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重逢
沈璧眼中滿是困惑,不明白為什麽看到這個人會一度忘了呼吸,會覺得心口疼的緊,會不由自主地想去近親。
他偏頭打量季北城,“我見過你?”
季北城再次愣住。
護衛扶起沈璧,“四殿下,這個人殺了吧!”
沈璧低眸,季北城同樣在望着他,眼神中濃烈的情感幾乎要将人灼傷。
許久,他搖搖頭,“不,把他留下!”
“可……”護衛遲疑,很想提醒他一句,地上躺着的是敵人。
沈璧冷冷斜他一眼,“如果秀明知道你們連一艘戰艦都攔不住,害我被人近身刺傷,你覺得你們還能活嗎?”他幹脆利落地拔下胸口的匕首,“倒不如跟他說,我執意觀戰,不慎被對方射傷,而你們也十分英勇地消滅了所有敵人。”
護衛略作思索,帶人退了下去。
季北城見他的動作,惶恐道:“阿璧,先止血!”
“你這麽害怕作甚?又不是你受傷!”沈璧淡淡道,“我穿的有金絲軟甲。倒是你,季北城将軍恐怕有來無回了!”
聽他說穿了金絲軟甲,季北城長松一口氣。“阿璧,你什麽都不記得了?”
“記得?你的意思是我失憶了?”沈璧冷笑,“那你說,我以前是什麽人?”
“你是雲楚的水軍統帥,忠義侯沈璧。”季北城起身,對他伸出手,“阿璧,跟我回去,別讓自己沒了退路!”
沈璧後退一步,上下打量他,“我又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季北城道:“你的胸口有道拇指長的刀疤,是一年前被薛時刺傷留下的。右胸兩處箭傷,腹部兩處刀傷都是打仗留的;還有一處,在函關被人追殺所致。雙臂有橫向的刀傷,一共十二條,是你從前暈血時,自己劃的。左臂一處五指的傷痕,被一頭熊所傷;一條刀疤,被高溶月所傷。後背有鞭痕,被你……被打的。右腿一處箭傷,戰場上留的,還有臀部,一道淡紅色的疤,杖刑所致……”季北城細數着那些曾讓他潸然淚下,如今提起仍痛徹心扉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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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璧心中驚濤駭然,卻仍故作平靜,“這些傷口稍加打聽都能知曉。”
季北城反問,“那秀明知道嗎?他跟你解釋過嗎?”
沈璧怔住。他怎麽可能知道?可似乎有哪裏不對,他仔細一琢磨,驚道:“我……臀上的傷,你是如何知道的?”
季北城苦笑,“你我有紅葉之盟,白首之約,我怎麽可能不知?”
沈璧:“……”
所以這就是他第一眼看到這個男人便再也移不開眼的原因嗎?
可……“我不記得了。”
“有什麽關系?阿璧,大不了一切重新開始。”
沈璧呆愣了半晌,嘆了口氣,“你走吧!”
“阿璧,跟哥哥回去!”季北城再次伸出手。
“如果你說的是假的,我不能跟你走。可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更不能跟你走了。”如果是真的,說明秀明就在騙他,對欺騙自己的人,沈璧從不手軟。“這一仗無可挽回,你還是回去善後吧!”他解下腰帶,包住季北城的傷口,又命人放下一條小船,送他離開。“我會弄明白一切!希望我們還能再見。”
一葉扁舟在巨無霸般的戰艦中穿行,最終消失在茫茫大海。
沈璧回身,見秀明擰着眉登上樓船。
他一眼瞧見沈璧胸前的血跡,大驚失色。“我才走這麽一下,怎麽就受傷了?這些護衛都是死人嗎?要他們何用!”
沈璧笑笑,“那些人狗急跳牆,大約是想在千軍萬馬中直取主帥性命,我本想看個熱鬧,結果不慎被波及。我有金絲軟甲在身,只傷了皮肉,無妨。”
秀明道:“你可知是何人殺到了這裏?”
沈璧搖頭,“不知。那些人已被船上的護衛悉數斬殺了。”
沈璧按了按陣陣刺痛的胸口,問道:“秀明,我這裏的刀傷,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還有身上的那些傷……”
秀明心事重重,回答的很敷衍,“那都是打仗留下的。十月,是我讓你吃苦了。”
沈璧嗯了一聲,什麽都沒再說。見秀明目不轉睛地眺望着海面上一望無際的戰艦,他想起了這些戰艦的補給艦,“對方派人來了嗎?”
“來了。”
“如何?”
“打到一半,我讓他們撤了。”
“為何?”
秀明道:“十月,我們回去吧,這仗打不了了。就在剛才,我已傳令撤兵!”
這個消息太過突然,沈璧一度以為秀明在開玩笑,或者察覺了什麽,故意試探他。
“為何突然撤兵?”
“聖上的旨意,我也不知為何。”沈璧從他憤懑又帶着遺憾的語氣中得出結論,秀明什麽都沒有發現。
這道聖旨來的太是時候了。
可是,那個人回去了嗎?那麽小的舟,在蒼茫大海中随時都有被大船撞毀的可能。
季北城,你可得活着!
十萬人在茫茫大海上,一道命令下去,恐怕得半個時辰。沈璧猜測命令也許剛傳了不到一半,第二道聖旨來了。內容簡潔明了:即刻返航,不得戀戰,違者斬立決!
秀明與沈璧對視一眼,不知道東瀛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竟讓一個皇帝前前後後連下六道聖旨,召回出征的水軍。
大軍終于掉轉了船頭,向着太陽升起的方向返航。
沈璧有一絲慶幸,這也許就叫天無絕人之路。
季北城乘着一葉小舟,順風飄蕩。看到那浩浩蕩蕩的戰艦轉向回航時,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沈璧說了什麽或做了什麽,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再一思忖,無論沈璧說什麽做什麽,都不會重要到足以讓這支水軍撤退。一定突發了別的什麽要緊的事。
季北城在海上漂了一天,才被人發現,可自他上船後,整個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船上人多眼雜,沈璧放自己離開的事情,怎麽可能瞞得住秀明?如果秀明知道了,他會不會有危險?思及此,他一躍而起,“我要去東瀛!”
“說什麽胡話呢!”黃子軒一把将他按了回去,“珍惜一下你的命好不好?傷口還沒處理,又在這裏亂動!”
季北城迫切道:“子軒,把我送到東州,我在那登船去東瀛!”
黃子軒氣結,“你給我一個理由。”
“我看到阿璧了!”
“誰?”
季北城急切道:“侯爺!他還活着!”
“他還活着?”黃子軒亦是一喜,随即拉下臉,“你在逗我?他還活着他派人打我們?”
“他什麽都不記得了!我要去把他帶回來!”
季北城言辭懇切,語氣篤定,令黃子軒的神情逐漸凝重,“你确定,他還活着?”
“親眼所見!”
黃子軒拍板,“我派人去,你留在船上養傷!”
“不,我自己去!相信我,除了我,沒有人能帶回他!”季北城倔起來,那真叫黃子軒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認識眼前這個人。
他退而求其次,“那也得等你傷好了才能去吧!”
“來不及了。他私自放我回來,若被秀明知道,誰能保證會發生什麽?”
黃子軒還以為他是吉人自有天相,才能死裏逃生,原來是沈璧手下留情了。“罷了!罷了!你們兩個,那就是斬不斷理還亂的孽緣!”
東都,仁和親王府邸。
“秀明呢?”沈璧從早上開始就沒看到他人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覺得不踏實。
阿清道:“親王今日要監斬一郎,這會兒恐怕在刑場了。”
兩人回了東都才知道皇宮裏出事了,秀明的母親所養的肉脔,那個叫一郎的男子,居然也是個厲害角色。也不知他是怎麽潛入宮中的,竟徒手打敗了一幹內侍,挾持皇上,逼迫他寫下止戰退兵的聖旨。
估摸着大軍已經返回港口,一郎才松開手裏的短刀。彼時,皇帝的脖子上已留下了一道極深的傷口。
沈璧猜測,他應該是敵國安插在東都的一顆棋子。但萬萬沒想到,這枚棋子還交代了一件事,一件讓秀明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的事——半年前,他殺了秀明的母妃。
那個風韻猶存的美婦是被一郎親手推下山崖摔死的。
秀明痛吼,“為什麽?為什麽要殺她?她對你那麽好,卻半分都捂不熱你那堅硬如鐵的心!”
一郎靜靜看着他,反問道:“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嗎?”
秀明被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的心虛,他道:“我會親自讓人切下你的頭,祭我母妃在天之靈。”
“希望你說到做到!”他說完這話,竟沖沈璧笑了笑,神色是從不曾有過的溫柔。
沈璧撇開頭,不想看到他的臉,也不想看到他的笑。那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刑場?我去找他!”沈璧起身往外走。
剛離開親王府沒多久,他就被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盯上了。
乞丐一直跟着他走到街角。沈璧微挑唇角,閃進巷子裏躲了起來。待乞丐經過,伸手極快地扣住對方的脖子,順勢将他按到在地上,反剪住他的臂膀,“說,為何跟蹤我?”
“阿璧,是我。”季北城痛呼,“你輕點,箭傷……”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諸君。
本來想這一章交代秀明的身份,看來還是等下一章吧!感謝在2020-06-14 21:47:47~2020-06-15 22:55: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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