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遭遇暗殺
京中近日發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信王大婚,太子殿下親往祝賀,不想回宮的途中竟遭暗殺。
聽得說現場刺客人數衆多,漫天皆是刀光劍影森然。還有人躲在暗處對端坐在車辇中的太子殿下放冷箭。
眼見箭矢穿透厚重的車簾,即将傷到太子殿下的時候,斜刺裏卻忽然有個宮婢沖過來擋在了太子殿下身前。
于是那支箭就這樣貫穿了那個宮婢的左胸。
沒有親身經歷過這一幕驚險刺激場面的幾個東宮內侍此刻就圍在一起,一面打聽那個宮婢是否還活着,一面各自猜測這次暗殺的幕後主使會是誰。
徐懷正巧經過,聽到這些話,立刻開口訓斥:“這種事也是你們幾個能背後議論的?簡直該死!”
徐懷是太子殿下的近侍,管着東宮一衆內監,頗得太子殿下的信任。
幾個內侍沒有想到這話竟然會被他聽到,個個吓的面如土色,立刻跪下來求徐總管饒命。
命是可以饒,這活罪卻不能不受。不然東宮衆人往後都如他們這般,什麽事都敢在背後妄議,傳出去豈不要說他們東宮說話行事不夠嚴謹?
于是徐懷叫來兩個侍衛,壓着這幾個人下去各打三十棍以儆效尤,自己則繼續往前走。
等進了殿內,就看到太子李承策正坐在書案後面的圈椅中,手中拿了朱筆在批閱一封奏疏。
當今熙寧帝雖依然在位,但七年前自張貴妃仙逝後他就無心政事,一心修道。五年前更是叫人在城外的紫陽山上另修了一座宮殿,待宮殿落成之日,一紙聖旨頒下,曉谕朝野太子監國,自己則搬到山上一心閉關修行。
所以李承策現今雖然名為太子,但實則與皇帝無異,朝中的一概大事皆由他處置。
徐懷見李承策在忙,不敢打擾,屏息靜息的躬身站在一旁。
他進殿的腳步雖輕,李承策卻也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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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并沒有任何反應。直到将手邊高高摞起的一疊奏疏都批閱好,将手中的翠毫筆擱在青玉筆架上,他才擡起頭來。
整個大景朝都知道太子殿下生了一副好相貌。俊眉修目,面如冠玉,更難得的是他身上雍容雅致的氣質。想來即便穿了粗衣布衫,依然不減他半分清貴之氣。
更何況他現在身上穿的白袍是用最好的雲緞做成,領口袖口的雲紋皆以金線繡就,在殿中瑩煌燭火的映照下隐隐暗光流動,越發的叫人不敢直視了。
至少徐懷便是如此。
看李承策一眼,即刻低下頭,從身後小內監的手中接過黑漆托盤——上面放着一條疊的整整齊齊,剛絞好的松江細棉溫熱布巾,垂眼走到李承策身前,恭敬的彎腰躬身,雙手呈上。
李承策伸手在托盤中拿了布巾,展開,慢慢的擦着手。剛剛批閱好的那一摞子奏疏自有內監過來整理好放到旁側,明日由宮內的長史統一發放下去。
擦好手,将布巾放回到托盤中,李承策接過徐懷奉上的茶,揭開蓋子,輕輕的抿了兩口。
然後他才開口問道:“那個人的底細查清了?”
聲音平緩,不徐不疾。卻也清涼冷淡,如同窗外此刻寂靜冷清的一彎秋月。
他雖然未指名道姓,但徐懷卻立刻知道他問的是誰。
忙躬身恭敬的回道:“回殿下,那宮婢名叫瑤姬,乃是去歲殿下生辰時信王府中獻舞的一名舞姬。當日她一曲反彈琵琶舞驚豔滿座,信王見殿下喜歡此舞,便将此舞姬獻入東宮。”
他這樣一說李承策便想起來了。
确實是有這麽一回事不錯。
那日信王府一衆舞姬獻舞,确有一名舞姬跳了一曲反彈琵琶舞,滿座驚豔,衆人紛紛言可以媲美當年京中第一美人謝玉瑤的舞姿。
但是李承策對那名舞姬并沒有特別深的印象,只模糊記得她當日用輕紅紗帕蒙住了半張臉。一雙眸子倒是生的明亮如秋水。
怎麽随後信王竟将這舞姬送到東宮來了?這個他卻沒有印象。
不過這樣的小事他向來不會留意。畢竟經常會有皇親國戚或官員往他的東宮送美人,他雖然不說來者不拒,但信王送的人确實不好推拒。
噠的一聲輕響,他将手中的蓋碗放到案上,示意徐懷繼續往下說。
徐懷應了一聲是,又說道:“這瑤姬自入東宮,按照殿下您以往的意思,但凡進獻來的美人一概不入內殿,所以小的只安排她在外殿做一些灑掃的粗活。那日信王大婚,殿下出宮,她作為宮婢在您的儀仗前提香爐,小的也沒有想到她會在那樣的時刻忽然沖出來。”
忠心倒是挺忠心的,但其實大可不必。
因為殿下不但文采斐然,其實武藝也不差。那支箭雖然來勢甚急,但殿下未必不能躲開。
再者,前兩年塞外有個小國進貢了一件寶甲,乃是用千年藤枝和罕見的天山金蠶絲編織而成。不但輕薄柔軟,還能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殿下但凡出門必然會将此寶甲穿上。
所以縱然殿下當時沒有躲開那支箭,便真的任由那支箭射到身上也依然不會傷到他分毫。
李承策聞言,白皙修長的食指輕點案面,沉吟不語。
信王送過來的人......
片刻之後他才又開口問道:“那個人的傷勢如何了?”
漫不經心的語氣。
徐懷是個很伶俐的人。自打昨日遇刺回宮,李承策叫他遣人去查那名宮婢的底細,他就料想李承策接下來很可能會詢問她的傷勢,所以一直叫人關注着。
這會兒聽問,忙回禀:“昨日一回宮小的就去太醫院傳了殿下您的話,叫了王醫正過來診治。據王醫正所言,那支箭只差一寸便可傷及那宮婢的心脈。現今箭頭雖已取出,但由于失血過多,那宮婢現在依然奄奄一息,昏迷不醒,只憑參湯勉強吊着一口氣。至于後期她到底會不會醒轉,卻是不好說的了。”
這話雖然說的委婉,但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李承策沒有再問。眼見窗外月影西斜,時辰已經不早,便叫備水。
待洗漱好,他由宮婢服侍着脫下外袍,只着雪白中衣,上床榻安睡。
他為人冷靜克制,向來少夢,不想今夜入睡之後竟然做了一個夢。
是昨日回宮途中遇刺時的場景。
帶着風聲的羽箭嗚嗚破空而來,面前青色厚實的簾幔落下。他正待要側身躲開,眼前忽然人影一閃,有個人面對面的擋在他身前。
是名女子。十六七歲的模樣,身穿一件青色宮裝。
暮夏初秋的日光落在她臉上,膚色潔白晶瑩勝雪,一雙眸子黑白分明,澄澈明亮。
但若他沒有看錯,那一刻她望着他的目光中分明有茫然不解之色。
且想必她沖過來的時候太急,收勢未穩,雙手亂揮之下,整個人朝着他懷中就撲了過來。
柔軟的雙唇碰觸到他脖頸上的喉結,發間幽香萦繞在他鼻尖,那一刻他心中一震,小腹之下的某處猛然間就有了反應。
來不及推開她,耳中就聽到利器入肉的聲音。他懷中的這個人發出一聲悶哼,随即就軟倒在他懷中。
他胸前的衣襟上面也沾染上了血跡。大片的,猩紅色的血跡......
李承策忽然驚醒了過來。
窗外夜闌将盡,有淡灰色的天光流轉。
他睡意全無,索性披衣起床,在屋中慢慢的來回踱步。
在外人眼中,他乃太子之尊,受衆人跪拜,天下萬物應有盡有,可謂尊崇之極。但沒有人知道他其實身有隐疾。
這些年,任憑再如何千嬌百媚的美人在他面前,他都心靜如水,毫無反應,但是遇刺那日被那宮婢碰觸到的時候他卻立刻......
就算剛剛只是夢見了那名宮婢,醒來的時候他也發現自己的那一處有了變化。
擡手緩緩的捏了捏眉心,他瞬間做了個決定。
于是次早他就叫了自己的貼身侍衛程平過來,吩咐他:“即刻宣卓世子進宮。再有,那名名叫瑤姬的宮婢,詳查她所有的底細。”
他口中的卓世子便是卓華容,乃長興侯嫡子,他母後母族的人。他們兩個人除卻自小伴讀的關系,實則也是表兄弟。
這卓華容身為世子之尊,卻對醫術情有獨鐘。師承上一任太醫院的陸醫正,醫術遠較現今太醫院的王醫正要高。
王醫正說治不好的傷,救不了的人,也許到卓華容手中能有一線生機。
至于那名宮婢,依着信王對皇位的虎視眈眈,他送過來的人,他不會輕易信任。還是将她的底細詳查一遍的好。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