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佳人如玉
李承策倒沒有如徐懷那般亂想。
聽了孟瑤的話之後, 他如朗星一般的雙目看了她一眼, 便吩咐徐懷:“去取一支洞簫來。”
徐懷這才明白孟瑤剛剛說的那句,我給您吹個簫是啥意思。
嗐!都怪他以前伺候的一位貴人為了讨皇上的歡喜, 叫人偷偷的在外面的書鋪裏面淘漉了好些那樣的畫冊來。偏偏她看的時候還不避諱着他們這些內監, 這般浸染了幾年下來,導致他現在聽到吹簫之類的話語就會想歪。
但人孟瑤說的是正兒八經的真吹簫,拿一支洞簫吹曲子的那種吹簫!
忙斂了面上的震驚之色,轉頭遣了兩個內監去尋洞簫來。
東西倒也好尋。因為每年來這懷栾圍場招待那些蒙古部落王公貴族的時候,宴飲期間少不得會要歌舞助興, 所以每一年都會特地帶些舞姬和樂師過來。不論何種樂器,他們想必都是有帶的。
于是內監很快回轉來, 手裏拿的是一根紫竹簫。
遞過來的時候,內監還讨好的笑着說道:“請瑤姑娘放心, 這根紫竹簫小的特地問過了, 是全新的, 還沒有人用過。”
孟瑤一邊伸手接過, 一邊笑着對這內監道了聲謝。
他想的還挺周到細致的。不然若這根紫竹簫已經被其他人吹過,哪怕用水洗了,或是用帕子擦了,但她心裏多多少少的依然會有點膈應的。
接簫在手, 她看向李承策。
李承策吩咐內監搬了一只繡墩來,讓她坐下,然後對她點了點頭,淡淡的語氣:“吹吧。”
孟瑤謝過他賜坐的恩典, 矮身在繡墩上坐下,想了想,吹了一首《春江花月夜》。
這是她最擅長,也是最喜歡的一首曲子,之所以會挑這個,為的就是想要讓李承策不懷疑她的身份。
因為以前的瑤姬,既然受過專門的訓練,那想必她不但在舞蹈上面,就是在樂器上面也很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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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吹畢,她橫簫于膝,擡眼看李承策。
卻見李承策正在看她,一雙眸中神色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孟瑤以前沒有看到過李承策這個樣子,現在猛然看見,心中不由的跳了一下,開始有些不安起來。
這位殿下聰明的很,別是察覺到了她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吧?
于是遲疑了一會,她還是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請問您覺得這首曲子,怎麽樣?”
不然您用這樣的目光看着我,卻不說話是什麽意思啊?我這人膽小,惜命,您可別吓我!
李承策依然沒有說話,不過總算沒有再看她了,半阖着眼去看炕桌上放着的那張琵琶。
修長的手指緩緩的劃過琵琶表面上一朵用螺钿鑲出來的蘭花,他語音不疾不徐的問道:“這首曲子,是誰教你的?”
孟瑤:......
這位殿下為什麽總是會問一些她不好回答的話?
頓了頓,孟瑤只好含糊其辭:“這是奴婢以前的一位師父教的。”
反正她當時确實拜了那位老先生為師,所以她這句話也算不得是謊話。至于李承策會怎麽去理解她說的這話,那就是他的事了。
而李承策對此的理解是輕笑一聲:“信王府裏面倒有這樣厲害的一位樂師。”
瑤姬以前只是農戶之女,一身的本事都來自信王府,所以他自然以為孟瑤吹的這一首曲子是信王府裏的樂師教會她的。
至于這首曲子,他以前雖從未聽過,但卻不可否認,這是一支曠世好曲,足可流傳後世。
只聽一次,好像有些不夠......
便叫孟瑤:“再吹一次。”
孟瑤只得應了一聲。豎簫在唇邊,斂眉又開始吹奏。
簫聲又起,寧靜平和。
李承策擡眼,目光望着她。
她微垂了眉眼,面上的神情很專注。一雙手,十根白皙勝雪的細長手指随着樂曲的節奏在慢慢的起伏着。
她頭頂懸挂着的一盞華麗宮燈裏的燭光灑下來,照見佳人如玉,恍惚如在夢中。
殿內也好,殿外也罷,此刻在李承策耳中再無其他任何聲音,唯有這溫柔纏綿簫聲。眼中再無其他任何人或物,只有眼前靜坐在繡墩上的少女。
一曲既罷,孟瑤再次擡頭。望過來的目光雖強裝鎮定,但李承策依然能敏銳的從其中察覺到她的惴惴不安。
孟瑤是真的緊張。
這位殿下的心思太深,她壓根就猜不透。而且近來她發現這位殿下的套路尤其多,很可能在她一不留神的功夫就會中了他的套。
所以李承策先前忽然讓她跳反彈琵琶舞,讓她彈琵琶,剛剛又讓她再吹奏一次這首曲子,她心中就不由的開始警惕起來。
總覺得這位殿下是在給她挖坑。偏偏她還不曉得他挖的是什麽坑,多大的坑,以及坑在哪裏,所以她還是謹慎點的好。
這落在李承策的眼中,就覺得此刻的孟瑤如同一只受了驚吓的貓兒。身子已經弓起,目光中滿是戒備。只待一有危險,立刻就會轉身就跑。
李承策唇角微微揚起,眸中笑意細碎。
不曉得為何,但是他卻覺得,偶爾逗一逗孟瑤,或是迫她做一些明知道她不願做的事,看到她面上露出或驚訝,或害怕,又或是明明不願,但卻不得不依着他的吩咐違心的去做那些事時的委屈神情,他仿似就會覺得心情很不錯。
現在也是這般。
便吩咐徐懷:“去尋張琴來。”
徐懷現在就覺得挺後悔的。
這前後還不到半個時辰,但這位殿下已經先後下令要了三樣樂器。早知道他會如此,剛剛他就應該讓人将那些樂師帶來的樂器全都拿過來在外面侯着,也省得叫人一趟一趟的跑了。
但就算心裏再腹诽,面上也得恭敬的應一聲。然後催人立刻去拿。
至于孟瑤,她又開始緊張不安了。
李承策叫人拿張琴來,這是要她彈琴?
但是她就學了簫這一樣樂器,旁的樂器她可都不會。
頓了頓,她覺得這件事還是先說清楚比較好,省得待會兒琴拿過來了她才說自己不會,萬一惹的李承策不高興了怎麽辦?
便看着李承霄,小心翼翼的說道:“殿下,奴婢,奴婢不會彈琴。”
李承策回望她一眼。卻不說話,只是微笑。
孟瑤:......
您這到底是什麽意思?麻煩給個準話啊。
但她也不敢追問,只将手中的那枝簫稍稍的遞出去一點,問着:“殿下,這簫奴婢要交給誰?”
李承霄微微側頭,目光瞥過她手中拿着的紫竹簫。
這枝簫只能說尚可,音色并不算上佳。而且簫身顏色偏暗沉,并不适合她。
待回宮之後還是要讓人另尋一枝更好的給她。
至于現在......
“這簫你暫且留着。”
這是要将這枝簫賞賜給她?
孟瑤雖然不想要,但是對于李承策的賞賜,她好像也只有行禮謝恩的份。
等她謝過恩,站直身體的時候,就看到有內監懷裏抱着一張琴走進殿來。
徐懷走過去将琴接過,走至李承策面前,恭敬的叫了一聲殿下,雙手将琴遞了過去。
李承策伸手接過,橫琴于膝,擡手開始調音。
所謂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孟瑤一見李承策這架勢,心中就明白這位殿下是會彈琴的。
所以李承策叫人拿琴來,并不是要她彈,而是他自己來彈?
就不知道他會彈首什麽曲子......
結果叫孟瑤意外的是,李承策彈的,竟然就是她剛剛吹奏的《春江花月夜》。
孟瑤也不知道這時代有沒有《春江花月夜》這首曲目,但她還是傾向于是有的,而且李承策以前肯定還學過。
要不然他怎麽能彈的非但一點兒都沒有出錯,還彈的這樣的好?
總不會是才聽她彈了這兩次,李承策就将所有的曲調都記全了,然後再一絲不差的彈了出來吧?
要知道曲調這些不比文字,世上是有人的記憶力特別的好,能過目不忘,但有幾個能做到聽過兩遍曲子就能立刻原樣的彈出來。
而且這首《春江花月夜》還不是一般簡單的曲目。
若果真如此,那李承策得有多聰明?
孟瑤是不信世上會有這樣的人的。便誠心實意的誇贊着:“殿下的這首《春江花月夜》彈的很好,奴婢自愧不如。”
原來這首樂曲名叫《春江花月夜》?
不過剛剛細聽她吹奏的簫聲,倒确實如見朦胧夜月,江水潮平之景。
做此曲者,為人必然聰慧善思。卻不知是信王府裏的哪一位樂師所做,或許改日他可問一問李承霄。
作者有話要說: 孟瑤:我在這世間走過最長的路就是李承策的套路。。
這一不留神又掉坑裏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