭:“十之八九是不能去了。”
方奇頓時一陣失落,這樣的話,就真的還得一兩個月才能再見了。好在他們之間還有合作這個冠冕堂皇的聯絡理由,他自我安慰道,工作進度總是需要共享的嘛。
杜宇恒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側身過來看着他。說道:“明天我有事,不能去送你了。”
方奇真沒奢望他能送自己去幾場,但聽他這樣一說,心裏還是有些竊喜。他咳了咳,正色道:“機場肯定很多人,你去就麻煩了。今晚就算是道別了。”
杜宇恒手動了一動,還沒等他要伸手還是要怎樣,方奇已經傾身過來摟住他的肩膀,用力摟了一摟。
“這幾天謝謝啦。”他聽見方奇的聲音在他耳邊這樣說道。
“謝什麽謝……”
方奇開了車門,下車,潇灑地沖他揮揮手,然後潇灑地轉身,一路走到身影消失不見。他其實不擅長分別,每次都是草草地結束一切,連句像樣的再見都沒法說出口。但這次告別與四年前不同,他并非與杜宇恒分道揚镳,所以即使不說再見也沒關系。
杜宇恒看着方奇故作潇灑地走遠,嘴角無意識地上揚了一下。樓上的窗燈亮起,他确認了方奇已經安全到家,這才倒車出去。他也是累得不清,雖然跳舞沒花他什麽力氣,但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滿滿塞住了他的腦袋,連帶着身體都僵滞沉澀了。
一般這種時候,他都會選擇回家好好睡上一覺。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于是在他打開自己家門,看見屋裏燈火通明,徐星常蜷在沙發上睡得正熟的時候,一向溫厚誠懇的杜宇恒,此刻竟也感到了一絲煩躁。
開門的聲音似乎有些驚擾到徐星常,他哼了兩聲,不耐煩地翻了個身,身上蓋着的衣服卻因此滑落在地。杜宇恒走上前去,一看之下才發現,那是他之前挂在玄關的風衣,被徐星常就這麽拿來當毯子蓋了。杜宇恒見他睡得正熟,有些厭倦地嘆了口氣,又撿起衣服給他蓋上。他不準備叫醒徐星常,若是讓他醒來,免不了又是一番口舌。做完這些他便回了自己卧室,還特意把門也反鎖上了。
離開是個漫長的過程,現在才剛剛開始,他卻已經疲憊不堪。
半夜杜宇恒被一陣狂暴的敲門聲驚醒,他正做一個混混沌沌的夢,頭腦渾渾噩噩,四肢也重得要命,好半天才徹底從這個夢中醒過來。門外的人堅持不懈地敲着門,很有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拍門的聲音在靜谧的夜裏顯得格外響亮,杜宇恒無處可躲,只好起來去給他開了門。
徐星常絲毫不像是剛剛暴風驟雨催促他開門的人,見他出來,臉上滿滿都是慶幸:“幸好是你來開門,我還以為家裏進來了小偷呢。”
杜宇恒反手把門帶上,問他道:“你這麽晚過來有什麽事?”
徐星常亦步亦趨地跟他到客廳沙發上坐下,他可能是睡飽了,看上去格外神采奕奕。
“本來我是想來問個明白今天的事情的……”
杜宇恒打斷道:“我不是說了明天會跟你們說清楚嗎,怎麽不等到明天?”
“你聽我說完啊……”徐星常也不生氣,“後來我想到你說明天會說清楚,就不準備來了。”
“那你怎麽還在這兒?”杜宇恒亦有些不耐煩,強自克制着口氣盡量溫和一些。
“我來是有別的事情,非常重要的事情。打你電話你一直都不接,我也不知道你出了什麽事,又不知道你在哪,只好過來了。”
徐星常無辜得理直氣壯,杜宇恒跟他對視了幾秒鐘,不得不敗下陣來。“你有話快說。”他無奈地向後靠在沙發上。
“下午王總找過我,單獨的。”
“……”
“他來問我你是不是簽給其他公司了,問我知不知道你的想法。我一說沒聽你提過,王總立刻就對我冷臉了。”
徐星常說到這停了一停,目光期切地看向杜宇恒,卻見杜宇恒根本沒反應,他暗自咬牙,又繼續往下說。
“王總還跟我說了些別的,連我不适合當隊長的話都說出來了,他說Mars的隊長只能由你來做,只有你才能帶領我們。他告訴我不要太看重隊長的位置,這個位子是留給你的。”
杜宇恒仍然無動于衷。徐星常不禁有些火大,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拔高。
“他還說無論用什麽方法都要把你留下來,如果不能留住你,寧可抹黑你也不能讓你去別的公司!”
杜宇恒終于有了些反應。
“除非你不要繼續做偶像了,不然無論你去哪都繞不過鑫美的。現在外面那幾家做男團的公司,哪個不是玩我們玩剩下的,你就算去了他們那邊,有什麽意義啊!”
“你別那麽激動……”杜宇恒總算開了口,“你還是來給公司做說客的,對吧。”
“不是,我……”
“我真的特別累,你能不能讓我先睡一覺?”
“你……”
“你要是不願意現在走,那我走也行。外面有的是酒店,随便找一間都能住。”
杜宇恒說着站起身,竟是真的要走,徐星常一把拽住他,杜宇恒竟被他拉了個趔趄。
“你別走。”徐星常抿緊了嘴,“別走。”
杜宇恒嘆氣,這一晚上他嘆氣的次數仿佛比平時一個月還多。
“你要走的話我不送,要留下的話客房随便挑吧,我要回去睡覺了。這次我會記得戴耳塞的,你不要再吵我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他說完看都沒看徐星常一眼,徑直回去自己卧室了,落鎖一聲咔噠,竟仿佛有回音一般,在徐星常耳朵裏反複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