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倚在廚房的門框上,看着陸瑾言有條不紊地煎魚、加料,然後添水去煮。
他系着一條半舊不新的圍裙,背對我,姿态娴熟而靈巧。
家屬區內的家家戶戶都開始做飯,飯菜的香氣在狹窄的樓房內混合成一股奇特的味道,談不上好聞,卻很有人間煙火的氣息。
我注意到他的T恤衣料薄薄的,随着他手上的動作,後背的肩胛骨微微凸現出來,若有似無地勾勒出這個男人修長挺拔、恰到好處的身形。
這一刻,我忽然間百感交集。
對我來說家的感覺其實是很淡漠的,但這樣看着陸瑾言背對我做飯,聞着空氣裏的油煙味,我竟然油然而生一種歸屬感。
就好像這就是我渴望已久的生活。
我忍不住上前兩步,忽然間伸手環住他的腰。
陸瑾言身形一頓,手上的鍋鏟也立刻沒有了動作。
廚房裏有一扇窗,正午的陽光濃烈而炙熱,恰好穿過那狹窄的空間照進來,隐約還能看見細小的塵埃漂浮在空氣裏。
他低低地叫我一聲:“祝嘉?”
我沒應聲,只是把頭埋在了他的後背,有些貪戀地希望時間的洪流就此停下,過去與未來都不要再來打擾我。
他卻忽然笑起來,将火調小,然後放下鍋鏟轉過身來,低頭望進我眼裏。
“祝嘉。”
又是那種柔和到字字句句宛如珠玉的嗓音。
一直以來,都像是魔咒一樣令我神魂颠倒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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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間不知道哪裏來的沖動,視死如歸地閉眼擡頭正對他,“陸瑾言,親我。”
雙眼緊閉間,我的雙手環住他的腰,隐隐還有些顫抖。
我當然知道我特別不要臉,早就把什麽少女的羞澀、姑娘家的矜持抛到姥姥家去了,可我既然一直膽小懦弱、不夠任性,今天就勢必要任性一次。
因為我知道他會寵着我、慣着我,所以我肆無忌憚了我。
然而一秒,兩秒,三秒……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我猜我的臉此刻已然豔若桃花,滾燙得恰似油鍋裏的那條魚。
他,他不親我?
次奧,他不親我!?
我倏地睜開眼睛,同時松開環住他的手,羞憤欲絕地轉身往外跑。
然而還不等我跑上兩步,他已然拉住了我的手腕,游刃有餘地将我重新送進懷裏。
那雙墨玉似的漆黑眼眸飽含笑意地鎖定了我,而罪魁禍首居高臨下地低頭問我:“生氣了?”
次奧,生個鬼的氣啊!這叫羞愧!這叫羞澀!這叫羞憤欲絕!
我滿臉通紅地望着他,“不親拉倒!有什麽好氣的?”
他忽然間輕快地笑出了聲,嘆息似的說了句:“祝嘉,下次叫我親你的時候,不要擺出一副捐軀赴國難的壯烈表情,不然我會以為我的技術差到了那種地步,親完你就可以直接犧牲了。”
我嘴唇微張,呆呆地望着他,而下一刻,眼前的陽光驟然間被一片溫柔的陰影所替代。
他低下頭來,準确無誤地俘獲了我的嘴唇。
這一刻,我心神俱裂,猶如被雷劈中,動彈不得——好的,我知道這個形容浮誇了點,但我确确實實正在經歷着一種完全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心情。
狹小的獨立廚房裏,他一手環住我的腰,一手輕輕按住我的後腦勺,雙唇相貼之際,溫熱的觸感令我渾身一顫。
我呆呆地望着他,眼睛都睜大了,而他停頓了一瞬,微微離開我的唇,似是無可奈何地說了句:“祝嘉,閉眼。”
我大窘,從善如流地閉了眼,而他低低地笑出了聲,又一次低頭吻了上來。
鼻端是水煮魚麻辣夠味的香氣,腰際是他滾燙的掌心,眼前是一片溫柔的陰影,而唇間是他芬芳柔軟的氣息。
大抵是愛情小說和偶像劇裏都将親吻描寫得太過神聖絢爛,以至于我久久沉浸在這種全然不同的體會中,只感覺到他來來回回侵占我的領地,一點一點将他的氣息渡入我的口中。
他的親吻綿密而悠長,不疾不徐的姿态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強勢,恰似他這個人。
半晌,他離開了我的唇,含笑望着我,不言不語。
而我像只煮沸的蝦子,從頭紅到了腳,整個人都要自燃了。
見我如此不好意思,他松開環在我腰上的手,“進屋去吧,廚房太熱了。”
我一邊窘迫地往外撤離,一邊嘀咕:“早幹什麽去了?這會兒才知道熱!”
我不僅熱,而且熱得快缺氧了。
這是一棟很陳舊的樓房,一共五樓,紅磚已經斑駁得辨不出曾經的模樣,低矮而潮濕,樓道裏有一股不太好聞的氣味。
我站在屋子的木門外,看見輪椅上的老人背對我,似乎在看陽臺上的山茶花,背影佝偻蒼老,異常安靜。
哪怕他如今癱瘓了,看起來楚楚可憐,可我也絲毫對他提不起半點同情心來。
陸瑾言的故事像根魚刺一樣卡在我的心裏,同時以纖細的姿态堵住了我的心軟和憐憫。
這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一個比我的父親還要過分的父親。
家暴,酗酒,冷酷殘忍,害得一家人妻離子散。
很多的字眼紛紛從我腦子裏蹦了出來,而我看着他的背影,因為對陸瑾言的心疼以至于面目隐隐有些陰沉。
我踏進了屋子,走進了卧室對面的那間屋,雖然一直以來沒有人居住,但是屋子裏幹幹淨淨的,應該是長期有人打掃的緣故。
木桌上壓着一層玻璃,桌面與玻璃的夾縫裏擺放着一些照片。因為年代久遠,玻璃表面有些劃痕,所以略微模糊不清。
我俯下身去,低低地湊近去看,這才看清了照片上的內容。
第一張,年輕的女人把手搭在孩子肩上,笑得溫柔腼腆。
第二張,小學的陸瑾言穿着中規中矩的藍色T恤,笑眯眯地舉着手裏的獎狀,獎狀上具體是什麽已經看不起了。
第三張,又長大了些的陸瑾言神色安然地站在一個禮堂裏,相機越過了無數黑壓壓的腦袋,捕捉到了舞臺上的他。他站在麥克風架子前面,有些羞澀地微微笑着,眼神沉靜而明亮。
我有些傻氣地伸手摸着涼涼的玻璃,隔着半厘米的厚度勾勒那個人的面目,忽然覺得百感交集。
他跟我說過,“很多人都經歷過一些甚至可以稱之為悲慘的事情,你那點又算得了什麽?你站在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上,覺得自己的人生糟糕得一塌糊塗。可是你家境富裕,成績不錯,既無外表上的缺陷,又無智力上的低下,比起大多數人來說,你已經遙遙領先了。”
我曾一度以為自己身世悲慘,全世界沒人比我更可憐,可是自怨自艾到如今,才忽然發現比起我來,陸瑾言經歷的一切其實要濃墨重彩得多。
可他也比我勇敢得多。
正低頭看照片時,有人敲了敲木門,我回過頭去,看見陸瑾言從容地站在門邊,視線越過我落在了玻璃板上。
頓了頓,他走到了我身旁,“可以吃飯了。”
然而我沒動,他也沒有動。
這房間應當是陸瑾言兒時居住的,從牆上那些褪色的獎狀和書櫃裏的各類書籍也能看出。
他站在我身旁,低頭看着那張和母親的合影,唇角微微彎起。他問我:“我媽媽是不是很漂亮?”
我點頭,“你長得很像她。”
他側過頭來睨我一眼,“街坊鄰居都說她很有女人味,你的意思是我長得很妩媚?”
我一下子褪去了感傷,忍不住嘿嘿笑起來。
他伸手摸摸我的頭,似乎要用這個動作來驅散我頭頂的烏雲,然後聲色從容地說:“祝嘉,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而我活在現在。所以不要同情我,也不要試圖安慰我,。”
我望着他,有些遲疑,卻見他神色安詳地望入我的眼底,輕聲道:“我要的從來都不是那些。”
***
陸瑾言耐性極好,一勺一勺将飯喂給父親,神情安然地等待他以極慢的速度吞咽下去。
水煮魚做成了兩份,一份麻辣的,一份不辣的。
我吃着他做的魚,看他蹲在老人身旁喂飯,陽光下的兩個人都很安谧美好,這一幕完完全全是父慈子孝的場景。
誰又想得到過去發生過什麽呢?
離開城北的時候,陸瑾言去隔壁找了看護父親的阿姨,又叮囑了一些事情。我一直陪着他,看他有條不紊地處理一切,心中五味雜陳。
他大概已經習慣了從成年起就安排好生命裏的一切,自食其力不說,還要照顧父親。
而這個父親——我回頭看了眼屋子裏的人,算什麽父親?
坐在離開城北的公交車上,他問我:“累不累?”
我搖頭,“一直都是你在忙,我有什麽好累的?”
頓了頓,我又小聲問他:“你都不怨他嗎?”
隔了很久很久,他平靜地望着前方,緩慢有力地說:“曾經怨過,也恨過,可是他都變成這樣了,我又能怎麽樣呢?”
我險些脫口而出——那你幹嘛還要對他這麽好啊?
他 卻像是聽到了我的心聲一般,側過頭來望着我,“他病了,殘了,癱瘓了,不能自理了。我怨他恨他,卻也不至于希望他沒人搭理、就這麽死了。祝嘉,我不希望因 為我的父親做錯了事情,我就用他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因為如果放任不理,讓他自生自滅,接下來的半輩子,他倒是痛痛快快地走了,痛苦的只有我。”
這一刻,面對那樣平靜又深刻的眼神,我驟然間失去語言能力。
陸瑾言,這是怎樣的一個人呢?似乎總能撥開雲霧,于模糊的人生裏準确無誤地找到最難以捉摸的航向,而他的勇氣和堅毅都像是錐子一樣紮進我心裏。
我低下頭去看着他垂在身側的手,忽然間沖動地伸手與他十指緊扣,笨拙地表達着我的情感。
我們由始至終沒有提過半點感情的事。
可是我們所做的一切都遠遠超過了普通朋友的範疇。
陸瑾言的魔力就在于,他會讓你覺得一切事情只要出發點在于一顆真心,那麽任何舉動都是情有可原的,任何發展也都是順理成章的。
我握住他的手,于公交車上穿過大半個城市,也像是在半日之內游歷過了他的前半個人生。
作者有話要說:就這麽輕松愉快地在一起真的好嗎?╮(╯▽╰)╭.
no no no,陸叔叔一步一步誘敵深陷,但原則問題絕對不會馬虎,為了徹底解決陳寒的問題,嘉嘉會被陸叔叔欺負死的。
最後,想心(怒)平(發)氣(沖)和(冠)地在這裏說幾句話:
最近潛水的人很多,我心灰意冷,茶飯不思,瘦下來的同時,胸部都變小了T____T。
作為一個僞小清新真漢子,我一直覺得我的胸部是唯一能證明性別的存在,你們這群沒良心的,我知道,不就是想看我從山地變成丘陵,最後變成我的家鄉盆地麽!!!
還能一起愉快地玩耍嗎?!!能嗎?!!!(╯‵□′)╯︵┻━┻
為了容哥的胸部,粗水吧,小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