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邊大嫂劉秀梅在跟蘇若說着話。
另一邊三房那裏吳嬌豔翻着蘇若送過來的東西，一時之間覺得高興， 一時又有些失望， 嘴裏嘟囔着道：“她一向跟大嫂走得近， 也不知道送了大嫂些什麽東西。”
韓家林正躺在床上翹着二郎腿哼着小曲。
蘇若離開，騰出了學校的位置讓他去公社小學做校工，再不用去地裏刨食，每個月還有工資，他真是太高興了。
所以就算他哥說要減了給他媽的錢， 他也肉疼得很......因為那錢早晚也能落入他口袋裏，但那些畢竟是遠的， 但能去學校上班卻是實實在在的大好處。
至于他媽跟他哥......這事以後誰知道還會怎樣？
所以他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此時他聽到自己媳婦這麽說， 就輕哼了一聲， 道：“不就是一點東西，你也就別計較了。我才是我哥的親弟， 有什麽好處大頭還不都是我拿着， 那些點東西算什麽。”
吳嬌豔橫了他一眼。
他知道什麽，那蘇若好東西多着呢， 不過想到這裏，她就趕緊道：“二嫂也太蔫壞了，你這還沒上班呢， 她就撺掇着媽讓你上交工資， 二哥現在是大領導， 錢多着呢， 多給家裏補貼幾十塊錢怎麽了......”
想着那少了的幾十塊她也心疼得很。
唉， 算了，還是眼前的重要。
想了想又道，“家林，咱這工資可不能交，要交的話咱就分家......不，也不用分家，你說等你去公社上班了，咱就一起搬到公社那邊去住怎麽樣？”
她也不樂意每天下地啊！
韓家林掃了她一眼，道：“你說啥呢？搬什麽搬，在家裏吃得好，住得好，什麽都不用花我們的，幹嘛要搬啊？還有錢的事你擔心什麽，二哥每個月給媽那麽多錢，媽手裏錢多着呢。”
“大哥不是媽親生的，以後媽手裏的錢還不都是我們的？這要是分了家，媽要是跟着大哥住，都貼給大哥了咋辦？”
吳嬌豔撇了撇嘴不出聲了。
但她也是打定主意想法子不下地了。
想着她又覺得心裏酸酸的，覺得二嫂的命可真是好，那二哥長得那麽好，又有前途又有錢......想着她瞅一眼自己的丈夫，這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韓家林不知道自家媳婦心裏正泛着酸，他腦子裏正轉着別的想頭呢。
他道：“嬌豔，你說我們把我們家來寶放在二哥名下怎麽樣？”
吳嬌豔一愣，什麽叫把來寶放在二哥名下？
韓家林笑道：“就是把來寶挂到二哥名下做二哥的兒子，這樣以後來寶就能跟果子一樣在城裏讀書上大學，以後就能在城裏上班了，或者就跟二哥一樣去部隊。”
聽着很好，但吳嬌豔有些猶豫，道：“這不就是把來寶送給二哥養嗎？可我們可就來寶一個兒子。”
韓家林“切”一聲，道：“二哥自己又不是沒兒子，稀罕你一個兒子？就我二哥那古板還有二嫂那清高的樣子，才不會想打來寶的主意，不過就是借住在他們家而已。不過這事啊我也沒想現在提，想着等來寶再大些，就跟二哥一樣，就在我們老家讀完小學，再送去，這樣也不擔心來寶以後跟我們不親。”
這麽一說吳嬌豔覺得可行。
不過她想到今晚她婆婆跟二哥的争吵，又擔心道：“家林，今天媽跟二哥吵得那麽厲害，我們以後想将來寶送過去給二哥養，二哥二嫂能同意不？”
韓家林笑道：“這有什麽不會同意的？媽不一直都那樣？打碎骨頭連着筋，吵一吵有什麽所謂。再說了，我是二哥的親弟弟，把二寶放他名下又不麻煩什麽，有什麽不肯的？你放心，到時候求一求二哥他準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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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蘇若聽到這對夫妻兩的談話肯定會撇嘴，吐槽一句“做夢”。
不過這個時候她卻什麽都不知道。
都要走了，韓家的事她也不太放在心上了。
不過她還是心裏墜墜的，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想到這兩天發生的事，簡直就跟做夢一樣。
不，短短兩天，她可是過了五年呢。
明天一早，再去一個陌生的地方，跟一個好像應該很熟，其實只認識了兩天的男人。
他現在就睡在她旁邊，讓她現在即使睡不着，也不敢像以前在自己房裏那樣翻來覆去的翻騰。
再加上先前大嫂的那一番話......不不不，那些趕緊忘記，她跟他又不是那種關系。
“早點睡吧，明天到部隊差不多要十個小時，我們起早離開，中午到，下午就可以辦各種手續，我再帶你和果果熟悉一下那邊的環境。”
黑暗中，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他的聲音低沉，像是克制着什麽，內容很多，卻又有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蘇若側過頭去看他。
但他眼皮搭着，即使是在跟她說着話，也并沒有在看她。
蘇若的心慢慢靜了些。
她想起白天那些亂糟糟的事，突然又想問他，以前她是不是對他很不好。
這話昨晚她也問過他，可只是短短一天，心境又和昨天完全不同了。
她想要的答案也不再是昨晚那個可能沒有錯，但其實很表面的一個答案。
可是問完了，得到了真正的答案又如何呢？
如果過去這幾年她是真的對他不好，那以後她要對他好嗎？
她有些茫然。
可什麽也不說，她心裏又憋着。
猶豫了好一陣，又反複斟酌了，她終于低聲道：“以後我們能好好相處嗎？”
韓則城微愣。
他轉頭看她，但他一看過去她的目光便像小鹿一樣躲閃了開來。
他心頭微軟，卻又有澀意慢慢泛了開來。
他道：“好。”
“你不要想太多，我平時很忙，就算你跟着我去部隊，我在家的日子也可能很少，你就帶着果果好好過日子，專心複習就行了，有什麽不習慣或者想要我做的，就跟我說。”
蘇若松了一口氣。
她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心裏的忐忑頓時去了不少，但緊接着又生出了些感激和愧疚之情。
這種感激和愧疚之下，她在被中的手指動了動，然後就在被中摸索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确卻的說，是幾根手指，低聲道：“謝謝你。”
他的手粗粝又溫暖，像他的人一樣，會給人安心的感覺。
蘇若只是一時沖動表達一下心裏複雜的感激和愧疚之情，握上之後，雖然心跳也快了兩拍，有些害羞，但她沒有別的想法，覺得他不介意的話，這樣也不錯......他的手，真的能給人安心和力量的感覺。
韓則城的手指動了動。
她的手軟嫩柔滑，軟軟的抓上來，他只覺得手都麻了麻，一股電流從手指一直竄到胳膊再到半身，酸酸麻麻的，讓人忍不住屏息。
他想抽手，卻又不舍得。
這回，換他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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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淩晨三點韓則城就起了床。
蘇若和果果還在睡着，韓則城也沒有叫他們，只是自己把蘇若昨天收拾出來的東西都一一先搬到了車上，等一切都準備好可以出發了，這才回去叫蘇若。
他在床前站定片刻，然後叫蘇若，蘇若“唔”一聲，嘟了嘴說“不要”，滿滿都是撒嬌，然後拉了被子轉身繼續睡。
韓則城呆了呆，看着她白嫩嫩的小臉，還有垂在頰邊的軟發，眸色都深了好幾分。
他深吸了口氣，道：“阿若，我們該出發了。”
又連着叫了好幾聲，總算是在動手之前把她給叫醒了。
蘇若醒之後又呆呆地看了他片刻，然後眼中浮出失望之色，閉眼，再睜開之後才又正常起來。
然後又興奮起來。
要離開了呢。
才兩天的時間，韓則城已經習慣了她面上表情的豐富多彩。
他轉身，道：“東西我已經裝上了車，你再檢查一遍，換了衣服我們就出發。我去抱果果去車上。”
他沒打算叫醒韓果，打算直接抱了他去車上繼續睡，不過他剛抱了他，韓果就揉着眼睛醒來了......他知道今天一早就要走呢，警醒得很。萬一爸媽自己走了，把他丢下了怎麽辦？
蘇若換了衣服檢查完自己和兒子的屋子，韓則城就帶着難掩興奮的兩人出門。
剛出房門就看到家裏其他人也都起來了送他們。
吳桂枝看着二兒子帶着蘇若和孫子一家三口往外走，眼睛通紅。
所以為啥她不願意兒子娶什麽知青，娶什麽不知根不知底的女人，就是因為害怕有這一日。
如果他娶了村裏哪個姑娘，那他根子就還在這村裏。
他賺的錢也會給家裏，心也還在這個家裏。
怎麽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昨天老二說出那樣的話她差不多要發瘋。
要是以她的性格，絕對的會繼續鬧。
可是卻被韓和平給死死勸住了，這麽些年來，韓和平還沒跟她發過脾氣，昨晚第一次跟她發了脾氣，說是她要是想以後老二跟這邊徹底斷絕關系，她就鬧。
她不怕，她說他敢那樣她就去他部隊裏鬧。
然後韓和平說，你算算你養了他幾年，這麽些年你又從和淮和他那裏拿了多少錢，這些都是有記錄的，還有老二媳婦在學校當老師，風評一直很好，村裏人也念她的好，你要真鬧，到時候查下來，你能得什麽好？
還有将來這一大家子，要靠老二拉拔的事多了，你這一鬧，正好讓人跟你斷了關系。
最後才把她給說消停了下來。
可她心裏到底還是氣。
這時候看着兒子帶着蘇若和孫子走，那心裏就跟澆了油般難受。
她也不想理會韓則城和蘇若，最後就從兜裏掏出了不知道已經放了多久的一把紅棗，塞在了韓果的手裏，抹着淚道：“果子，記得過年回來讓奶奶看看是不是長高了，将來，将來要是你爸媽忙，你還回家裏住。”
韓果聽了她後面那句，伸出去去接棗子的手差點又縮了回去。
他就說他奶就見不得他好，臨出門還要吓唬他......
不過好在他穩住了。
這回他沒不給她面子，接了她給的那把紅棗，道：“奶，你可別吓唬我，我這都要走了，你給我一把紅棗還恨不得我吃了梗在喉嚨裏做什麽？就算我爸媽忙，那也是我親爸媽，你就跟我後奶似的，我回來做什麽？”
吳桂枝：......
她真是氣得頭腦發暈。
這小兔崽子，真就是讨人嫌！
說實話，吳桂枝偏心是真偏心，但要說她一點也不疼韓果，那顯然也是不公平的。
畢竟那也是她親孫子。
還是她想籠絡住的孫子......她也有用她的方式對他好過，可惜韓果不吃她那一套，每每還把她氣得要死，只想拿鞭子抽他！
可是她也不想想，小孩子最是敏感。
她覺得她對韓果很好，可是行動上表現的卻是但凡韓果有什麽，她就逼着他分給或者直接讓給韓來寶，韓則城寄來的東西，因為蘇若已經給韓果買了，大頭就給了老三家的韓老寶，小頭就給了老大家那裏，韓果毛都沒有。
偏心得這麽理所當然，理直氣壯，韓果不覺得她是後奶才怪了。
等到上了車，韓果趴在後車窗上看着還站着門口張望的吳桂枝以及韓家其他人，還有越來越遠的村子嘆了口氣。
蘇若看他小小年紀還老氣橫秋的嘆氣，覺得又可愛又有些心疼。
她不會覺得他年紀小什麽都不懂。
其實小孩子才是最敏感的。
蘇若伸手摟住他，道：“不舍得嗎？以後有空我們再回來看看。”
韓果“嗯”了一聲，道：“其實我也喜歡這裏的，冬哥，春哥還有家裏的大黃狗我都喜歡，只是再喜歡也比不上阿媽和爸。”
冬哥春哥是大房的兩個兒子韓來冬韓來春，兩個堂兄很照顧韓果，出去掏鳥蛋撈魚都不會拉下他的。
蘇若聽兒子這麽說心裏瞬間脹滿了柔軟的情緒。
也不計較兒子拿她還有他爸跟家裏的大黃狗比較了。
她摟了他，道：“在阿媽心裏，也沒什麽能比得上果果。”
雖然她莫名其妙來了這裏，沒有了原來的家人，可是在原來的家裏，她本來好像就是多出來的存在......而現在，她已經有新的家人了。
雖然只認識兩天，但她對他們來說，好像是很重要的存在......
想到這裏她摟着果果，卻擡頭看了看韓則城。
而韓則城也正好回頭往這邊看了過來，蘇若臉一紅，心虛地撇開了眼去。
也不知道心虛個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