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笙
天策府女将姓秦,名懷,字落笙。
對天策府的女将來說,使命之一,就是守護皇家女性。因此,每個出身高貴的女将都要做三年後宮侍衛。
此時,這位後宮中的侍衛長秦落笙,正把一粉衣少女堵在後花園一面雪白的牆上。
暮春溫暖的陽光透過樹蔭,在牆上投下搖曳的影子。少女站在粉紅色的杜鵑花叢中,更顯得肌膚白如初雪,吹彈可破。
落笙緊鎖眉頭,居高臨下地凝視那名少女。
這少女正是一個月前入宮擔任小公主師父的無憂。
無憂擡着頭,毫不緊張地欣賞落笙的臉。
“無憂娘子,跟蹤了我一個月,你想要什麽?”
落笙左手撐在牆上,看着無憂的眼睛。
無憂笑而不語。
落笙擡起右手,勾起無憂的下巴,臉慢慢湊近,微笑道:“想要什麽,直接告訴我即可。”
二人此時的距離很近,近到無憂的呼吸若有若無地打在落笙的臉上。不知是花香,還是少女身上的香氣,柔軟地纏繞着落笙,讓她有種怪怪的,說不出的感覺。
落笙有些納悶,按說一般的少女在落笙這樣調戲之後都會立刻臉紅緊張,手足無措,這無憂卻毫無反應。
不,比毫無反應還糟糕,她的笑意加深了。
“我想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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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以思維敏捷著稱的天策府女将的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當前的狀況。她整個身子僵住了。一只手還擡着無憂的下巴,也不知是該收回來還是繼續放着。
不但調戲不成功,竟然還反調戲回來?
無憂卻動了。她手伸到落笙後腦,微微用力下壓,踮起腳,揚着頭,二人的嘴唇就這樣碰到了一起。
什……什麽狀況……?
無憂親完,看落笙還保持着原來姿勢,索性又親了一下。
接着,未等落笙石化結束,無憂迅速撤退。
“明天見哦,秦娘。”
後來,好些宮女都在花園角落裏,看到了石化狀态的秦校尉,直到太陽下山,仍未離去。
-無憂
無憂打開窗戶,讓夜晚的風吹進屋子。她倚在窗棂上,手指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想到白天落笙娘子可愛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随即,她抽出雙劍,電光火石般地擊落兩枚飛刀。
“真是……一刻也不能怠慢啊。”無憂躍出窗外,執劍而立。
心下默數腳步聲,然後,劍舞開始。劍影如同淺粉色的落花,在夜晚閃着淡淡的光芒。
“哪裏的朋友,不妨出來一敘。”
樹蔭下走出一個上半邊臉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
“想不到今日竟有幸欣賞七秀的劍舞。”男子微笑道:“果真是美人如玉。”
“萬花谷的郎君也真是溫潤儒雅。”無憂也笑了。
男子微微一怔,随即笑意漸濃,“啪”地抖開扇子,搖了兩下。“娘子好眼力。如此佳人,困于深宮,實乃人生憾事,不如今日随我而去罷?”
“您過獎了。”無憂說道:“郎君可知擅闖後宮乃殺頭之罪?”
“這倒是頭一次聽說。”男子微笑,閃身躲開了無憂的劍氣。
“好身法。”無憂再次揮劍,周邊響起了幾聲慘叫。隐藏在各個角落的敵人,逐漸顯露出身影。
“果真是好眼力啊。”手下被無憂發現,男子也不急,依然帶着笑容搖扇子。“才色雙絕,真是不忍出手,娘子,不如我們打個商量。你把小公主給我,我便不計較你傷我同伴性命。”
“你想太多了。”一式劍主天地,正中男子面門。
成功了?不對……
明明被劍氣擊中的男子,變成了幻象。而無憂身後,卻突然出現了男子的氣息。無憂急忙躍開。黑色的濃墨緊随而來。她腳尖點地,即刻向後翻滾。男子的攻擊落了空。
幾次交手下來,無憂的額頭上漸漸冒出汗珠。來者不簡單。果然苓南這種只會“潑你一臉墨水”的小萬花不能比。
現在只能憑平日和苓南切磋的經驗,與他慢慢周旋。
“七秀的身法真是賞心悅目。”男子依然面帶微笑,攻擊卻逐漸加速。“不過一直躲閃可無法擊退敵人啊。”
擔心吵醒小公主,無法施展全力的無憂,體力逐漸不支,與此同時,周圍的敵人似乎比想象中的耐打。
雙眼一花,一柄漏網的飛刀徑直刺入她的肩上。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一聲怒叱,修長的身影擋在她的前面,□□一揮,擊落了四面而來的飛刀。□□上有鮮紅的纓子,銀甲戰袍在月光下泛着清淺的色澤。
“落笙……”
天策府的将士們湧入庭院。
黑衣男子面色一變,雙手揮動,縱身後躍,消失在夜色中。
無憂松了一口氣,腳下一軟,倒下身去。落笙順勢把她抱入懷中。
“抱歉,無憂娘子,我來晚了。”
無憂脫力,昏昏沉沉地靠在落笙懷裏,只想就此睡去。
“無憂娘子,先不要睡,這個傷勢是你自己處理還是……?”
……此時無憂心裏奔馳過了一百只草泥馬。
無憂睜開眼睛,幽幽地瞪着落笙。
“秦校尉,所謂的冰心七秀,意味着此時治療是渣。”說完,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無憂醒來時,恍惚以為自己是在七秀坊。面無表情的黑衣少女坐在窗前看書,雪白的绫羅花邊像花瓣一樣柔軟。
“醒了?”
“嗯……咦,苓南?!你怎麽在這?!”無憂起身,卻牽動了肩上的傷口,疼得重新躺回去。仔細一看,傷處已經包紮起來了,何時做的處理,自己竟不得而知。
“別亂動。”苓南放下書,過來查看無憂的傷。“你家軍娘找我,我就來了。”
“為什麽?”
“我是今年的見習禦醫啊。”
“咦?!”
“咦個毛啊。”苓南白了她一眼。“大驚小怪。”
“……你,你不是花間派的嗎?”
“誰說我是花間派了?”
“那你天天找我單挑……”
“準确來說,應該是雙修吧。”苓南坐在床邊,拿出一套針。“不過更擅長離經。”
“……”無憂全身無力地把臉埋進被子裏。
“怎麽了?”
“他妹的……我一個冰心單挑輸給一個離經萬花啊!無顏面對我大七秀坊了,果然還是去自盡吧!”
“那也等我給你施完針再說。”苓南鄙視地說,“等你傷養好了,随便你去純陽跳山還是去唐門跳樓。”
“嗚!好無情!”
咚咚——
“無憂姐姐,我能進來嗎?”無憂的後輩,此時尚在進行侍女修行的七秀弟子紅櫻敲門。
“請進。”
紅櫻進門,對苓南行了個禮。“陳三娘也在呀。”苓南點頭致意。
“情況如何?”無憂問道。
“說是秦校尉因守衛不力,被降職一級。昨日還是讓那人逃了,捉住一人,尚未查明身份。好在有無憂姐姐抵擋,小公主只是受些驚吓,并無大礙。”
“公主無事就好。”
“另外,因無憂姐姐保護公主有功,總管特許姐姐靜心修養一些時日,等傷勢恢複再繼續教導公主。”
“那真是太好了。”無憂趴在床上,懶懶地說道,“那秦校尉現在……?”
“面壁思過中。”
“噗……”
“對了,過些日子宮中要派人去七秀辦理永和公主的入坊事宜,總管說如果無憂姐姐願意,我們可以一同前去。”紅櫻眨了眨眼睛,說道:“秦校尉也要去喲。”
“……”無憂盯着紅櫻看了幾秒鐘,無奈地嘆了口氣,“究竟是有多明顯……紅櫻都能看出來!”
“……喂,無憂姐——!”
無憂見到落笙時,落笙正面向牆壁端坐。平日的銀甲已換下,只着一身簡單的蜜合色襦裙。修長的脖頸從領口露出來,幾根未入發髻的青絲柔順地搭在上面。即使并未披挂,天策女将的強大氣場仍然耀目。
無憂站在門口,靜靜地欣賞眼前美景。
落笙的房間像她人一樣幹淨利落,并無一般女子的脂粉氣息。唯一的裝飾就是窗前一盆蘭花,清淡地散發香氣。
“無憂娘子。”
“秦娘。”
“傷勢可好些?”
“小傷而已,并無大礙。”
“娘子請上榻。落笙戴罪之身不能招待,還請恕罪。”
“無妨。”無憂坐到了她旁邊。
一時間,二人誰也沒有開口。
落笙面壁,無憂自顧自地坐着。
四月間熏風拂面,鳥雀時鳴,光影斑駁,陶然欲醉。
“無憂姐姐,你去哪了呀,晚飯都涼了。”
“陪秦校尉面壁去了。”無憂笑道。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