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中午的時候韓則城回了招待所陪着蘇若和韓果一起吃了午飯， 順便跟她說了顧家邀請他們去吃晚餐的事。
他道：“你剛過來，環境都還沒有熟悉， 要是不想現在就去見那麽多外人，我就讓人跟顧家說一聲， 等過幾天安頓下來我們再去顧家拜訪。”
蘇若覺得沒所謂。
她之前已經知道顧家和他的淵源，就道：“顧軍長是首長， 也是你的長輩， 他們邀請我們是好意，當然是要去的。”
說完龇了龇牙，帶了點狡黠的笑容道，“除非你怕我應對不了， 讓你丢人。”
韓則城掃了她一眼。
他怎麽會怕她丢人，他只會怕她太好......太好了，他留不住她。
他道：“只是怕你不喜歡應酬那些人。”
她以前就是喜歡清靜的性子......雖然現在看來，可能那時候的她并不是原本真正的她。
不過不管怎麽樣，他們現在的關系也有點特別。
并算不上是正常的夫妻。
去見那些人，也代表着走入他的生活......他不知道她現在願不願意。
他心思重，但蘇若壓根就沒想過這麽多。
她想的是，好端端她的時間跳過了五年， 她要快點融入現在的這個世界， 才能讓她有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所以她搖了搖頭， 笑眯眯道：“不會， 既然你和顧家的關系不錯， 想來顧家人肯定是不錯的。”
韓則城看她眉眼彎彎的樣子稍有些怔忪， 但卻不再多說什麽了。
他是真不知道，下鄉之前的蘇若，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以前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快樂，這麽明媚，笑起來像是能把人的心融化掉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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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很大，裝修的也很有軍人風格，簡潔大氣。
韓則城摁了門鈴，沒等保姆上前去開門，顧一霖就已經離了位置親自去開門。
說實話，他跟韓則城這麽多年兄弟，也沒見過他媳婦和兒子，問他他也什麽都不肯說，他心裏也好奇得緊。
等早上韓則城說了一句“我媳婦還小，不要拿亂七八糟的事煩她”之後，他更是好奇得心都癢癢了。
韓則城他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
不，他什麽時候是說這種話的人了？
可偏偏他用那種嚴肅的表情跟你那麽一說，明明很不對，但卻又讓你說不出哪兒不對。
所以他能不好奇嗎？
他還想知道他那媳婦都是四歲孩子的媽了，到底是怎麽個小法？
他一打開門，原來臉上還帶着些慣常的嬉笑笑意。
可等目光掃到韓則城身後的蘇若身上，頓住了，然後那笑意就變成了啞了的神色。
“一霖。”
韓則城喚道。
顧一霖那臉上的驚愕之色立即變成了大大的笑容，他往門側讓了讓，迎了人進來，道：“快進來，快進來，等你們很久了。”
又沖蘇若自來熟的自我介紹，道，“弟妹，我是顧一霖，是則城最鐵的哥們。”
蘇若沖他笑，道：“嗯，我知道，韓大哥跟我說過。”
顧一霖：......
這也太乖太軟太漂亮了吧！
天，這要是他，他也得這麽護着啊！
不，他不行，他娶不了這種老婆！
他轉頭看了一眼韓則城，覺得這家夥太沒有人性，自己好歹是他兄弟，他就這樣瞞着自己？
不過算了。
他振作了一下，關了門就繼續把人往裏面請，一邊還喚着“顧陽，顧旭，過來招呼客人”。
他這一喚，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就沖出來了兩個小男孩，一個六七歲，一個就跟果果差不多大的樣子。
兩個人先規規矩矩的叫了一聲“韓叔叔”，然後目光都齊刷刷的都看向了韓果。
顧一霖明明以前從來都沒見過韓果，但繼續好像很熟的樣子跟自己兩個兒子介紹，道：“顧陽，顧旭，這是你韓叔叔家的兒子，過年四歲，以後你們就是兄弟，知道嗎？”
顧陽和顧旭以前沒見過韓果。
但他們對韓則城很熟，對他還很崇拜，所以對這個長得跟韓叔叔很像的小子還挺有親切感。
顧陽把自己手上的機關槍往韓果面前一推，道：“做兄弟不？”
韓果看看機關槍，再擡頭看看顧陽和顧旭。
其實來之前他爸就已經跟他說過這兩人，看起來還不錯，應該是能一起打架不會還沒玩兩下就跑去跟奶奶告狀的韓來寶那樣的。
他伸手接過機關槍，然後把自己另一只手上的卡車遞到了兩人面前，道：“交換吧。”
等顧陽伸手接過遞給了弟弟顧旭，顧一霖就上前一手一個按住了顧陽和韓果的小肩膀，道：“顧陽，你帶韓果一邊玩去。”
就打發了三個人。
蘇若對這不按常理出牌的招呼方式印象深刻。
果果還沒見過顧家其他人呢。
這時候原先坐在沙發上的衆人已經紛紛起了身。
顧家人很多，除了顧軍長不在，其他人基本都在......他們跟顧一霖一樣，都對韓則城這個從老家過來的媳婦充滿了好奇。
剛剛顧一霖在給小男孩們之間建立初步友情的時候，顧家人已經都把蘇若和韓果給打量了一番了。
當然重點還是蘇若。
毫無疑問，衆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驚住了。
因為他們實在都沒想到韓則城在鄉下娶的媳婦竟然是這個樣子......
要是普通漂亮也沒什麽，關鍵是漂亮得太過了，還有骨子裏的那種書卷和嬌矜之氣，別說什麽鄉下的媳婦，就是他們平日裏接觸的，也少見這樣的......這就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姑娘。
所以能不又驚又訝嗎？
曾姚紅已經上前邀請了韓則城和蘇若坐下，然後笑着道：“老顧他還在書房，我去叫他下來，你們先坐坐。”
大家介紹了一番，等顧軍長很快下來，離開飯還有一段時間，大家就坐在沙發上閑聊。
大家一邊說着話，一邊還在打量着蘇若。
可就是這樣的目光下，蘇若也一直鎮定自若，說話自然又大方，安靜卻絕不會讓人覺得局促。
所以第一眼看到的絕不是錯覺。
曾姚紅道：“小蘇，不知道你随軍之後可有什麽打算？雖然照顧小韓同志和孩子也十分重要，但我們女人也應該有自己的事業。你之前在老家的時候可有參加過什麽工作？”
蘇若是在繼母的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對人的真情假意善意惡意和話音很敏感。
尤其是在某一程度上，曾姚紅和她繼母林婉華應該還是一類人。
不過她對曾姚紅到底是什麽心思一點兒也不在意。
她笑道：“我之前是在公社小學做老師，也是這個原因之前一直沒能随軍。不過現在國家已經恢複高考，所以我就辭了教師的工作，準備專心高考。”
衆人一愣......參加高考？
但他們很快就恍然大悟。
原來以前是老師，難怪，看她的樣子可一點也不像是整日幹農活的。
曾姚紅也吃了一驚。
她道：“把公職辭了參加高考？”
“小蘇你有把握嗎？高考雖然恢複了，但我聽說今年的名額很有限，但報考的人卻非常多......畢竟停了十年，這中間可是積壓了十年的學生都想要争取一把，想來錄取率是非常低的。”
蘇若對考上大學是有把握的。
畢竟她的記憶停留在了五年前，那個時候她剛剛高中畢業。
而她在學校的時候成績一向都是拔尖的。
但她想要上的是全國知名的青大，所以她還真不敢自大。
她笑道：“誰敢說有把握呢？也就是試試，反正考不上也沒關系，就好好學習，明年再考就是了。”
蘇若笑起來特別漂亮。
因為沒有那過去的五年，看起來也特別的清澈明亮，不帶絲毫的雜質和生活的憂擾。
誰能想到韓則城的愛人竟然是這麽一副純淨漂亮的小姑娘模樣呢？
這時顧一霖的妻子俞晚突然插言道：“蘇若你老家是哪裏的？聽你的口音倒不像是韓副團長那邊，倒和我的口音有些像。”
蘇若笑道：“我是南城出生的。”
“難怪，我也是南城出生的呢。”
俞晚笑道，“我在那裏住了十幾年，小學快畢業時才搬到了省城。”
因着這一層關系，俞晚看蘇若的眼神都從原先的客氣疏離增添了好幾分的親切和溫柔。
“你不是小韓同志老家的人？”
曾姚紅道，“那你是怎麽會認識小韓同志，又嫁到那麽遠的？”
現在知青遍天下，這個問題其實很容易猜，但曾姚紅這麽問也是為了打探得更清楚而已。
蘇若知道自己現在不說以後還會有無數的人問的。
而且也沒什麽好瞞的。
她禮貌道：“我是下放到那邊做知青時認識韓同志的。”
原來是知青。
這回衆人才總算是徹底明白過了。
曾姚紅看着蘇若腦子裏突然卻閃過了些別的什麽。
之前在招待所她看到蘇若的時候就覺得哪裏怪異......不，不僅是因為長得好。
而是因為她這相貌氣質，就不像是普通家庭能養出來的......普通幹部家庭都出不來這個樣子，氣質不一樣。
她道：“原來小蘇是那邊的知青，那小蘇你父母是做什麽的，家裏還有什麽其他人？”
韓則城皺了皺眉。
蘇若也沒有立時回答。
客廳中有片刻的靜滞。
然後蘇若笑道：“我爸是一個學校的老師，我媽在我小時候就去世了。”
笑容很淺淡，很明顯只是客氣的那種。
但沒人能挑什麽。
畢竟人家在說她媽小時候就去世了，你還想要人家用怎樣熱烈的表情？
曾姚紅還想問什麽，這時顧軍長卻突然出聲了。
他道：“參加高考很好，年輕的同志能響應國家政策的號召，一直保持進步，這是很優秀的品質。”
話題終結。
就算曾姚紅再想問下去，她也知道自家老顧的意思了。
于是話題便又回到高考。
俞晚對蘇若笑道：“說起高考，我妹妹這次也報了名，現在參考資料和書本都很緊缺，就是省城也不容易買到，所以他們一堆人弄了一個學習互助小組，一起分享資料，互相進步學習，還請了以前省城的一個老師，每天下午給大家上一個小時的課，輔導一個小時，蘇若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下次我就讓我妹妹帶你參加一回，看看有沒有幫助。”
蘇若當然有興趣。
雖然她對高考有信心，但這高考停了十年到底是怎麽回事誰也不清楚，她手上也就只有那幾本參考書，她要複習，當然得找書來複習，可現在的确正如俞晚所說，參考資料緊缺，可以說是一書難求，你有錢都買不着的。
而且還有老師輔導，能給大家一些方向，那更是事半功倍了。
所以她很感激地謝了俞晚，道：“那就麻煩嫂子了。”
俞晚對她笑了笑，目中閃過什麽，卻沒再說什麽。
或許是除了曾姚紅大家都心存善意，就是曾姚紅，她雖起了些別的心思，但她今晚搞這個飯局本來就是想向大家表示，她侄女對韓則城沒什麽意思，以前是大家誤會了，自然對蘇若也很熱情，所以後面吃飯再沒有什麽別的幺蛾子。
韓果也很快就和顧旭還有顧陽打成了一片，成了好朋友。
蘇若還跟俞晚打聽了不少軍區幼兒園的細節，聽說那裏雖然是軍區幼兒園，但教育并不古板，相反老師會陪着小朋友一起玩各種外面不會有的改過的軍事訓練游戲，小朋友都特別喜歡，蘇若便動了心，決定改天就帶韓果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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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韓則城和蘇若離開後，俞晚在房裏卻是嘆了口氣，道：“則城他很緊張他愛人。”
她苦笑了一下，道，“我原先還以為......唉。”
她是女人，對有些細節很敏感。
雖然一晚上韓則城都沒怎麽說話，但他的注意力卻一直都在蘇若身上，婆婆問蘇若話的時候，蘇若沒怎麽緊張，他在一旁卻生怕她會不高興一樣，如果不是後來他皺眉，公公也不會出言打斷婆婆的追問了。
顧一霖比俞晚不知道要了解韓則城多少倍，他當然看出韓則城有多緊張他那個小媳婦。
畢竟他都能說出“她年紀還小”那種酸掉人大牙的話來了......
不過他卻沒興趣跟自己老婆感慨這個。
他躺在床上，有些吊兒郎當地笑道：“那是他媳婦，他不緊張，誰緊張？我對你不是一樣好？”
俞晚白了他一眼，她心裏正糾結着呢。
她又嘆了口氣，道：“我只是想到念雪，覺得她怪可憐的。這麽些年來她其實從來都沒有放下過則城，這一次她能鼓起勇氣堅決離婚，心裏應該還是想着希望能和則城重修舊好的。”
原先她也以為還有機會，但現在看來應該是絕無可能了。
就是當年念雪和韓則城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沒看到過韓則城看念雪的眼神有什麽特別的。
以前還以為那是因為韓則城性子冷，他對誰都那樣，現在才知道，只是人不對而已。
想到這裏她更是替周念雪難受。
顧一霖臉上嬉皮笑臉的備懶神情盡去，坐了起身，看着自己老婆，神情難得的嚴肅道：“她可憐？當年是她自己看韓家情況不好，選了別人的，現在能怪的了誰？阿晚，你可別糊塗。”
“還重修舊好？腦子有問題吧？”
俞晚：......
她被顧一霖說的讪讪，嘟囔道：“在你眼裏我是這麽拎不清的人嗎？我只是，唉，畢竟是這麽多年的朋友，當年她也是迫不得已。”
顧一霖“嗤”了一聲，俞晚知道他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