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牆裏的人（六）
整整三天，祖孫倆每天都是一大清早就上山，晚上到太陽落山才回來！三天裏，雷百歲和雷老爺子聊了很多，甚至都沒有什麽時間和父母相處。三天的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雷百歲就要離開了，雷老爺子在頭天晚上，已經将自己所有的裝備都收拾好了，準備把這些全部交給雷百歲。
第二天，準備要離開的雷百歲，看到了爺爺準備的東西，吓了一大跳。好家夥，兩個大麻袋在那放着。雷百歲指着那倆大麻袋問道：“爺爺，我全部家當的意思，就是你拿出幾個常用的就行，不用把整個家底都給掏出來吧？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你确實不是不會回來了，但是你這麽來來回回的跑，不是也不方便嗎？我把所有的東西都交給你，省得到時候你要一趟一趟的來回跑！對了，今年夏天就不要回來了。等你弟放假了，我讓他也不要回來，直接去你那裏，你教他兩個月！讓他見識見識，好歹也是雷家的長男，就算他不繼承家學，也不能倆眼兒一抹黑！”雷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啥意思啊爺？為啥這個夏天不讓我回來啊？那我過年還回來不？”雷百歲疑惑的問道。
“夏天，你得教你弟啊！過年你看着吧，能回就回，不能回也不要強求，爺爺也沒啥要跟你交代的了，記住，凡事量力而行，順勢而為！知道嗎？”雷老爺子嚴肅的說道。
“行，那我知道了，我一定凡事量力而行，順勢而為。爺爺你放心吧，我肯定把弟教好！”雷百歲見雷老爺子一臉的嚴肅，也認真回答道。
“哦，對了，百歲啊，爺爺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以前覺得你不會幹這行，所有一直都沒打算告訴你，現在你也要走上雷家的老路，爺爺還是覺得告訴你一聲比較保險。”
“你女生男像，身上的陽氣比尋常女子要重的多，爺爺為了讓你過的正常一點，所以你小時候，就在你兩手的手腕上，分別花了一道鎖陽符，來限制你滿溢的陽氣。可是，你知道為什麽你一個小姑娘身上的陽氣這麽重嗎？”
“不知道啊，這我怎麽知道...”雷百歲回答蠻不在乎的說到。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你這個性格也不知道像誰！太豁達！太豁達也不是什麽好事...唉，說得遠了。其實，你小時候剛出生的時候，被雷劈中過！咱村是個風水寶地，一年到頭連個小災小禍都沒有，所以你那個時候被雷劈中之後，雖然人一點事都沒有，但是也吓到了你爸媽。從那之後，你爸媽就有了心結了，對你也不親近了。也怪我，你媽求我給你算命，我也沒給算...那個時候我就是裝裝也好！說你命好，這樣也能緩解緩解你爸媽的心結。唉，怨我。”
聽到這裏，雷百歲沉默着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雷老爺子好像沒看到雷百歲若有所思的樣子，接着說：“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有一回，在學校打了同學這事嗎？後來你爸回家，把你狠揍了一頓。你別怨你爸，你爸是太擔心了！咱們雷家，世代道士，最深信不疑的，就是雷劫這事。你看那些個典故上的，壞人好多都是被雷劈死的，那可不是沒來由的！你爸是怕...”
“怕我變壞！”雷百歲打斷了雷老爺子的話。“我知道，我不怨我爸，畢竟他是擔心我，是為我好。”雷百歲面無表情的說着。
看着雷百歲這面無表情的樣子，雷老爺子在心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繼續說了下去。“這事，就你爸媽和我知道，誰也沒告訴。當時，你雖然被雷劈了一道，但是也沒出什麽大問題，就是背上燒傷了。雖然後背由了跟紋身一樣的燒傷，但是這也算很好的結果了不是，這才讓你爸媽稍稍放心，覺得這雷可能只是個意外。可是，從那天之後，你身上的陽氣就越來越盛，我知道這可能是因為天雷裏面盛含的陽氣，殘留到了你的身上。爺爺擔心，你這樣下去會出什麽意外...所以，就制作了兩道鎖陽符，把你的陽氣封了起來。可陽氣一封起來，你背後的燒傷也沒有了。這到也省得我們跟你解釋了。”
“那後來呢？這就完了？”雷百歲挑着眉毛問道。
“那不然呢？你還想怎麽樣？不過，這鎖陽符雖然鎖住了你身上的陽氣，但是你還是長得越來越像個男的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陽氣的緣故。”雷老爺子摸着下巴上不多的胡子說着。
“爺...這就是你為什麽告訴我的原因嗎？打擊一下我的長相？”雷百歲嘟着嘴不滿的說道。
“當然不是，你以後要和這些陰人打交道，身上的陽氣不能太虛。你這次會被那幾個陰魂輕易纏上，就是這個原因。所以，我打算把這倆符給你解了，但是符解了，你的傷肯定就出現了，我是怕你到時候再問我，太麻煩了，所以我幹脆現在直接告訴你。”
雷百歲翻了個白眼兒，“爺你再懶點兒！”說着撸起袖子查看兩手手腕，“我一直以為這玩意兒是胎記來着，原來是鎖陽符？但是鎖陽符看着不是這樣啊，不然我早就認出來了！”
“這是爺爺簡化過的鎖陽符，只是為了鎖住你身體中的一部分陽氣，要是我用完全版的，你覺得你現在還有命嗎？陽氣被完全鎖住會是什麽後果你不知道啊？”
“說得也是。”雷百歲哂笑。
“鎖陽符爺爺已經給你洗掉了，鎖陽符拿掉之後，尋常小鬼根本近不了你的身。但是有一點後遺症，你以後的脾氣可能會越來越大，因為陽氣滿溢的緣故，你會變得越來越暴躁。記得常背誦清淨經，可以去心火，讓你的氣趨于平和。”
“你以前呢，脾氣就跟石頭一樣，人家怎麽着你都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陽氣不足的原因。”雷老爺子小聲的嘟囔着。
“不知道，不過我會常常背誦清淨經，盡量不讓陽過剩的緣故影響我。”
“至于弟弟，我肯定會教他的，但是前提是，他得願意學。雷千歲可能到了叛逆期了，說什麽他都不聽，有時候我還挺想打他的。”提到弟弟，雷百歲像是想到了他那不遜的樣子，皺起了眉頭。
“你弟弟那個性格啊，我知道，看着整天嘻嘻哈哈的，其實心裏可有主意的呢。我讓你今年夏天看着他，其實是另有打算，我還真指望你能教他呢？就你那個脾氣？真把他給打死了！你媽不得找我哭？！”
“那你是有什麽另外的打算啊？直說呗，打什麽啞謎？”雷百歲不屑的說，他最不喜歡雷老爺子故弄玄虛了。
“你這姑娘，真是...一點姑娘的性子也沒有！太硬了！都是自己家的，說話軟一點怎麽的了？老這麽拆你爺爺我的臺好玩嗎？”雷老爺子瞪着眼問。
“大家都這麽熟了，還假模假樣的客氣什麽啊？爺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雷百歲毫不客氣的說道。雷百歲在外面永遠都是一副有禮貌的樣子，可唯獨到了這老頭面前，那桀骜不馴的性格便全都顯現出來了。好像知道，即使全世界都不理解他了，這老頭兒也會和往常一樣的包容他。
“行行行，說不過你！是這樣的，你弟弟出生的時候，我不說給他批過命嗎？算出來他今年夏天有個大劫，我不能幫他避，也不行幫他避，這個劫就得他自己過。但是我又擔心他自己過不去，所以讓你看着他，必要的時候，能幫他一把就行了！”
“就這事？行吧，我今年好好看着他，希望他不會傻到連求助都不會吧！”雷百歲對自己這個有主意的弟弟，一向是這樣不屑。
“行了，別嫌棄了，再嫌棄那也是跟你一個媽生的親弟弟！記得看好你弟弟，他就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娃，我沒什麽要交代的了。你跟你爹媽道個別，就趕緊回去工作吧。”
“不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得走了，今年過年我會回家來看你們的。”雷百歲說完，一手扛起一個麻袋，坐上了村裏唯一的牛車。原先那只牛已經壽終正寝了，雷老爺子把它埋到了山上去了。
現在拉車的，是它的後代。牛死的那天，村裏的人都勸老爺子把牛分了吃肉吧。雷老爺子不同意，說這牛在在村裏幹了一輩子，他早就拿它當了自己家的一員了，吃肉下不去嘴，也不忍心看着這牛被卸塊兒。
于是雷老爺子勸村裏的人，說這牛幹了一輩子，不應該得到這樣的下場，再說這牛這麽老了，肉肯定老的咬不動，那又何必呢？還不如把牛好好的葬了呢！這道理不是那麽有說服力，可是村裏的人始終也是不忍心，于是同意了雷老爺子的要求。
雷百歲坐着牛車，走在沒有什麽變化的山路上。時間千百年的往前走，這村子好像始終沒有什麽變化，還是一樣的山間小路，一樣的老牛破車。雷百歲坐着搖搖晃晃的牛車，向着雷老爺子依依不舍的揮手，在晨起的朝陽暈出的光中，逐漸走出了老爺子的視線。
走在山路上的雷百歲，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可能是在想回家之後，如何幫助這幾個無主孤魂，也可能在想雷老爺子說得那一番話，可在那有些稚嫩的臉上，始終沒有什麽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