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要是想纏他,他躲不開的
林思忙搖頭:你多年來耗盡心血,好不容易要擺脫京中是非了,現在又跳回來做什麽?
林思目光複雜的看着鐘宛,神情焦急,急切擡手往正房方向指了指,掌心向下畫了一個圈,向下壓了壓,又快速的指了指鐘宛,攤開手掌前後晃了一下,手指向上指了指鐘宛,指着自己太陽穴飛快的畫了兩個圈。
他們、已經長大、你、該、替自己、打算了。
鐘宛怔怔出神,片刻後自嘲一笑:“替自己打算?我早就忘了怎麽替自己打算了……”
林思急道:他以後如何,跟我們又沒關系!
鐘宛語塞,确實,他跟郁赦沒什麽關系。
“他……”鐘宛胡亂道,“我們好歹名義上好了這麽多年……”
林思一言難盡的看着鐘宛,打手語:好了這麽多年,這事兒郁小王爺認嗎?
自然是不認的。
鐘宛不想跟林思掰扯這個,道:“總之就這樣定了,這事兒你也不要再查,身世是他的一塊逆鱗,郁赦如今喜怒無常,你不要再惹他。”
林思面有難色。
鐘宛清楚林思是在替宣璟辦事,道:“但你不能為了這個,把命搭上吧?”
林思無法,只得點頭,他想了下,又比劃:但主人你确定郁小王爺想要你留下?恕我直言……當年他若是想留下你,你是走不了的。
鐘宛毫不在意:“他管不了我。”
林思點頭:郁小王爺管不了你,但只要不讓你接近,你無法知曉內情,一樣幫不上什麽。
林思擡頭看着鐘宛,心有不忍,但還是比劃着問道:主人自回京後,同郁小王爺已經見過兩次面了,郁小王爺可同你親近一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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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宛看着火盆裏跳動的火苗,沒說話。
還有個屁的親近,郁赦如今性情詭谲,令人捉摸不透,待鐘宛忽冷忽熱,這幾分的“熱”,鐘宛都懷疑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鐘宛不說林思也猜得到,他比劃:若不能推心置腹,那如何幫的上忙?說不準,郁小王爺會覺得主人你另有所圖,屆時分辯不清,反倒是惹火上身。
鐘宛嘆口氣:“我也沒說要如何,就是想留下來看看。”
林思執着的勸着:郁小王爺只要不想讓你靠近,你就沒法子。
鐘宛眯起眼,“那你小看我了……我要是想纏他,他躲不開的。”
鐘宛破罐破摔:“我又不要臉!死纏爛打沒見過嗎?去膩歪他我是太有經驗了……”
林思設想了下,不尴不尬的,打手語:主人,現在的郁小王爺……你還敢去死纏嗎?
鐘宛回想起藏書閣裏被郁赦死死按在書架上的情形,硬撐着道,“有什麽不敢的!我怕過什麽?”
林思苦勸無果,又不能多逗留,只能走了。
鐘宛大話說的好聽,細想一下,也知道這事兒太難。
要是七年前就好了,七年前的郁赦,那鐘宛是太敢了——
七年前,郁世子來了別院後,別院各類仆役跟着多了一倍,府外還來了一班從郁王府調來的家将,內外防守森嚴,他們雖都是為了保護郁赦的安全,但連帶着也“保護”了鐘宛這條被殃及的池魚。
郁赦來之前,鐘宛還能跟馮管家周旋一二,想辦法逃出去幾次,現在是想也不用想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兒就有那麽多刺客了?”鐘宛站在窗口,看着戒備森嚴的別院愁斷了腸,“你們這麽小心做什麽?你們世子仇家這麽多嗎?”
自打郁赦住在別院後,白天有他看着鐘宛,馮管家只需晚上盯着鐘宛,精神好了許多,他看着鐘宛鬧心的樣子心裏頗有些快意,哼哼,“這是長公主派來的,防患于未然。”
鐘宛攤倒在床上,長嘆了一口氣。
馮管家看鐘宛恹恹的樣子,有點心軟,沒再擠兌他,勉強勸道:“如今我和世子日夜輪班盯着你,不會再被你熬困了讓你找到機會,你也別打這個主意了,好好歇息!你看看你……好好的一個少年人,眼底發青,像什麽樣子!”
鐘宛瞥了站着說話不腰疼的馮管家一眼,低聲道:“我日夜照應你們主仆二人,我能不辛苦?這一天天的……”
馮管家總覺得這話哪裏不太對,又說不上來。
“總之,我今天白日裏已經睡足了,晚上不可能再打盹,你尋不着機會的。”馮管家老神在在的端坐在椅子上,“就寝,睡覺!”
鐘宛滿腹煩憂,翻過身,開始琢磨別的法子。
現在熬是熬不過這主仆倆了,且府外守着那麽多人,想跑出去幾乎不太可能,除非……
郁赦搬走。
只要那群家将跟着走了,就還有機會。
郁赦是這別院的主人,他不想走,鐘宛自然是指使不動的,但鐘宛可以惡心他。
第二天,天一亮,鐘宛就開始作死。
“郁赦,你天天這麽跟我在一起,真的把持得住嗎?”
少年郁赦近日在給前朝的一套古籍做批注,一心兩用,聞言古井不波道:“那日你睡的那麽沉,我對你做什麽了嗎?”
自打那天把鐘宛熏倒,讓他睡了一個安穩覺後,少年郁赦就覺得自己已經青白了。
自己還是個高情遠致,懷瑾握瑜的好人。
鐘宛冷哼:“我那幾天臉色不好看,你沒興趣也正常。”
郁赦頓了下,沒理會他。
鐘宛安靜了一會兒,又問道:“郁赦……你知道嗎?男人的好年紀,其實就這麽幾年。”
年過半百,伺候在一旁的馮管家:“……”
郁赦擡頭,甚至覺得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我說我自己啊。”鐘宛坦然道,“時光如白駒過隙,你現在不珍惜,等過兩年我是什麽行情可就說不好了。”
郁赦壓着火,低頭繼續批注,不理會他。
鐘宛靜了片刻,又小聲道:“郁赦,你知道嗎?沒有什麽是會在原地等你的。”
郁赦:“……”
很好,這是越聊越深了。
郁赦深呼吸了下,依舊裝沒聽見,沾了沾墨。
鐘宛開始反間了,他指了指馮管家,“你看不上我,別人就不一定了。”
馮管家大怒,“你說什麽?!我我……”
馮管家百口莫辯,急急忙忙的向郁赦表忠心,“我看管鐘少爺的這三個月裏!沒多看過他一眼!天地可鑒!再說,再說……老奴都五十四歲了!我就是有什麽心思,我能做什麽?!”
“哎!”鐘宛勸慰馮管家,“我不許您這麽說自己!”
馮管家登時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郁赦無奈的放下筆,叫來仆役把馮管家扶下去了。
打發走馮管家,郁赦定定的看着鐘宛:“你到底想如何?你不是怕被我怎麽樣嗎?那你總湊到我跟前做什麽?”
鐘宛心道我想惡心你啊!
相處幾日,鐘宛也看出來看了,郁赦是個真君子,确實對自己沒那肮髒心思,還很遵禮義,非禮勿視非禮不言,自律的可怕,既然如此,鐘宛索性變了個态度,故意去黏糊郁赦,另辟蹊徑,想讓這個潔身自好的小君子受不了了,自己跑掉。
礙事的馮管家已經走了,屋裏終于只剩郁赦和鐘宛兩個人了。
鐘宛慢慢地走到了郁赦身後,問道:“你……看什麽呢?”
郁赦頭也不擡,“《豫章遺》。”
“講什麽的?”鐘宛湊近了點,把手搭在書頁上,“都沒聽說過。”
郁赦低聲道:“前朝孤本,講一游歷老人路經豫章郡時的見聞。”
“哦。”鐘宛幹巴巴道,“我能看看嗎?”
郁赦沒說話,起身拿了前幾卷遞給鐘宛,自己重新坐了下來。
鐘宛把書放在桌上,自己走到一邊搬了把椅子過來,就放在郁赦身邊,也坐了下來。
郁赦:“……”
郁赦想問他你貼我這麽近做什麽?但怕是自己想多了,問了以後被鐘宛反咬一口,說不清楚,只得當沒看見。
鐘宛坐下來安靜看了半柱香的書,突然指着一處道:“這是什麽意思?我看不懂。”
郁赦心道還有你看不懂的?但還是偏過頭來,掃了一眼後講解了一二。
鐘宛點點頭,誇贊:“你怎麽什麽都懂啊!世子你好棒!”
郁赦沒理會,低頭繼續看自己的。
鐘宛翻了兩頁,一會兒一個問題,郁赦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
鐘宛問一個問題就往郁赦身邊湊近一點,半柱香後,手臂幾乎要跟郁赦挨上了。
而郁赦目不轉睛,膝不移處。
鐘宛狠了狠心,故意用腿蹭了郁赦一下,接着警惕的留意着郁赦的神色。
郁赦表情略僵了下,繼而起身,拿起自己看的那一卷,走到窗前去了。
鐘宛磨牙。
兩人泾渭分明的看了一晌午的書,午膳時,馮管家帶着仆人們擺膳,鐘宛看了看那一桌子的飯,非常識時務的殷勤問道:“世子……我需要伺候你用膳嗎?”
郁赦壓着火,“不……不用,你一起吃。”
鐘宛滿意的點點頭,坐下了。
食不言,寝不語。
郁赦靜靜地吃着東西,屋裏十來個仆人也靜悄悄的。
鐘宛咽下一口菜,掃了屋裏衆人一眼,想想自己徒勞無功的一上午,狠了狠心道,“郁赦……我想吃燒鹿筋,你喂我一口。”
屋裏的十來個人瞬間僵了。
馮管家一臉震驚,不敢想象這一上午兩人都發生了些什麽,現在居然都要相互喂飯了!
郁赦看着自己面前的這道紅燒鹿筋,“……”
郁赦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鐘宛,眼中意味不言而喻:你瘋了嗎?!
鐘宛硬着頭皮,張嘴:“啊……”
十幾個仆役,驚恐的面面相觑。
郁赦拿着銀筷子的手微微顫抖。
這一筷子要是真的喂下去,郁王府的百年清正家風,自己這些年讀的聖賢書,這幾日好不容易守住的清白……就全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