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繼續喝醋
李承策的身邊原是有個內監在研墨的, 這會兒聽李承策發了話,忙側身走到一旁。
孟瑤只得上前接替他的活,站在李承策的身邊低垂着眉眼研墨。
心裏卻在腹诽着, 這不是原本有人在研墨的麽,研的也挺好的。做什麽見到她過來就非得讓她來研?難道她研出來的墨香一點不成?
猛然就聽到李承策淡淡的聲音響起:“剛剛做什麽去了?”
孟瑤微微的側過頭,就看到這位殿下依然在垂着眼看奏本。
跟剛剛相比他非但坐姿都沒有變動一下,甚至連面上的神情都依舊。
若非孟瑤覺得自己的聽力還好, 精神也一直還算集中,不然指不定就會以為這句話是她的幻聽。
而且, 這位殿下, 麻煩你同人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在前面加個名姓呢?又或者是擡頭看着人說也好啊。不然你這麽突兀的一張口, 誰知道你到底在跟誰說話啊?指不定還以為你在跟空氣說話呢!
腹诽歸腹诽, 但是面上還是得恭敬作答:“奴婢剛剛沒有做什麽, 一直在自己的屋裏待着。”
“在屋裏待着做什麽?”
李承策啪的一聲合上手裏的奏本,冷聲的問道,“做繡活?”
做繡活這三個字,帶了點兒嘲諷的意味。
孟瑤:......
總覺得今天的李承策有點兒不大對勁。這是剛剛在前朝受臣子們的氣了?
不像啊。按着李承策這種腹黑,還特會背地裏陰人的性子,他不給那些臣子們氣受就不錯了。
想了想, 就小心翼翼的作答:“沒有做繡活。奴婢是覺得有些累了,睡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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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策沒說話了, 伸手重又在旁邊摞着的一疊奏本中拿了一本看起來。
孟瑤暗暗的舒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位殿下對她做繡活這件事好像不大高興。
但是這礙着他什麽事了?她繡的那些,無論是面料還是絲線, 可都沒有一樣是動用公中的東西,都是自己花銀子托人從宮外買來的。
但既然知道李承策現在心情不好,孟瑤也只得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來,以免這位殿下待會又會無故的找她的茬。
她的這個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過後,她就又聽到李承策在說道:“剛剛孤回來的路上遇到明軒,他說孤的身邊有個名叫孟瑤的宮婢,中秋佳節那夜在臨華宮的時候同他說過話。”
說到這裏,李承策偏過頭看孟瑤:“他說的這個宮婢,是不是你?”
他一雙黑曜石的眸中現在湧動的情緒孟瑤雖然看不懂,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直覺有危險。
就如同是被鷹隼盯住的獵物。明明看到它在天空盤旋,卻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俯沖下來,伸出它的利爪。
這種未知的,一時落不到實處的危險才是最讓人膽戰心驚的。
“是奴婢。”
孟瑤只得小心謹慎的如實回答着。
不如實回答不行啊。因為李承策既然會清楚的說出這件事,而且叫出孟瑤這兩個字來,就代表那夜她同李明軒見面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只是孟瑤還是不明白李承策為什麽會忽然問她這個。
因為在她看來,李承策身為儲君,日理萬機,怎麽會關注她一個小小宮婢身上發生的些微小事。
而且,孟瑤其實心裏也有點兒懷疑。李承策剛剛回來的路上真的有遇到李明軒?李明軒不是向來就同宋霓雲待在後宮,鮮少出來的麽?
宋霓雲也不是傻子。雖然不知道李承策出于何種目的留下他們母子兩個,甚至對外還默認李明軒是自己親生的兒子,但沒事少讓李明軒在李承策面前晃悠肯定是好的。
畢竟哪個男人不要面子。特別是像李承策這樣手握天底下最至高無上權勢的男人,還真能将李明軒視如己出啊?別哪天看他在自己面前晃悠煩了,稍微罰罰他,或是給他使點絆子之類的那李明軒肯定受不了,宋霓雲也會心疼。
所以還是彼此能不見面就不見面的好。
但是這話孟瑤不敢問。
按照李承策的這個聰明才智,指不定就會聯想到什麽,到時她肯定小命難保。
所以這時候就必須得完完全全的貫徹沉默是金這四個字的優良傳統。
但是李承策顯然不想讓她沉默,下一個問題立刻接踵而來。
“只是孤前幾日同信王閑談時說起你,他曾提過一句你原姓姚,瑤姬這名乃是他給你取的。”
說到這裏,他眸光忽然冷冽淩厲下來,“既然你本姓姚,為何在明軒面前卻說自己名叫孟瑤?”
目光牢牢的鎖住孟瑤,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
孟瑤已經傻了。
難怪剛剛她還納悶李承策為什麽會忽然問她那句話,搞半天原來在這裏等她啊。
好了,這下子她就算想要狡辯那一晚是李明軒聽錯了也沒用了,因為剛剛她已經親口承認自己當晚說的是孟瑤了。
這位殿下怎麽就這麽狗呢?這套路玩的簡直就是一套一套的啊,讓人壓根就猝不及防。
孟瑤心裏氣的咬牙切齒,腦中已經在急尋相應的對策了。
李承策見她不說話,卻開始逼問起來。
“你到底是姓姚,還是姓孟?”
言下之意,你到底是什麽人?
李承策平日多平和沉穩,鮮少發脾氣。但到底位居高位多年,只要他如現在這般目光轉冷,聲音沉下來的時候,給人的壓迫感就極其的強。
孟瑤有點兒扛不住這樣的威壓,胸腔裏的一顆心在突突突的亂跳中。
在李承策冷靜犀利的目光中,她終于開了口。
“不瞞殿下,奴婢的父親确實是姓姚不錯。”
孟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跳過快的緣故,她現在覺得喉嚨裏面有些發幹。
但就算再緊張,這謊話她也必須得說下去。還得讓李承策相信她的這個謊話才行。要不然她這條小命今天是真的要交代在這裏了。
左手悄悄的握成了拳頭,手指甲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好讓自己能鎮定下來。
然後她才開口繼續說道,“奴婢一開始自然也是随父姓的,之所以會對小殿下說奴婢名叫孟瑤,是因為我小的時候我們村子裏面有一位姓孟的哥哥。”
“孟哥哥他待我很好,我們兩個時常和村子裏的小孩在一起玩過家家的游戲,每次我和孟哥哥都會扮夫妻。時日長了,孟哥哥就說等他長大了是肯定會娶我的,當時我也答應了他。不想後來孟哥哥得了一場病,竟然就死了。”
“只是他雖然死了,我卻忘不了我曾經答應過要嫁給他的話。後來我家鄉遭了災,我父母家人為了活命就要将我賣掉換銀子。我心中其實還是有些怨他們的,所以自那之後我也只當我這輩子已經還了他們的恩情,不再是他們的女兒。往後若有旁人再問起我的名姓,我便說自己姓孟。”
這番話雖說是謊話,但聽起來卻也是有理有據的,教人明面上挑不出什麽錯來。
最關鍵的是,孟瑤也篤定了李承策不會真的叫了瑤姬的父母過來詢問在瑤姬小時候是不是真的發生過這樣的一回事。
為了達到控制瑤姬的目的,讓她對自己完全忠心,瑤姬的父母可都被李承霄監控着呢。李承策還能因為這麽點小事跟李承霄鬧翻啊?
而且就算李承策真的将瑤姬的父母找過來詢問當年是不是有這麽一回事,孟瑤還能強詞奪理說這是他們小孩之間的事,他們做父母的壓根就不知道。
反正不管怎麽說,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孟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過這一關,因為她也不确定李承策到底有沒有信她剛剛說的這一番謊話。
眼角餘光瞥過去,好像李承策的一張臉較剛剛越發的冷了。右手握着奏本的力道是不是也有點兒太大了?她都能看到他手背上有一根淡青色的青筋梗了起來......
孟瑤心裏有點兒發慌,不敢再看他。忙收回目光,眼觀鼻鼻關心的站好。
片刻之後,耳中才聽到李承策涼涼的聲音響起:“你對你那位孟哥哥倒是情深義重。”
這話孟瑤就不知道該怎麽接了。
因為情深義重這個成語原本該是個褒義詞,一般用來誇贊人的,這時候受誇贊的人怎麽着也該謙虛一番,回以過獎,謬贊之類的話,只是......
孟瑤怎麽覺得李承策說這話不是誇贊她的意思呢?特別是剛剛他分明将情深義重這四個字的咬字發音較其他的字要重......
想了一想,孟瑤還是覺得肯定是自己多心了。
于是權當李承策這是在誇她,幹笑着回答:“殿下謬贊,奴婢不敢當。”
孟瑤這時候低垂着眼沒有看李承策,如果她看了,就一定會看到李承策一張臉現在如罩寒霜。
這是誇你的話嗎?你怎麽還就謙虛上了呢?
李承策覺得自己滿肚子的郁氣無處發洩,提筆批閱奏疏的時候寫出來的字個個筆鋒淩厲,力透字背。
如此批閱了幾本奏疏,眼光餘光再看孟瑤的時候,依舊垂眉斂目的在專注研墨,好像剛剛的事壓根就沒有發生一樣。
李承策不由的覺得心裏的郁氣又增添了一些。
卻又注意到孟瑤雖然在專注研墨,但她按着硯臺的左手卻不似以往那樣的靈活。
想來雖然給了她三日的假期用來休養,叫了禦醫好生的給她調養,也給了她最好的傷藥,但她左肩處被李承霄捏的骨裂的地方也不會這樣快的就會完好如初。
便說道:“墨夠了,不用再研。”
孟瑤巴不得不研了。就應了一聲是,放下手裏的松煙墨錠,垂手退至一旁站立。
李承策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就叫了孟瑤近前來,吩咐她:“将你左臂的衣袖挽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策哥(怒氣滿懷):你到底有幾個好哥哥?
ps:解釋下哈。其實策哥現在也說不上真的有多醋,他更多的應該是不舒服。
他是個又潔癖的人,前文也交代過,是那種屬于自己不要的東西寧願砸了剪了也不肯給其他人的人。他占有欲其實還是挺強的。現在他主要是已經将孟瑤當成自己的人了,所以一聽到她心裏竟然有李承霄,還有個莫須有的孟哥哥,那他就肯定會心裏覺得不舒服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