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配

第16章 接風（下）

車子停在一個有點窄的地方，方奇戴好帽子口罩，跟着杜宇恒七拐八拐。

最後一段樓梯有着很有年代感的木質雕花扶手，方奇邊往上走邊想，這肯定是個很有情調的地方。本來狹窄的視野在他轉過走廊後變得豁然開朗，微黃的燈光從頭頂鋪開，在模糊不清的夜色裏勾勒出這間小店的輪廓。

杜宇恒熟門熟路，帶着他直接去了提前訂好的包廂。這間串店從外面看上去絲毫不起眼，裏面卻大得很，杜宇恒帶着方奇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是一扇鐵門，有年輕的服務員站在門口等着為他們開門。“有臺階，小心點。”杜宇恒提醒道。從門口進去要下三級臺階，石階有點滑，方奇小心地走下去，好好站在了地上，這才第一次認真觀察了這個房間。

說是房間，不如說是露臺還更合适。他們正站在旁邊低一點房屋的屋頂上，頭上是半敞開式的玻璃鋼支架，可以直接看到星空。一盞一盞青色藍色的小夜燈相繼亮了起來，他們被包圍在藍色的光線中，燈影起伏映在後面的牆上，就像起落的浪潮。方奇站在這裏，既像置身于幽幽深海，又好像一擡手就能觸碰到天上的星辰。在這樣一個地方，仿佛飛鳥和魚都能相遇。

“我記得你說要帶我去個熟悉的地方。”方奇從贊嘆中回過神來，看向坐在對面的杜宇恒，“這裏确實很美，但我可一點都不熟悉啊。”

“味道你會熟悉的。”

方奇聳聳肩，既然都這麽說了那就聽他的，待會就知道了。“對了，”他突然想起來，“演唱會的時候，你能跟我合唱迷航嗎？”他的眼神裏隐隐有克制的懇切，杜宇恒看着他，給他倒了杯酒，問道：“為什麽決定是這首歌？”

“最開始是想用些經典情歌或者是對唱之類的歌，但是後來我一想，老歌的話肯定編舞很難編出什麽新花樣來。我的歌都沒配、過舞蹈，我聽來聽去覺得迷航進行唱跳形式的改編。我也還想請你來編舞。”方奇有點不好意思。

“雙人舞？”

方奇點頭，“不過你得配合下我的水平啊，我很多年沒跳過舞了。”

“你的要求還真複雜。”杜宇恒抿唇，“我們兩個要唱跳迷航的話，我唱歌水平可不如你，你要做好我拖你後腿的準備。”

“那這麽說我跳舞的時候還會拖你後腿呢，這些都無所謂啦。”方奇見他沒有拒絕的意思，不禁喜笑顏開，“那可說好了，不準反悔。”

“好。”

鍋子裏漸漸飄出誘人的香味，火辣的湯底開始咕嘟咕嘟地冒起泡來。“好了嗎？”方奇被這辛辣的氣味刺激得鼻子有些癢，胃口卻被吊了起來。杜宇恒探頭看了一眼，“差不多了，再煮一會也好。”

“我看這邊的好像已經好了。”方奇看一眼串串，又擡頭看一眼杜宇恒，看一眼串串就看一眼杜宇恒。

杜宇恒忍俊不禁。“那你先嘗嘗。”

“你一定是在嘲笑我了。”

方奇邊說邊嘗了一口，立即贊賞有加。杜宇恒手撐着下巴看他，說道：“我記得你以前沒有這麽貪吃。”

“那你可能是太久沒見我了。”方奇邊吃邊說，“你不知道我現在什麽樣，吃東西是我人生最大的樂趣。”

“怎麽說？”

“一拍戲就要健身，動不動就要減重，這還是好的。之前有個戲我得從年輕時候拍到中年，中年的部分還要增重，你不知道增重實在是比減重還要痛苦。健身的時候除了雞胸肉和水煮白菜什麽也不能吃，啊，不是人過的日子。”

“那你現在不也應該保持身材？”

“反正也沒接戲，接了再說呗，先吃着，現在不吃以後更沒機會了。”說到這，方奇突然瞪了杜宇恒一眼，“本來我是很注重形象的，我想着你今天請我吃飯還特意穿得正式點，誰想到你第一次請我吃飯就吃串串，弄得我現在穿這一身覺得怪拘束的。”

杜宇恒揚起眉毛：“我第一次請你吃飯？”

“真的是第一次！第一次單獨。”

練習生時代大家都願意跟杜宇恒一起出去玩，他是裏面最大的孩子，其他小朋友可以光明正大地讓他請客。其實方奇、徐星常他們也就比杜宇恒小一年半年的，但是杜宇恒從來都不拒絕，他們也就不去欺壓別人了。久而久之，每次出門聚餐都是杜宇恒結賬已經成了習慣。方奇是沒有單獨和他出去吃過飯的，基本身邊都會有其他人，那時候鑫美就對杜宇恒限制得很嚴，明令規定他只能跟徐星常表現得關系最好，跟其他人的私下接觸是可以，但是可能會被拍到的活動必須盡量少進行。

杜宇恒似乎也記起了這回事，有些歉意地幫方奇倒酒。

“你可得多請我吃幾頓飯補回來。”方奇嘟囔。

“好。”杜宇恒見他吃得興起，便問，“味道怎麽樣？”

方奇猛點頭。“真的好吃，好像小時候吃的串串店那種感覺。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你還記得我們以前常去的那間店嗎？”

“記得啊，我後來去找的時候它搬走了……哦，就是這裏？”

方奇抓了一把串串給杜宇恒，“你也吃啊，你怎麽吃得這麽少？”

“我這兩天在幫別人排練，晚上回去還要跳舞，吃太多了會影響跳舞。”

他敲了一下竹簽，繼續說回剛才的話題。“那間店原來是夫妻店，後來他們分開了，老板娘單獨出來開了這裏。她那個時候手裏缺錢，我就借了她錢幫她把這裏成功開起來。”

“哦，”方奇了然，“原來你是股東。那你有點小氣哦，請別人吃飯還到自己家來請。”

杜宇恒一時啞然，随後解釋道：“我不是股東，只是債主而已。”他伸出手臂，指着露臺畫了個圈，“我沒收利息，不過老板娘人很好，送了我一個露天餐廳。”

“送你？”方奇疑惑。

“這裏平時都是鎖着的，只有我過來吃飯的時候才會開門。”

“那我要謝謝你跟我分享你的私人領地了。”

杜宇恒優雅地跟他碰了下杯。

“我就抿一小口吧，一會兒還開車呢。”

“不喝也行，我又不愛灌別人酒。”

“難得能跟你喝酒。”

兩人吃吃喝喝吃吃聊聊吃吃笑笑，一晃幾個小時就過去了。方奇撫着胃倒在椅子上，直嚷過瘾。他今天可算是把形象全抛在了一邊，都怪杜宇恒，哪個重慶人吃串串的時候還能嚴肅正經不茍言笑呢。不過也多虧了這頓飯，如果他們是在高貴優雅的西餐廳相對而坐，可能到吃完飯都不會拉近什麽距離。

“真是沒想到，我能跟你這樣這麽開心地吃飯。”方奇感慨。

“以後會有更多機會的。”杜宇恒說。

“哪能啊，演唱會結束之後公司肯定又得給我接新的工作了，那時候就不知道人在哪兒了。”方奇有些悵然，他能跟杜宇恒相處的機會實在是不多，這兩天的宣傳期算，過段時間跟他一起排練算，讓他來當演唱會的嘉賓算，除此之外呢，沒了。杜宇恒又要回到那個必須要跟徐星常做完美CP的環境中去，他的溫柔又要對另一個人展現了。

一想到這就覺得有些掃興，方奇吸了口氣，努力趕走升騰而起的壞情緒。這麽難得一個夜晚，他要顧影自憐也得等到回去再說。

“對了，要跳雙人舞的話，我得先看一下你的水平。”杜宇恒說道。

“我嗎？我的水平？”方奇幹笑兩聲，“我的水平你應該能猜到的……”

“還是得看一下，不然掌握不好難易程度。你什麽時候有空，還有不少相關的事情我得了解下。”

“後天吧，後天我回家，大後天才飛回公司。後天你有空嗎？大概是下午。”

杜宇恒點頭。

“那我到時候聯系你。”

方奇伸了個懶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差不多該回去了，我要是晚歸的話，經紀人又該發瘋了。”

“你的經紀人還真嚴厲。”杜宇恒走到門口，跟服務員說了些什麽，然後站在那沖方奇招手。“走吧，我送你。”

“好歹你也是個大明星，不能總讓你當司機吧，送我回去萬一被認出來怎麽辦。”

“這你不用擔心，其實也沒多少人能認出來我。”

“怎……”

方奇剛要說怎麽可能，卻想起來杜宇恒在演唱會和團綜之外幾乎是沒有活動的。粉絲們看見的杜宇恒，要麽是屏幕裏無法觸碰的他，要麽是演唱會現場隔得十萬八千裏的他。如果不常見到一個明星真人，有時候他就算跟你擦肩而過也很難認出來。這個道理方奇當然也懂。

“你的表情都僵了。”杜宇恒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奇動了動嘴唇，平時張口就來的包袱此刻一個也抖不起來，他想說些什麽來安慰杜宇恒，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好。杜宇恒有些用力地捏了下他的肩膀。“是我先提起的，你幹嘛這麽難過？”

“放輕松點。”他帶着方奇往外面走去。“我覺得這樣也挺好，起碼很輕松，也沒什麽壓力，不用連軸轉。你看我，保養得多好。”

“你倒是想得開。”方奇切了一聲，這是杜宇恒自己的事，他也不能說得太多。

“也不是想不想得開的事情。算了，不說那些。”杜宇恒掏出鑰匙啓動了汽車，“我們走吧，把你送回去，然後十個小時後再見。”

十個小時嗎？方奇轉頭望着他，十個小時，真漫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