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薄暮。寒意入骨, 郁容下意識地拉嚴衣襟,裹緊了披風。
道間人煙稀少, 目光環顧, 四野荒茫,讓人心底油然生起一陣怆涼。
“這是哪?”
眼生的環境讓郁容意識到這裏絕對不在青簾附近。
聶昕之回:“荷蟄之郊。”
郁容默然了。
荷蟄距離京城滄平沒多遠了吧,從青簾到這邊, 騎馬的話,正常速度需得小一天的時間,他到底是怎麽一覺睡了就跑到百多裏之外了……簡直是玩笑成真,趁着他睡覺,這男人把他賣了都不曉得。
半晌, 他沒頭沒尾地問:“用藥?”
聶昕之卻懂了,道:“眠香。”
“……”
放棄追究自己是如何在睡眠時被換了地方的問題, 郁容轉而問起自己最在意的問題, 直截了當:“昕之兄為什麽将我關了這些天?”
聶昕之語氣平淡,不答反問:“你想成親了?”
郁容愣了愣,旋即搖了搖頭,問:“你從哪聽……”倏然頓住了, 便是張大雙目,眼神帶出一絲不可思議, “昕之兄你……”遲疑着, 十分不确定地問,“不會因為這個才……”
語未盡。他覺得自己肯定想多了,這男人一定會斷然否認, 或者幹脆不理會這種荒謬的猜測。
事實出乎意料,聶昕之不但點了頭,還确定、肯定、不容置疑地應着聲。
郁容:“……”
Advertisement
風聲寥戾。
郁容撇開了臉,不再與男人那雙黑幽幽的眼睛對視。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兩人一馬不得不讓道,遷移到官道之外。
踩着雜蕪,郁容注視着路邊的河水,許久不言。
“容兒?”
聶昕之這一聲低喚,打破了古怪而沉寂的氣氛。
郁容瞬間被這個雷人的稱呼給驚過了神,表情一言難盡,口吻是難得的毫不客氣:“能別這麽叫我嗎?”
肉麻死了!
聶昕之不語。
郁容猛然心生一股無力感,少焉,幽幽地嘆了口氣:“昕之兄……”
男人凝視着少年大夫的目光未有一刻游移。
“下一回不要再這樣好嗎?”郁容恢複了一貫的溫和,語氣輕柔,卻是認真無比,“昕之兄赤心相待,郁容銘感五內,亦願推誠相與。但是……”略作沉吟,斟酌着用詞,“如果遇到什麽事,尤其是牽涉到了彼此,私以為,應該事先溝通一下想法,或許是為上策……你以為如何?”
聶昕之安靜地聽着他表達自己的想法,聽到了反問,卻是沉默,看不出到底是贊同或者有異議的意思。
郁容沒在意他的态度,嘴角彎了彎,繼續道:“試問,若我為你,像今次這般,一言不合便将你關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昕之兄你會作如何想?”
聶昕之這一回終于開口了,直言表示:“皆随君意。”
“所以說……诶?!”
郁容囧了,瞪着男人,無言以對:這家夥,難不成是“抖愛麽”嗎?
“是我舉錯了例子。”須臾,郁容有氣無力地表示,“不過……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這個男人的腦回路跟他不在一個次元,害得他完全提不起說教的興致了。
聶昕之靜靜地注視着他,片刻後,道:“我知道了。”
郁容看了對方一眼,心裏犯着嘀咕:這人真的領會了他的意思嗎?
像是察覺到少年大夫的懷疑,聶昕之複又出言,語氣平靜,似若承諾一般:“沒有下次。”
郁容猶疑了少刻,終是颔首朝對方笑了笑。其實到現在,他的心裏沒多少生氣了。
只是……
想到這一次遭遇的起因,心裏瞬時又不好了,唉。
這個時候,再說不懂這個男人的心思,根本是自欺欺人。
素來老成的少年大夫,苦惱地在床上打起了滾……是難得的幼稚。
與聶昕之說開了後,他又跟着對方回到了之前的小院——天晚了,想趕回青簾一時來不及,反正家裏有啞叔幾個,沒什麽可擔心的——其後知道,他在虛拟空間學習時,被男人誤以為昏迷不醒,才會被抱上馬,準備趕去城內,讓國醫“搶救”。
滾來滾去,郁容忽地坐起身,在腰間摸索了一下,摘下了那塊玉牌。
之前沒怎麽在意,理所當然就受了這份貴重的禮物,現在心情不一樣了,不免多想,便翻來覆去地仔細研究了起來。
玉體溫潤,四角柔滑,表面沒有一點新鮮的刻痕,絕對不是新玉。
指腹摩挲在潤澤的玉身之上,郁容不自覺地皺起臉,越發犯愁了。
糾結。
卻是糾結不出個所以然。
感到憋悶得慌,郁容從床上爬起,将玉牌往袖中一塞,果斷打開了房門,焦慮的步伐突地一頓。
回廊之間,三只貓兒親昵地蹭着男人的小腿。
看着聶昕之拿小魚幹喂貓的樣子,郁容的心情十分複雜,一面覺得這場面實在違和,昕之兄铮铮鐵漢的人設有些崩壞,一面心生出一股不忿,覺得自己被“背叛”了。就說,這幾只的适應性也太良好了吧,換了個地方,絲毫沒有畏懼不适,感情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某個居心叵測的男人“收買”了嗎?
有點心酸。
“容兒。”
郁容打起精神,糾正:“昕之兄叫我劭真即可。”
原以為會跟以往每次一樣保持沉默的男人,竟是開口說明了:“太過生疏。”
“……”
郁容懶得再跟他計較,想起了出門前的打算,遂掏出了玉牌,遞到對方跟前:“這個還你罷。”
定定地注視着那一雙勾人的桃花眼,聶昕之沒有接過東西。
郁容不自覺地挪開了視線,眼神飄忽:“這玉牌應是昕之兄你的貼身之物吧?我收着……好像不太妥當。”
“死物罷了。”聶昕之輕描淡寫地說了聲。
郁容搖了搖頭,輕聲請求:“還請昕之兄收回它。”
男人盯着他,良久不言。
郁容被看得不自在,卻是不改堅定之色。
少刻,聶昕之終于有了動靜,伸手拿回了玉牌。
郁容暗自松了口氣,如釋重負。
不尴不尬的氣氛,讓人十分尴尬,便随意地吃了些東西,早早回房。
一覺到天明,郁容正盤算着跟聶昕之告辭的事,房門被敲響了。
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這是……”
看到男人遞到跟前的木匣子,郁容還沒收拾好的心情霎時又翻騰了,特別微妙的感覺。
“看看。”
雖然第一反應又是禮物,可聶昕之到底沒說清楚,郁容遲疑了一下下,終究接過了,擡眼看了對方一眼,問:“可以現在打開看看嗎?”
聶昕之微颔首。
遂是毫不猶豫地揭開了木匣。
跟預想的不一樣,裏頭不是什麽貴重物品,諸如珍珠寶玉,而是一本……金冊?
“……什麽東西?”郁容摸不着頭腦。
聶昕之重複道:“看看。”
“……”
木匣子拿在手上不方便,郁容随意擇了個凳子坐下,随即取出金冊,便注意到冊子下面壓了厚厚的一沓紙,盡管有些疑慮,還是決定先翻看金冊。
折子甫一打開,一個不小心沒拿好,“唰”地一下散開了……長長長長,起碼得有好幾十頁。
手忙腳亂,好半天才疊回去,郁容不由得汗顏,偷瞄了瞄坐在身旁的男人,見對方臉上沒露出任何不滿——當然他是知道這人向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悄悄地舒了口氣,有些心不在焉,随意地掃了一眼折子上密密麻麻的楷體字。
倏地瞪大眼,無意識地往後翻看,郁容消化了好半天,陡然明白這金冊是何物了。
上面記錄着聶昕之的家當。
比如,在京畿地區哪幾個地方有哪幾座莊院,每個莊院占地多大、作何用途;
又如在河西一帶哪些地方有幾個馬場,每個馬場主要圈養什麽品種的馬駒;
或者在乾江兩岸某些城郊有多少畝良田,良田之外還有多少山坡;
諸如,王府的庫房裏有幾箱黃金、幾箱白銀,密室裏有哪些奇珍異寶……
郁容簡直看呆了。
第一反應是好有錢!好有錢!!
舉例:
他之前在系統商城淘到了百斤的乳香,就覺得比中了頭彩還興奮,然而在這一位家中,某個庫房裏竟有乳香數百斤;
再如,當初這人送了一匣子珍珠,他覺得超級壕氣,結果人家密室裏,另有一整箱子的同一類珍珠。
還有什麽和阗寶玉制成的三尺馬俑好幾具,南海極品珊瑚樹有數件,外族進獻的火浣布堆積了半間庫房……等等。
樣樣堪稱稀世之珍。
郁容的第二反應就是,昕之兄該不會是個超級大貪官,國庫別給搬空了吧?
——說好的“紀委”呢?
貪墨什麽,不過是玩笑。
只是,這個男人手握十數萬兵權,又有這麽、這麽、這麽多的錢財,聖人躺在龍床上真能睡得安穩嗎?
……扯遠了。
震驚着震驚着,郁容不知不覺地翻完了整本金冊,心裏被震得麻木了,腦子一時沒轉過彎,随手又拿起了那一疊紙張。
原來是契書,包括房産、田地、商鋪等等……
翻到一半,郁容倏地頓住了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懵忡了好一會兒,不太敢确定地看向男人:“昕之兄,你将這些拿給我看,是為何意?”
這些恐怕是其全部的身家財産了吧?
昕之兄應該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聶昕之反問:“可歡喜?”
郁容表情木然,沒有回答……因為腦子空白,不知該作怎樣的反應。
聶昕之伸手在愣神之人的發上輕撫了撫,神色淡淡,卻好似溫柔,仿佛帶着笑意:“此先是我失禮了,”微頓了頓,話鋒一轉,“若是歡喜,這些便交予你了。”
所以,這本金冊即是聘書了?啊呸!
聘書是男方給女方的,他又不是女人。再則,沒哪個人會把全部身家寫在聘書上。
思緒跑馬到沒邊了,郁容不由自主地想道:難怪聖人覺得安心,這家夥意志力也太差了吧,一遇到“美色“簡直跟昏了頭似的,就這麽大喇喇地把全部家當送出去了,這種人真要當上了皇帝,絕對會為“美色”變成烽火戲諸侯的昏君!
郁容囧囧地回過神,被自己的想法給“雷”倒了。
美色什麽的,他真是腦抽了……估計是被這男人的壕氣給震傻了。
默默地收拾好金冊與契書,郁容合上木匣,看向等待他答複的男人:“財不露白……昕之兄。”
聶昕之渾然不在意:“不過是身外之物。”
郁容:“……”
說得好輕松的樣子,有本事把這些身外之物送給……
郁容立刻掰正思想——誠懇地說,他也不過是個俗人,這般巨額的財富擺在面前,難免有些心旌搖曳——什麽東西該要,什麽東西不能要,他腦子清明得很。
“昕之兄的美意,郁容心領了。”被這麽多的錢震了震,郁容莫名覺得心情松快了,糾纏了他一整夜的愁悶悄無聲息地煙消雲散了,“我卻不能接受。”
聶昕之默然。
彼此心知肚明,所謂“不能接受”的,并非指的——或者說,不單單代指——代表無數金銀財寶的金冊與契書。
郁容擡目,與男人的視線對上了,輕柔地開口:“能與昕之兄相識相交,是郁容之幸,卻不敢再強求更多。”
“如何不敢?”
郁容想了想,感覺不好說得太直接,遂是腦子一抽,脫口而出:“我還未成年。”
又一次狠狠地雷了自己一把。
聶昕之卻像是愣住了,片時,嗓音微低:“你還小。”手指在少年大夫的眼角拂略而過。
郁容本能地眨了眨眼。
“我送你回家罷。”
“……哦。”
·
流光瞬息。
細雨綿綿,郁容站在檐廊之下,望着栅欄外的桃枝——今年桃花開得早,卻是經不住風吹雨打,滿樹紅才剛綻放便已然凋謝,零落成泥。
樹桠枝頭唯餘三兩殘粉。
莫名其妙就憶起了,長在荷蟄小院裏的幾株桃樹,想是花已開過早便謝了。
自然而然便想到了那間小院的主人。
從立春至驚蟄,再過數日,便是雨水了……自那日一別,距今已有一月有餘。
聶昕之送他回了青簾,其後便再沒出現過了。
郁容覺得自己有些矯情。
明明不願給那男人想要的,卻在久別之後,忍不住又有些挂念對方。便認真地反省,他覺得自己好像快彎了——好吧,應該是打一開始便不那麽直——故而,對昕之兄的想法,沒有多少排斥或惡心。
可真讓他接受吧,總有些猶豫:會顧慮兩人的身份之別,和單純做朋友時不一樣,一些現實問題無法忽略;或者腦洞大開,想到兩人在一起後,世俗如何不能忍,被迫分開……咳。
說到底,談不上喜歡,這般心思浮動,大概是……
春天來了。
郁容扶額,暗道自己真是太閑了——他還未成年呢,居然就考慮到後半輩子的事情了。
“先生,”明哥兒的嗓音适時響起,“地裏的藥材生芽了。”
郁容斂回神,有些驚喜:“我去看看。”
當即抛開亂七八糟的想法,去谷倉拿了鬥笠與蓑衣,趕往後院。
仿佛一夜之間,播種着白術與桔梗的兩塊地,嫩芽一個個破土而出。
出芽率相當不錯,差不多在五成左右,想必這一兩天會有更多的種子生芽。
挨次地查看了一遍芽苗的情況,郁容不由得放松了心情,卻見雨勢越來越大,不經意地蹙了蹙眉。
轉而去叫了啞叔,兩人拿着鐵鍬、鋤頭,忙在地裏開起了溝。
這邊地勢挺高的,可萬一雨水不停,多少會有些積水,剛出芽的藥材泡太多水,可能會爛根。
頂着風雨,努力揮舞着鋤頭,郁容覺得一點兒也不稱手——這是當然了,開溝原就該用鍬,可惜家裏只有一把,想要多申請些農具非得他轉為“主戶”之後才可——尋思着等雨停了,立即去找李家兄弟幫忙,春播時節即将到來,地裏的事越來越多了,靠他這個半吊子,跟啞叔二人,根本忙不過來。
說到這,他再度考慮起租田一事,計劃是先租再買,沒好意思再麻煩老裏長了,反正總有一些莊戶,因着種種緣故要賣地。
當然,郁容不是現在才想起這事的,早在去年年底便與一戶人家談好了,由于是口頭約定,哪料過了個春節,對方便反悔了。他只好繼續再相別人家的田了,不過時間匆促,大多數人家早在去歲秋冬,播種了冬麥或者油菜等作物,一時找不到閑置的田地……便拖到現在,再不落定,怕要錯過春耕了。
一邊琢磨,郁容一邊幹着活,累到腰酸背痛時,總算與啞叔緊趕慢趕地開了好幾道溝,保證不會淹了藥材芽苗。
雨便停了。
郁容:“……”
算了,也不是白費功夫,這個時節雨水最多,今天開的溝總能派上用場。
少年大夫扛着鋤頭,路過茅廁,忽而止步,俯下腰,緊盯着地上。
零零星星的,有十幾顆芽苗,芽苗太小了,子葉根本沒長開,看不出是藥材的種子不小心撒落在這裏發了芽,抑或是普普通通的野草……看芽瓣兒,很可能就是草藥。
便也不管了。
其後,郁容為租田一事奔走了好幾天,卻是每每失望,人家願意轉手的田地他看不中,挑挑揀揀的,趕不及水稻播種了。
“喂——”
漫步走在田埂上,郁容想着事,目光無意識地游移在道旁淺青之間。
“喂!!”
郁容怔了怔,覺得好像在哪聽過這道嗓音。
“前面的,站着!”
頓時意識到這是在叫自己,便循聲看去。
少年郎仍穿着元日那一身褪色的紅衣,皺着眉,吹胡子瞪眼的:“你耳朵聾啦?”
郁容沒在意對方的出言不遜:“是你……是潤油膏又用完了嗎?”
想到之前做的潤油膏分量不少……不得不想歪。
阿若三兩個跨步,走上前,神态坦然:“還有半罐子,你不忙的話這幾天就再做一些吧。”
郁容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又想到了多日不見的男人……立時囧了:他絕對沒有意淫什麽有顏色的事!
“……你在想什麽呢?”
“沒。”郁容連忙清空大腦,“你這是……”目光落在對方挎在胳膊上的籃子,“挖野菜去了?”
“打點給鴨鵝吃的草,”阿若随口答着,語氣一轉,“你是不是想買田?”
郁容沒有否認。
阿若像是松了口氣,臉上帶出一點笑:“海哥家有幾畝地想轉手,”他擡手指向大小橫溝之間那片地,“就那個,剛好離你家挺近的,回頭你請人打條木船,船橫過去,幾步就到了,方便得很。”
郁容有些意外:“請問海哥……”
“海哥是你叫的嗎!”少年郎像個護食的貓兒一樣炸了毛。
郁容啞然,俄頃,誠懇地說了聲:“抱歉。”
阿若鼓了鼓腮幫,語氣忽又弱了一些:“洪大海,就是小年夜找你的那個人。”直接說到正事,“那塊地離我們村子太遠了,早就想轉手了,價錢一直談不攏。”
郁容眺望着那片田,旋即想起來了,去年和那幫小孩挖荸荠時,曾經過那邊,當時确實想過要是能買下那一塊田就好了……聽說不是本村莊戶的田地,才打消了主意。
如今,阿若主動找上門,倒是解了他燃眉之急……購置外村的田地,手續麻煩了些,不過現在跟戶長的關系打點得不錯,倒不擔心出問題。
“我暫時買不了……”
阿若打斷了他的說明:“你的情況我都打探清楚了,沒事,你先租個一年,到年底再過戶。”
倒是正合心意,郁容暗想,唯一顧慮的是,那片田的主人不是眼前這個少年郎,怕是……遂想起這人與那位“海哥”的關系,又覺得八九不離十了。
阿若表示:“那就這麽說定了,下午我帶海哥過來。”
“便麻煩你了。”
“酸死了。”阿若橫了他一眼,“走了。”便是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郁容失笑,目送着少年郎的背影漸行漸遠。這人看着挺粗魯蠻橫,本性還是蠻可愛的。
話說,就知道他叫“阿若”,也不清楚大名叫什麽。
少年大夫胡亂想着事,繼續不緊不慢地往家走去。
突然,前面是小河疾跑的身影。
跑得太快,先天不足的小孩兒,喘得差點快接不上氣了:“郁、郁哥哥,不好,不好了……”
郁容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