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有被氣到
徐懷手執拂塵進殿的時候, 李承策正坐在臨窗的木榻上看書。
有內監用填漆戗金龍紋的茶盤捧了碗茶過來, 徐懷親自雙手捧着蓋碗,放到李承策手邊的炕桌上。
李承策看了一頁書之後将書放下, 伸手拿起蓋碗喝茶。
放下蓋碗的時候他開口問徐懷:“宮中近日可有事?”
熙寧帝在紫陽山修行,卓皇後三年前便已病逝, 宮中剩下的無非是幾位熙寧帝留下來的嫔妃罷了。再就是東宮裏的宋霓雲和李明軒母子。
所以李承策很明白宮中無事, 這話不過是随口問一句而已。
甚至問話的時候他都沒有擡眼看徐懷, 面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卻好一會兒都沒有聽到徐懷的回答。
翻着書頁的手微頓, 李承策擡眼看向徐懷。
就見徐懷正一臉的為難之色。
“什麽事?”李承策眉心微擰, 語氣有些冷,“說。”
他平生最不喜的就是旁人這般明明心中有事, 也能讓他人一眼看出來,卻偏偏做了一副為難的樣子出來不肯說的人。
若果真不想說, 難道還不會掩飾?既是做了這般模樣出來, 那想必還是想說的。卻又要故弄什麽玄虛?
徐懷心想, 殿下, 這可是您逼我的!
就将周公公這一次例信上有關孟瑤将李承策賞賜給她的披風随手送給小茶的事都細說了一遍。
不過徐懷還是很喜歡孟瑤的。覺得這位姑娘從不拿大, 對所有人都很和氣。所以說完這件事之後,他忍不住的就為孟瑤說了幾句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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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瑤姬不知道殿下賞賜的東西不能随便送人,也不知道那領披風到底有多貴重, 她又是個心善的人, 所以小茶那宮婢一央求,她就将披風給她了。”
李承策沉着臉沒有說話。
這是不知道他賞賜的東西不能随便送人,披風有多貴重的事嗎?這難道不是孟瑤竟然這般不珍惜他賞給她的東西, 轉手就送了人?
徐懷小心的觑着他。一看就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但好在他并沒有說要如何責罰孟瑤的事。
虧的他剛剛還一直擔心着呢。早知道就不用擔心了。
于是就安心的垂了眉眼站在一旁。
孟瑤用完早膳,又歇了半個時辰之後照例過來正殿當差。
一進殿,就意外的看到李承策沒有在批閱奏疏,而是罕見的在寫字。一旁還放了一只三足青銅香爐,裏面焚的也不知道是什麽香,滿屋子都有一股幽幽的香氣。還挺好聞的。
現在站在旁邊研墨的人是徐懷,看到孟瑤進來,就放下墨錠走到一旁。
孟瑤也習慣了。走過去頂替他開始研墨,就沒有注意到徐懷看她的目光裏面帶着同情。
孟瑤也不知道李承策到底在寫什麽,看着倒仿似像是什麽佛經。
但她也不關心。她的工作只是研墨而已,其他的任何事都不在她關心的範疇之內。
于是就要收回偷瞥的目光,專心致志的研墨。
但這時她就聽到李承策涼涼的聲音猛的響起:“看懂了麽?”
孟瑤:......
殿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要我怎麽回答?
孟瑤想了一想,原書中的瑤姬應該是識字的。因為她在外面出任務的時候經常會跟李承霄飛鴿傳書,要是不識字,那些紙條上的字她怎麽看得懂?又怎麽給李承霄寫回信?
但是孟瑤同時也知道,在宮中,特別是在帝王儲君這些人身邊伺候的內侍,那最好是不識字的。
不然那些個機密的奏疏或密信之類的東西萬一被這些人看到了,再說了出去,不得壞事啊。
兩相權衡之下,于是孟瑤便說道:“回殿下的話,奴婢沒看懂。”
她說這話時,無論是面上的神情,還是語氣,都恭順的很,簡直可以說是無可挑剔。
但李承策知道,她這壓根就沒有走心,只是在敷衍而已。
不論是對他說的話,還是有關他的事,她從來就沒有走心過。無非是當做一件差事在辦罷了。
握着筆管的力道之大,差些兒就要将這支用罕見的青玉做成的筆管捏斷。
眼見餘光瞥了孟瑤一眼,卻見她依然垂眉斂目的在研着墨,一臉的平靜。
這佛經是再也寫不下去了。縱然再寫多少遍,那也沒辦法靜下心來。
索性将手裏的筆擱在筆架上,轉頭問孟瑤:“現今天氣漸冷,孤見你身上穿的衣裳卻依舊單薄。怎麽不見你披了上次孤賞賜給你的那領披風?”
孟瑤聞言,心裏咯噔了一下,握着墨錠的手也不小心打了個滑。
心裏面有點兒惴惴不安。
李承策怎麽會忽然跟她提起這件披風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李承策現在看着她的目光有點兒淩厲......
還能怎麽辦?總不可能實話實說的,只能扯謊。
便說道:“回殿下的話,那披風是殿下曾用過的,又那般貴重,承蒙殿下厚愛将它賞賜給了奴婢,奴婢感激涕零,哪裏敢穿呢?是必定要好好的供起來的。”
“供起來?”
李承策都被她這話給氣笑了,“那你是不是還要早晚給那領披風上三炷香?”
分明她從臨華宮回去之後就随手将那領披風送了人,可見她心中壓根就不在意他賞賜給她的東西的。現在倒會在他面前說這些謊話哄他開心!
若非先前知道了那件事,他幾乎真要被他給哄騙住了,以為她真的如此看重他賞賜給她的東西!
越想越氣。素來面上帶着淺淡微笑的人,這會兒卻是一絲笑容也無,背在身後的一雙手都緊緊的攥成了拳頭。
徐懷站在一旁偷眼觑到,心中又是覺得有幾分好笑,又是有些兒懼怕。
覺得好笑是因為,他以前還從來沒有看到過李承策會被人氣成這個樣子。偏偏那氣人的人還不自知,依然在心平氣和的研着墨。
有些兒懼怕是因為,李承策畢竟是太子殿下,若是待會兒他真的發起怒來,不但這瑤姬讨不了好去,只怕連他們這些在殿中伺候的人也都會跟着受牽連。
就提着一顆心,屏息靜氣的關注着事态的發展。
但并沒有什麽發展。李承策縱然此刻心中再生氣,但表面看着還是一臉的平靜,只有一雙湛黑的眸子仿似較往日要暗沉很多,一直望着孟瑤的目光也漸漸的銳利起來。
至于孟瑤,人家從頭到尾都還在心平氣和的在研着墨呢,壓根就沒有擡頭看任何人。面上更是一絲心虛或者懼怕都看不到。
不過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殿內安靜的只有孟瑤手中的墨錠滑過硯臺時的輕微聲響。
片刻之後,才聽到李承策說道:“孤都已經沒有寫字了,你還研什麽墨?停下!”
聲音裏面仿似都透着寒氣,聽得徐懷忍不住心尖上都哆嗦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策哥(寫日記):今天又是被瑤瑤氣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