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019.09.15
來了。
細碎的陽光從密密層層的枝葉間投下一縷極淺的絲線, 照在古樹滄桑軀幹鋪就的一地陰影上,忽暗忽明。
顧桓眯了眯眼,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木倉, 回紀崆:“國家禁止私人攜帶木倉支彈/藥——紀二少爺, 我總不至于蠢到, 知法犯法吧?”
他尾音悠長, 帶着一絲似有若無的嘲諷, 清晰送入數百米之外的紀崆耳中。
然後,紀崆停頓了數秒鐘。
空氣在這個瞬間仿佛跟着他的沉默一同陷入長久的凝滞, 久久沒有動靜, 直到不知哪兒來的麻雀撲棱一聲,扇着翅膀飛起,帶走幾片呼啦作響的樹葉, 顧桓和紀玦才聽到紀崆标志性的聲音, 夾雜着比往常愈發狂妄的狠戾:“最好如此,否則, 我會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顧桓嗤笑着一挑眉,直接切斷,沒再理他。
不遠處, 飛走一片鳥群的樹林重新恢複安靜,完美融于背景板的游戲玩家們藏匿在各個角落, 等待目标敵人的出現。
紀玦眼眸微眯,盯着遠方微微晃動的一處叢林看了少許,随即拉起顧桓, 和他一起朝左前行。
顧桓放緩步伐,一邊注意着周遭動靜,一邊跟上紀玦,低聲說:“以你對紀崆的了解,你覺得他會藏在哪兒?”
“他會主動出來。”紀玦一只手輕輕牽起顧桓,在走到一處灌木叢生的低坡時,借着鐵絲網的掩護,和顧桓彎腰蹲下。
果不其然,紀玦話音剛落,遠處層疊密布的樹蔭一角,一道極快的激光紅線倏忽閃過。
與此同時,已被顧桓調至另一頻道的對講機傳出聲音:“小顧總,我們現在在小樓二層,三點鐘方向發現目标物。”
顧桓“嗯”了一聲:“困住他,耗完他的子/彈,留一條生命值。”他說完,和紀玦一起站起,疾步朝小樓走去。
同一時刻,小樓斜前位置,高震淣亦步亦趨地跟在葛捷錫後面,扛着把對他來說除了擺造型毫無用處的沖鋒木倉,扭扭發酸的脖子,打了個哈欠:“阿捷,你走慢點。”
葛捷錫心裏惦念着紀玦,腳步未作絲毫停留,回頭瞥見高震淣一副弱不經風的小身板,知道他這是平時疏于鍛煉,走了沒多遠就覺得累了,他想了想,将高震淣肩上的沖鋒木倉輕松提在另只手,減輕他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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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大黑炭怎麽可以這麽貼心!他是不是更喜歡我了!土撥鼠高震淣笑彎了亮晶晶的大眼,身體輕盈地差點兒要飛上天,然而,下一秒,還沒等他邁着雀躍的腳步跟上葛捷錫,已經被葛捷錫一把拽起,飛快躲到一棵大樹後。
冤家路窄。
一直擔心紀玦他們會被紀崆找麻煩的葛捷錫,沒想到竟先于對方正面碰上紀崆和紀老八,那還等什麽,葛捷錫一言未發,徑直架好狙擊木倉,頭微微右側,眯起一只眼,透過倍鏡利索地瞄準遠處,扣動扳機。
與此同時,在“嗡嗡嗡”的持續震動提醒葛捷錫剛才一木倉命中紀老八頭部以後,對方也發現了他們,立刻架起木倉支,朝他們這個方向瘋狂掃射。
但是,卻無一擊中。
足有雙人環抱一般粗壯的樹幹成了葛捷錫他們的天然掩體,也把甚少近距離接觸的倆人正大光明地困在了一個狹窄空間——葛捷錫心裏只有工作,倒沒意識到倆人身體一直緊緊挨着彼此,反觀高震淣,被man爆了的荷爾蒙全方位無死角包圍,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睜着一雙迷弟似的大眼,有意無意地往葛捷錫身邊又蹭了蹭。
葛捷錫身體繃緊,所有注意都在短暫停下動靜的目标物,對高震淣的小動作一無所知,他微眯起眼,在對方身影剛露出一絲破綻的時候,瞅準時機,從粗糙樹皮旁露出一微不可察的細小木倉口,利落開木倉。
“嗡—嗡嗡—”擊中對方頭部的提醒再次傳來,而此時,距離游戲開始才過去五分鐘。
連續受挫,紀崆和紀老八徹底怒了,抓起木倉,飛快往前跨過幾個障礙物,尋找好掩體,又開始主動出擊。
然而,此時連續幹掉對方兩條生命值的葛捷錫反而不再動作,他收起木倉,悄無聲息直起身,擡頭尋找紀玦他們。
高震淣也跟着冒了個頭,但剛動了下脖子,就被葛捷錫一把按住,在感受到沉穩有力的手掌隔着頭盔按住自己時,聽到葛捷錫聲音從頭頂響起:“別亂動。”
我靠這該死的頭盔!第一次被摸頭殺的高震淣心裏徜徉着沒成型的粉紅泡泡,哀怨地癟了癟嘴,把頭盔悄悄往後撸了撸。
葛捷錫環視了一圈,沒看到紀玦,重新彎下腰,靠回樹後,注意到高震淣戴得歪歪扭扭的頭盔時,語氣沉了沉:“怎麽不戴好?”
“太沉了,破壞我發型。”高震淣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下,假意抱怨着,一邊擡起手,裝模作樣地找盔帶。
葛捷錫沒說話,看高震淣摸着插扣對了半天,也沒系好,嚴肅慣了的一張黑臉多了些許無奈的笑容,放下木倉,一只手扶正高震淣的頭,幫他調節好盔帶長度。
我靠、靠、靠......高震淣頭一次被葛捷錫主動親//密接//觸,大氣不敢出,心底瘋狂尖叫的土撥鼠逐漸降低了聲音,像是生怕自己太過熱情吓跑了葛捷錫。
顧桓和紀玦過來時,看到的就是倆人深//情凝視的這一幕,他和紀玦準備上前的腳步倏地一頓,同時看了眼對方,默契退後。
“我怎麽覺得,我們是在提供公費戀/愛的機會?”顧桓小指調皮地勾着紀玦掌心,一雙飛揚的濃眉微微彎起,和紀玦開玩笑。
紀玦反握住顧桓的手,在距離葛捷錫他們不遠處駐足停下,偏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顧桓,低聲說:“我們也會的。”
顧桓以為紀玦指的是倆人公司合作的事,沒多想,笑着點點頭,随即和紀玦一起借着障礙物的掩護,藏匿好身形。
不遠處,結束一番刺//激甜//蜜的高震淣看到顧桓他們,興奮地揮起手,小幅度左右晃動着,彰顯存在感。
紀玦眼眸微擡,對想往他們這個方向過來的葛捷錫輕輕一搖頭,示意不用,然後架好狙擊木倉,對還剩下兩條生命值的紀崆又補了一刀。
整場游戲都被壓着打的紀崆收到“殘血”提醒,暴跳如雷,他本指望帶來的保镖能起點作用,結果根本沒等來不說,還因為命中率不高把子/彈消耗了個七七八八,紀崆平時高高在上慣了,哪兒受過這氣,直接奪下紀老八的木倉,開啓瘋狂突擊模式。
他邊打邊往前移動,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已經暴露,很快就逼近了顧桓他們所在角落。
來得剛好。
紀玦無聲退後,把最佳位置默契留給顧桓,顧桓懶洋洋地端起沖鋒木倉,如欣賞掉入陷阱跳不出的獵物一般,時不時對紀崆補上一發子/彈,不打死,專程玩他。
紀崆被顧桓一通明目張膽的戲耍弄得愈發惱怒,直奔顧桓他們藏身的小樓外圍,期間手上木倉支一直在試圖反擊回去,奈何始終瞄不準顧桓,反而不知不覺間被顧桓引導得消耗了大半子/彈。
紀老八提着把失去作用的空木倉,微跛着腳,一臉狠戾地疾步跟着紀崆。
十分鐘後,被圍困作戰模式折磨得只餘下一條生命值的紀崆和紀老八,徹底子彈全無,又不想認輸,只好将木倉丢到一側,改為單純的武力肉搏。
正好合了顧桓他們心意。
早已得到顧桓指示的絡腮胡帶着兄弟們迅速下樓,從周圍包抄上前,對上眼睛都噴火的紀崆和紀老八,壓根兒沒留情面,先揍為敬。
紀崆是個徒有其表的繡花枕頭,常年厮混于溫柔鄉的他早被美色掏空了肉//體,只會一些花拳繡腿,就連身上的肌肉都是為了裝逼打激素營造出的假象,在專業打手的圍攻之下,根本沒有絲毫還手之力,而他身邊雖跟了個能打能挨揍的紀老八,卻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同樣被揍得節節敗退。
一主一仆在絡腮胡他們有意為之的圍困中,被悄無聲息分開,紀崆哪受過這等奇恥大辱,暴怒,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落單的人就窮追不舍,距離紀老八的方向越來越遠,而此時的紀老八,雖尚存有一絲理智,惦記着要保護紀崆,奈何被密不透風的拳頭逼得頭都無法擡起,緊接着,一記從耳畔襲來的勁風過後,他眼前一陣發黑,勉強晃着腦袋想要強撐,卻終是踉跄了好幾下,倒在了地上。
紀崆對此還一無所知,等他終于發現身邊無人可還擊時,已置身于一棟安安靜靜的閣樓,他這會兒清醒過來,四肢跟散了架似的一動就疼,只好扶着樓梯站起,沒想到,剛擡頭,就看到了不緊不慢朝他走來的顧桓和紀玦。
紀崆臉色陰沉,咬着牙,一雙狹長眼眸狠戾地盯着顧桓他們,一身迷彩服像是從泥地裏打了滾,到處都是髒兮兮的腳印,唯獨一張臉依舊幹幹淨淨的,教人還以為他根本沒受傷。
“小顧總,你他媽的沒學會待客之道?!”紀崆剛罵了句髒話,被牽動的五髒六腑一陣劇痛,他只好閉上嘴,拿眼刀子狠狠剜着顧桓。
“這不是跟你學的麽?”顧桓臉上笑容不變,微微上挑的眉梢夾着三分無辜七分嘲諷,懶懶開口,“你送我一匹帶刺兒的馬,我還你一個帶佐料的游戲,豈不剛好合适。”
紀崆瞳孔微縮,看到一直站在顧桓身旁的紀玦,明白了。
他側過頭,對上紀玦冰冷視線,狠毒地淬了口帶血的唾液:“吃裏扒外的狗東西——”話音未落,葛捷錫手裏的槍/身“砰”的一聲砸中了紀崆膝蓋,他一個不穩,半條腿直接跪到了地上。
紀崆顏面盡失,額上青筋暴跳,撐着地面極快站起,回身就要去揍葛捷錫,不料,反被葛捷錫死死箍住手腕,一張臉因為用力掙脫不得,很快變成了豬肝色。
見從葛捷錫這裏讨不到任何好處,帶來的保镖也不知都跑到了哪兒,紀崆終于意識到了何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他怒氣沖沖揮手甩開葛捷錫,深呼吸,用狠戾的目光最後看了眼神色自若的顧桓他倆,一字一句咬着牙說:“小顧總,你送的這份禮物我收了,後會有期!”言罷大力轉身,就要離開。
“這麽着急走?”顧桓一揚眉,語氣慵懶地提醒紀崆,“禮物還沒送到手吶。”
他話音落下的剎那,即将走過空曠長廊的紀崆,猛地一下收住了腳步——他的眼前,來時還大門敞開的閣樓,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合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給蠢布丁投雷的“晝顏似惡鬼”小可愛鴨,給文文澆水的“沈隽意我的崽”小盆友鴨,以及所有支持蠢布丁的小可愛們,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