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黑痣
“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和你作對,”耿嘉年咬着牙,一臉悲憤,恨恨地看着他,“是你逼我的!”
這怕不是個瘋子!
程恣睢完全不想再搭理他,攔了輛車,剛要關上車門,耿嘉年卻死死地扣住了車門。
程恣睢:“放手!”
“我不!”耿嘉年目光中透出一絲瘋狂,“我死都不會松手的!你打我啊!”
“這可是你說的。”程恣睢看都沒看他一眼,用力甩上車門。
耿嘉年驚呼一聲松開了手,一擡眼卻看見程恣睢的腳卡在門縫裏,留了一指寬的縫隙。
程恣睢隔着車窗對他冷冷地笑了一下:“就這點兒膽識,也想和溫安然比?你不配!”
說罷合上車門,對司機師傅道:“走吧。”
溫安然在經紀人鄭淵博的辦公室,睡着了。
他睡得并不安穩,眼角還殘留着未幹的淚痕,眉頭緊緊蹙着。
手機丢在他手邊的桌上。
程恣睢靜悄悄走過去,拿過手機,按亮屏幕。
屏幕上顯示的是溫安然的微博小號@安然有夢。
@安然有夢:溫安然不是這樣的人!請你們相信他!
-死忠粉真是失了智,錘這麽硬,還替他洗……要我們相信,可以啊!拿證據說話!
-早就覺得他婊婊的,動不動就哭,明知道程恣睢喜歡傅離騷,還硬扒着程恣睢蹭熱度、炒cp……果然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哥哥都已經走了,他還不肯放過,嗚嗚嗚我們哥哥……溫安然這個吃人血饅頭的辣雞,biss!
……
程恣睢一目十行地掃了一眼,只有極個別的幾個評論猜測溫安然可能是動了某些人的蛋糕,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大部分人都在罵。
他穿到這個世界之後,其實沒少被罵。
但一則他在原本的世界裏名聲并不好,已經被罵習慣了,并不在意,二則雖然這個世界的小可愛不少,但他其實一直沒太多真實感和代入感。
就好像在玩真實角色扮演游戲一樣。
角色被罵幾句,和他又有什麽幹系?
一直到現在、此刻,他才第一次領略到了所謂網絡暴力的可怕。
自古謠言止于智者,但從古至今,大部分旁觀者都不過是一群烏合之衆,被有心人輕而易舉地拿來當槍使,傷人于無形。
如果被誣陷者拿不出有力的自證,無法澄清謠言,就只能永遠被人誤解、謾罵。
沒有投資商願意用一個黑料藝人做代言。
也沒有讨喜的角色會給一個名聲不好的藝人。
漸漸地,他就只能淡出大衆視野,一直到若幹年後,可能會有人偶爾想起,會好奇那個很多年前曾經一眼驚豔過他的少年……究竟去哪兒了?
呂念就是這樣消失的吧。
他那麽努力,原本應該擁有光明的前程,卻……
現在,輪到溫安然了。
最可笑的是,被害者要拿出“無罪”的證據才行。
要證明一個人有罪,只需要拿到犯罪證據即可,但無罪呢?拿什麽證明?
程恣睢忍不住笑了起來,唇角勾出冷冽的弧度。
沒想到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已經從農耕走入了科技時代,世态炎涼依舊是世态炎涼。
溫安然似乎是聽到了響動,從桌子上迷迷糊糊爬起來,看到程恣睢,眼睛瞬間就亮了:“程哥?!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程恣睢将手機遞還給他,“你還好吧?”
溫安然的眼圈一下子紅了,但竭力忍着,沒讓淚水掉下來,他用力仰起頭來,笑着說:“我沒事!我能有什麽事?”
程恣睢哪兒能看不出他在逞強,但他沒說什麽,點點頭,調出胡随的照片給他看:“今天威脅你的,是這個人麽?”
溫安然看了一眼,搖搖頭:“比這個胖。”
這時,鄭淵博走進來,對程恣睢點了下頭:“我已經讓公關部草拟了律師函,保留追究營銷號造謠責任的權利。先回應一下,再慢慢想辦法吧。”
他方才已經問過溫安然了,他雖然不記得拍過裸/照,但拍照的地點又确确實實是他上次錄節目住過的地方。
溫安然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錄制結束時喝多了,被人偷拍的。
這是最難公關的一類謠言。
對方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很難取證,只有先表态,等傅總回來,看能不能向對方施加壓力,息事寧人。
程恣睢:“息事寧人?不!”
他上次倒是息事寧人了,結果呢?
事實證明,對邪惡的放縱,只會讓更多無辜的人受傷害。
鄭淵博:“……那你有辦法?”
“辦法……總會有的,”程恣睢笑了笑,他雖然看起來很年輕,但骨子裏透出來的自信和強大的氣場,就是有種情不自禁讓人信服的力量,“現在要做的是兩件事——第一,澄清謠言,還小溫清白;第二,收集被害者的證據,最好能找到證人——呂念是死無對證了沒錯,但被害者一定不止呂念一個人。”
他本來是想殺了那些王八蛋們的。
但殺了一個,還有第二個、第三個……
更何況這是法治社會,入鄉随俗,只有将他們的罪行全部曝光,讓他們接受法律的審判和制裁,徹底剜出毒瘤,敲山震虎,才能還這藏污納垢的娛樂圈一片清明。
鄭淵博苦笑了一下:“怎麽澄清?”
這小鮮肉雖然有魄力,但畢竟還是太年輕了。
程恣睢:“你去聯系媒體,越多越好,就說……程恣睢得知被溫安然個小白蓮騙,怒發沖冠,翹掉了綜藝錄制,千裏迢迢趕回來和溫安然撕逼,牙都打掉了!還挖出了大料!”
他原本對媒體的威力一無所知,直到一個星期前他被傅總套路……這招,還是跟傅離騷學的呢。
鄭淵博:“…………”
程恣睢:“讓他們今天下午三點過來,召開新聞發布會。屆時按簽到順序安排入場,只有三四十個名額,晚了就拿不到第一手新聞了。”
饑餓營銷。這也是傅離騷教他的。
他一邊淡淡吩咐,一邊找江季風搞到了灰藍集團總裁胡随的聯系方式,一個電話撥了過去,單刀直入:“我是程恣睢。”
胡随聽到這個名字,手一抖,差點兒把手機扔出去,定了定神,才帶着哭腔道:“這回真不是我!我什麽都沒有做!”
“我才懶得管是不是你做的,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很不爽,急需出氣筒……”程恣睢陰森森道,“說吧,你想怎麽死,是從二十七樓掉下……”
胡随:“是錢董!錢董安排的,和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我已經被停職,在家反思了好幾天了!”
“多謝,”程恣睢道,“下午我會在風騷傳媒召開新聞發布會澄清此事,在那之前,我希望那個什麽……錢洞?他一定要知道,最好能派親信過來攪局。”
胡随:“……”
“做不到沒關系的,”程恣睢輕笑,“不還有一死嗎?”
胡随:“……我盡力。”
程恣睢微笑:“這才乖。”
他微笑着挂了電話,唇角笑容漸漸消失,冷着臉,用那種瘆人的反派式語氣說:“鄭哥,你派車去接下耿嘉年——找個會八卦、能拱火的司機去,就說程恣睢和溫安然一看關系就不尋常,進屋都單獨相處了兩個小時了,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鄭淵博:“…………”
他實在看不透他想做什麽。
但程恣睢實在是太自信了,鄭淵博雖然感覺他就是在胡搞,但還是照做了。
就算搞砸了,也是傅總的心頭肉執意搞出來的,和他無關。
下午三點,新聞發布會正式召開。
還沒到三點,門口的媒體記者就已經排起了長龍,每個妄圖插隊的都會遭到早到的媒體的強烈譴責。
雖然主辦方一直在解釋說名額不夠,但在媒體們的強烈要求下,還是勉強同意他們入內采訪。
新聞發布廳只有幾十個座位,但最後連過道裏都站滿了記者,整個廳被擠得水洩不通。
三點整,程恣睢和溫安然先後來到了現場。
溫安然微微低着頭,眼睛紅紅的,很顯然是哭過了。
記者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一通狂拍,七嘴八舌地問——
“請問溫安然,網上爆的料是真的嗎?”
“你之前騙了程恣睢,對嗎?”
“你蓄意接近程恣睢,是為了圖謀不軌,利用他上位嗎?”
……
每個問題都非常尖銳。
溫安然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地咬住了下唇。
程恣睢笑了笑,他聲音并不高,但卻輕輕松松蓋過了現場的所有嘈雜:“假的,沒有。我自作主張‘請’大家過來,就是為了澄清——網上爆的料,全都是假的。”
現場頓時一片嘩然。
澄清?
将他們騙過來,就是為了開一個毫無爆點的澄清發布會?
“等下會請大家看一場戲,”程恣睢微微一笑,“請各位媒體朋友們放心,這場戲只會比‘程恣睢和溫安然撕逼打架’更精彩,絕不會遜色!”
現場媒體将信将疑,但暫時安靜下來。
程恣睢擡了擡下巴,旁邊公關部負責人便開始公事公辦地宣讀演講稿,先讀了已經在@風騷傳媒V上發布出去的律師函,然後又逐條反駁了各營銷號所謂“知情者”的爆料,稱會調查出造謠污蔑者的真實身份,向其追究法律責任。
很多事情都是一體兩面的,論辯技巧和演講者的情緒感染力是引導輿論中極其重要的一環。
記者們聽得紛紛點頭。
他們大部分都是資深娛記,熟谙娛樂圈的黑幕操作,自然更傾向于相信溫安然無辜。
“有人”終于坐不住了,冷笑着質問:“證人有可能是僞證,那證物呢?裸/照可明明白白擺在那裏呢,和《明星合租計劃》 預告短片裏的床單和陳設一模一樣……錄節目都亂來,平常私生活有多混亂,可想而知了!”
他安排的“找茬”的人都還沒用上呢,走狗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了。
程恣睢十分欣慰,笑微微道:“是嗎?打了馬賽克你們也能認出人臉嗎?”
“這……”
“這麽大的本事,幹脆幫忙把做僞證的人臉也還原一下好了,省得我們還得費勁找人。”
對方:“……”
程恣睢伸手攬住溫安然的肩膀,餘光瞥了眼耿嘉年所在的位置:“溫安然明知道曝光真相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卻還是選擇為摯友發聲——在我心裏,他是最善良、可愛、勇敢的人!以後誰找他的麻煩,就是找我的麻煩。”
耿嘉年穿過人牆走過來,盯着溫安然的眼裏充滿恨意,揚聲道:“我當時就和溫安然一起錄節目,當時我落了行李回去取,就看到溫安然和……我能證明,照片裏的人就是溫安然!”
“是麽?”程恣睢笑了笑,松開溫安然,走過去,替耿嘉年整理了下衣領,“兒子,今天就讓爸爸教教你怎麽做人。第一課——做個誠實,不撒謊的好寶寶。”
他手指用力,“刺啦”一下撕開他的衣袖,左手一按遙控,幻燈片上瞬間出現某爆料者po出來的裸/照原圖,激光燈照在圖上人左臂的位置。
那裏有一顆不甚明顯的黑痣。
在耿嘉年左臂同樣的位置,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黑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