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019.08.22
高震淣點點頭。
顧桓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鋼筆, 像是透過高震淣那席話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一雙再不複笑意的眼眸蘊滿深沉,少頃, 才低下頭, 繼續處理工作。
高震淣來時幫顧桓買了些水果, 這會兒空閑下來, 索性做了兩份水果沙拉, 澆上酸奶,邊吃邊等顧桓。
顧桓将一部分處理好的文件擱置到書桌一旁, 揉揉脖頸, 順手叉起幾小塊芒果塞嘴裏,慢慢咀嚼。
過了一刻鐘,高震淣見顧桓沒剛才那麽忙了, 咽下一口酸奶, 和顧桓抱怨:“那個大黑炭,哎呀, 笨死了,連西餐都不會吃。”
顧桓翻開一份新文件,随口回道:“那你教教他不就行了。”
“哼, 我才不要教他呢。”高震淣氣呼呼地戳着碗,雙眼皮都被白眼翻出了三層褶, 不想承認他晚上其實是要教葛捷錫,但人家根本不領情,想到這兒, 高震淣愈發心情不爽,他将幾乎快被戳成水果泥的香蕉一口填嘴裏,臉頰塞得鼓囊囊的,繼續抱怨,“真沒見過那麽死要面子的人,還說什麽不好吃,不如路邊吃碗面來得實在,我的天!和他一起吃頓飯真的是回到茹毛飲血的原始社會,浪費那麽好的就餐環境!”
顧桓詫異地瞥了眼高震淣,又低下頭,奇道:“我記得你平時也不怎麽吃西餐,轉性了?”
“不怎麽吃不代表我不喜歡啊。”高震淣嘴裏塞滿了水果,口齒不清地說,“清粥小菜和饕餮盛宴我都喜歡,關鍵要看和誰一起吃。”
顧桓筆尖微頓,懶懶一揚眉,從高震淣的絮叨中扒拉出重點:“所以,你們晚上怎麽會一起吃飯。”
高震淣自知心虛,嘿嘿一笑,将嘴裏未咀嚼完的水果一口咽進肚中,目光有些閃躲。
顧桓一瞧高震淣反應,又想想他之前作風,頓時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倒沒多說什麽,只是提醒高震淣:“你要只是想玩玩,就別招惹那什麽炭,他看上去就不是随便玩玩的類型,你真招惹了又不負責,以後工作時見面了豈不是很尴尬。”
高震淣咬掉一大口芒果,嘟囔:“我沒想招惹他啊,這不是借工作便利,想要宰他一頓嘛,誰讓他老欺負我。”
“你非要拉着他吃飯,這還不叫招惹?”顧桓批閱完最後一份文件,整個人都惬意了許多,懶洋洋地躺回椅子,把玩着鋼筆,“吃飯送禮物加上//床,這不都是你以前玩套路的三步走。”
“可我倆吃了一頓飯,也沒任何進展啊!”高震淣舀起一勺水果,咔嚓幾下進肚後,哼哼,“他就是塊榆木疙瘩,撩都撩不動,要不是我太吃他這款身材了,我才懶得理他那麽多。”
顧桓茫然擡眸:“他身材很好嗎?再好,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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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桓猛然閉上嘴,那句差點兒脫口而出的“再好能有紀玦好”沿着舌尖踩了個急剎車——依照高震淣的八卦性格,如果顧桓再說下去,對方肯定會窮追不舍地問他怎麽知道的。
怎麽知道的?那肯定是,用眼睛,用手,用......無法克制的砰砰心跳知道的。
“超好啊!”高震淣滿心思都是晚上和葛捷錫吃飯時燈光打在他身上的輪廓,聽顧桓提起這話,立刻兩眼放光,啧啧感慨,“以我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他手指長,鼻梁高,肌肉結實,是那種練出來而不是靠打針作假的真肌肉,走路沉穩,腳步不虛,床/上戰鬥力絕對可以!”
這些特征,好像紀玦更明顯吧?
顧桓心不在焉地轉着鋼筆,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餐廳,仿佛隔着高震淣絮絮叨叨的描述,再次回到了白天他和紀玦相處時的場景。
那人豈止是手指修長、鼻梁高挑、肌肉緊致,顧桓給他換衣服時,餘光裏可是瞥見過某個不可明說的尺/寸,據顧桓目測,絕對是他見過的最有料的。
也不知道,這人願不願意委身當0,好像,當0是有點浪費好身材了?
顧桓莫名有些口/幹/舌/燥,忙端起桌上沙拉,無意識地往嘴裏塞了幾口。
“......所以我為什麽要出力不讨好得和他再較勁,我都暗示可以419了,他居然還嫌棄我!”高震淣回味完,最後一口水果也下了肚,本來在等着顧桓發表看法,結果一擡頭,就看到顧桓發呆吃水果的樣子,氣得直哼哼,“小顧總,您聽到我說的話了嘛,這水果有這麽好吃?!”
顧桓驟然回過神,差點兒被卡在喉嚨的一小塊水果嗆到,忙輕咳一聲,抽出一張紙遞給高震淣:“聽到了,還不快擦擦你的口水。”
高震淣哼哼唧唧地将紙巾攢成一團,在臉上胡亂擦了幾下,然後端起碗,去了廚房。
入夜,顧桓躺在紀玦睡過的床/上,大睜着眼睛,精神亢奮地一點都看不出前一天晚上他只睡了倆仨小時——明明那股清淡的香水味早已散去,空氣卻依舊清冷地像是貼上了紀玦标簽,沾惹了更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獨屬于紀玦身上的氣息。
那股獨一無二的氣息循着每一寸毛孔鑽入顧桓鼻尖,教他滾在和紀玦跨時空同床共枕的被褥上,翻來覆去,數水餃都從三鮮餡兒的換到了鲅魚餡的,卻依然睡意全無。
唔,現在好了,徹底失眠了。
到最後,入睡困難的顧桓索性重新坐起身,打開床頭燈,摸出那本被紀玦換了新封皮的書,有一搭沒一搭地慢慢翻着。
哎,這人只不過短暫呆了一天一宿,後勁兒可真特麽的大,比烈性洋酒還上頭,顧桓揉着太陽穴,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封面上棱角分明的字體,幽幽靠回床邊,等待天明。
......
翌日,顧桓在辦公室裏見到了蔣立亮。
他罕見地沒梳大背頭,一縷縷耷拉下來的自來卷像剛入鍋的泡面,軟軟地分列額頭兩側,一身黑色西裝包裹着略顯瘦削的身體,從空蕩蕩的袖口間露出掩飾不住的憔悴。
顧桓從電腦前擡起頭,看蔣立亮從包裏拿出一份新起草的文件,推到自己面前:“小顧總,我想在之前的合作基礎上,成本再給您讓一個點,其他條款不動。”
蔣家做的是建材生意,顧氏以往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建築材料都是由他們供應的,雙方合作過程雖算不上特別愉悅,但對這麽多年延續下來的利益分割方式,已經處于默認階段,很長時間都沒再做調整——而現在,蔣立亮突然主動讓利給顧桓,很難不讓顧桓懷疑他的動機。
顧桓慵懶地靠着椅背,一側眉梢微微上揚,緊緊盯着蔣立亮,不動聲色說:“蔣總比起之前倒是大方了很多。”
“錢和生命比起來,就是個屁!” 蔣立亮似是被顧桓一句話勾起了悲痛,眼眶悄然紅了一瞬,悲憤怒道。
他抽出紙巾,按了按潮濕眼角,又沖顧桓苦笑一聲:“讓小顧總見笑了。”
顧桓沒吭聲,只是将剛沏好的熱茶往蔣立亮面前推了推,随即重新靠回沙發,帶着探究的眼神一動不動地看着蔣立亮。
天上從不無故掉餡餅,顧桓也并不認為一場陰陽兩隔的災難就能使得對方性情大變,除非——他想要的更多。
果然,屋子裏沉寂數分鐘後,蔣立亮端起水杯,抿口茶,重又望向顧桓,沿着那從杯沿冒出的絲縷熱氣露出了些許真實想法:“現在建材行業不比以往,生意是越來越不好做,我看淡了錢財不要緊,但集團上下幾千張嘴都在等着我喂飯吃,我總得為他們謀出路,所以還希望能跟在小顧總身後,買點邊邊角角的地皮,揀些你們不要的殘渣。”
殘渣?呵,剛長出兩條腿的小蝌蚪嘴上說着行業不景氣,實際上早已嗅到未來一片朝陽的市場空間,想要上岸,蠶食西灣省本就兩虎盤踞的地産局勢——而這,才是今天蔣立亮來的真實目的。
顧桓眼眸微冷,雙臂抱在身前,嘴角揚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蔣總不僅變大方了許多,連行事風格也和之前大不相同,胃口突然變這麽好,總讓我感覺,你像是換了一個人。”
他說着,目光順着蔣立亮身前一抹微不可察的銀光,慢慢挪至他緊緊攥着水杯的手背。
蔣立亮聽到顧桓最後一句話,準備喝茶的動作一頓,擡頭看向顧桓,表情有些難看:“小顧總,任誰發生了這樣的事,都不可能再和之前一樣,我今天來找你是談合作,現在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希望小顧總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顧桓不動聲色地盯着蔣立亮,一揚眉,吐出句:“我會的。”
蔣立亮這才放下水杯,站起身,又綿裏藏針地補充了一句:“我還約了紀總談合作,就不打擾小顧總了,告辭。”
約了紀玦?啧,豈止野心不小,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兩足鼎立的西灣省硬生生攪成一灘渾水,再借機撈油。
顧桓眼眸微眯,晦澀不明地笑了下,沖蔣立亮點點頭:“慢走。”
“對了——”蔣立亮行至門口,突然腳步一頓,回身看向顧桓,剛才還生硬的語氣霎時沉重了幾分,“這周末是阿明的追悼會,小顧總如果有時間,來看看他吧。”
顧桓聞言,眼底的溫和笑意輕輕波動了一瞬,目光似是隔着一層看不見的迷霧定格在了蔣立亮全身,久久未挪動,少頃,才開口:“我會去的。”
他放緩語速,又一字一頓地說:“去看看他的最後一面。”
這一刻,蔣立亮維持了數十分鐘的面具表情似乎終于變了,還帶着血絲的眼珠子極深地看着顧桓,末了,微微颔首,皮笑肉不笑地扯起一側嘴角,對顧桓說了句“謝謝”,推門離開。
送走蔣立亮以後,顧桓靠回沙發,閉上眼,攥緊成一團的手指還能看到些許用力的青筋,良久,他摸出手機,登錄小號想要聯系紀玦。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給蠢布丁投雷的總攻“萊莫”和澆水的“莫慬風”“盲魚。”“神經神仙”“淺言°”小可愛們,以及所有訂閱的小盆友們,比心心!
今日小劇場:
顧桓(huan):“聽說我的名字被看成恒?啧,看來我得多在公衆面前多刷一下存在感了。”
紀玦(jue):“我知道不就行了。”
顧桓揶揄:“不過,你确定不會有人把你認成紀央?”
紀玦冷了冷臉:“別人認錯我不在意,但是,如果你敢認錯,手铐和皮鞭都給你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