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殺雞取卵
葉加文陪何田一起去了公安局, 離開的時候何田手裏拿着一個舊鐵盒,鐵盒原本是裝月餅的,時間長了,表面坑坑窪窪,布滿了刮痕和鏽跡。
警察告訴何田,犯罪嫌疑人交代說丁小祥死前,曾經有人千方百計想要找他, 他們希望能從這個人身上敲一筆竹杠,就逼問丁小祥是誰在找他,丁小祥一開始說不知道, 後來終于松了口,可還沒來得及交代清楚,就跳樓了。
“媽的,這傻逼精神錯亂了吧, 要知道早點弄死他!”豹哥等人得知丁小祥跳樓之後,本想第一時間去毀屍滅跡, 奈何當時圍觀群衆裏三層外三層,網上第一時間已經流言滿天飛,警察火速到了現場,還有個小屁孩守着屍體, 他們一點耍花樣的機會都沒有,最後只能自認倒黴,腳底抹油,跑了。
“丁小祥死前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你的對吧?之前報警并且一直打聽他消息的也是你對嗎?”警察這樣問何田。
葉加文聽到這裏, 驚出一身冷汗,如果何田當時直接去找丁小祥,或者丁小祥把何田的身份信息透露給了犯罪分子,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這些喪心病狂的人不知道會用什麽手段來對付何田。
想想就害怕。
“他臨死前,還能想到清除你們之間的通話記錄,遺書上也只寫了‘社工中心’,沒有寫具體信息,我們猜測他可能是怕萬一落回嫌疑人手裏,對你不利吧,雖然說他想得未必周全,但這份心應該是好的。”警官講到這裏,也有些唏噓,“他這一念之間的選擇,對你,還有對我們辦案的影響,都是天差地別了……”
“告訴你這些,也是希望你能了解他最後的一點心意,畢竟你找了他這麽久,這樣對你也算是一個交代。”……
“田田,”葉加文看着何田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很是擔心,他現在非常後悔沒有提前和警察溝通,剛才雖然只是只言片語,但可能會讓剛剛好起來的何田陷入新的焦慮和自責之中,“你要換個角度來想這個問題……”
葉加文只能絞盡腦汁來開導何田,他把何田帶到不遠處的一片城市綠地,同他坐在草地旁邊的石凳上,青石子路上鋪滿了毛球一樣的紅絨花,周圍到處都是孩子們天真無邪的嬉鬧歡笑聲。
“丁小祥他沒有把你的信息告訴壞人,還用自己的方法來保護你,說明他人性未泯,到最後也沒有喪失理智和良知,他走得堂堂正正,你所做的一切都有意義,是值得的。他到最後一刻,知道還有人牽挂着他,沒有放棄他,我想,他內心是安寧而且欣慰的吧……”
一個網球迎面飛了過來,葉加文當空接住,還給了嘻嘻哈哈跑過來的小朋友。
“我知道……”何田低頭看着手裏的鐵盒子,聲音低啞:“我昨晚夢到他了,我跟他說‘有一件事一直沒有機會詳細告訴你,其實我跟我男朋友是因為你才認識的……’,他聽了以後笑嘻嘻地跟我說‘那這輩子也算是瞎貓碰死耗子做了一件好事,做了件好事就行,就算是沒白活……’”
“其實他何止做了一件好事,他做了挺多件好事呢……”何田轉頭看着葉加文,清亮的眼睛裏倒映着一片火紅的絨花,“我想明白了,我不會辜負他的一片心意。”
何田打開破舊的鐵盒,裏面都是些零碎雜物,有一小疊各種面額的紙幣,一大堆硬幣,幾輛殘破的玩具小汽車,還有幾塊大小不同的麻将牌,大小不同,花色卻是一樣的,都是“發財”。
葉加文拿起其中一塊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說:“我小時候,周末我父母也會跟朋友一起打牌,有時候我嫌他們玩起來忽略我,就會偷偷藏幾塊,不過我一般都藏那只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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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田想起丁小祥跟他說最喜歡毛爺爺,他腦子裏出現了一幅畫面,丁小祥小朋友為了不讓媽媽打麻将,爬到凳子上,偷偷從牌堆裏撿一張牌藏起來,還很執着地一定要找到“發財”……
他為自己腦補的這有幾分滑稽的畫面笑出聲來,笑着笑着就哭了。
眼淚滑過臉頰,從下巴上掉下來,掉到鐵盒子裏最上面那兩張電影票上,那是他和丁小祥一起去看《速度與激情》的票根,票面上的字跡已經褪色,幾乎看不清了。
葉加文把他攬在懷裏,拍拍他微微顫抖的肩膀,過了好一會兒,懷裏的人安靜下來,悶悶地說:“你送我的生日禮物還算數嗎?給我吧,我明天要去社工中心。”
葉加文送何田的生日禮物,是一份“SL集團‘攜手社工組織,促進社會和諧共融’企業社會責任行動計劃書”,是他去總部出差和CEO報備過,并且獲得初步認可的,這份計劃書裏有未來幾年,SL的全國分支機構同當地社工組織聯合推進社區公益活動的一系列規劃,包含防治艾滋病,倡導健康生活方式遠離毒品等多個項目。
葉加文的本意是把何田現在實習的社工中心作為活動試點,讓何田來做聯絡人,但他一回來就遇到那樣的意外,何田大病一場,病好以後也沒再提要去社工中心,這件事只好先放下了。
“當然算數,我們可是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難道因為你不做社工,我們就不做社會公益了?”葉加文聽何田這樣說,心裏一塊大石落地,差點原形畢露,他輕輕彈了彈何田的腦門,嘲笑道:“你以為你是誰啊?也就在我面前是個小公主。”
“你現在不反對我‘多管閑事’了?”何田擡頭看着他。
葉加文委屈道:“我本來也不反對,我只是不能容忍你受到傷害。”他這些天也一直在反思,有時候過度保護未必能有好的效果,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這是一種微妙的平衡,還需要他這“半個家長”不斷探索,“我支持你的每一個決定,也會盡我所能保護你。”
葉加文長嘆一聲,又沒脾氣地笑了:“比如你要去山區支教,我就給你多準備點好吃的,你要是去非洲支援建設,我就給你多打點疫苗,你要是為同性權益上街游行,我就在一邊幫你扛個彩虹旗……但要是你非去當戰地記者,這個事情就很難辦了,你忍心我一把年紀去幫你擋槍子嗎?”
何田笑着搖了搖頭,說我不忍心,他依偎在葉加文懷裏,看着夕陽餘晖下,在草地上奔跑嬉戲的小孩子,聽着他們清越動人的笑聲,心裏忽然就安靜下來。
……
丁小祥的骨灰存放在殡儀館的小格子裏,何田去看過一次,把他準備的生日禮物賽車模型,那兩張電影票其中的一張,還有在丁小祥家裏撿到的一家三口合照都和他的骨灰放在了一起。何田想等他工作了,自己有了錢,可以幫他買一塊墓地,他不想花家裏的錢或者葉加文的錢來做這件事,他覺得這是他自己欠丁小祥的。
何田的生活漸漸回歸正常,天氣一天天熱起來。
辛躍回宿舍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和吳少涵在外面租了一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并且把那裏布置得溫馨浪漫。吳少涵在經歷了外企實習和公務員考試之後,最終把自己畢業之後的計劃鎖定在了出國留學上,他和父母長談了一次,并且罕見地獲得了他們的支持。
他和辛躍說,我只有出國并且争取留在外面,才能擺脫他們。
辛躍用實際行動對此表示了支持,他在出租屋裏變着花樣做好吃的,給刻苦準備雅思和GRE的涵涵補充營養,并且在閑下來的時候,和他一起學英語。
辛躍對何田說,我要從現在開始努力,好好學習,等我畢業了也考到美國去上研究生,這樣就可以和涵涵團聚,我們就自由了。
辛躍看着美國地圖問何田,你說我是考哈佛還是考耶魯呢?
何田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随便你吧,我要去和你葉學長約會了。
辛躍興致勃勃地沖他背影喊道,我和涵涵都留在美國,我們就可以結婚了,到時候你可別羨慕我。
何田回頭沖他豎了個中指,他覺得自己在葉加文的熏陶下,越來越沒有節操和下限了。
天氣很快熱得可以流金铄石,但學校宿舍的空調依然嬌嗔着不給用。何田這幾天都是住在葉加文那裏,兩個人黏膩火熱的程度比天氣有過之無不及。
終于何田決定搬回宿舍住一天,夜夜高潮到失聲尖叫,痛哭流涕,爸爸叔叔亂叫一氣什麽的,固然是妙不可言,但也不能沒有節制吧。他心疼自己的腰自己的屁股,也心疼葉叔叔的腎,畢竟叔叔不是二十出頭小年輕了,這樣損耗會不會太大?何田想,以後的日子還很長,不能殺雞取卵,竭澤而漁啊。要不幫叔叔買點腎寶吧?
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葉加文,葉加文輕輕撫了撫他的頭,說:“寶貝,你真是多慮了,你殺的哪個雞,取的什麽卵呢?”他獰笑着一把抓住何田的手,放到自己那個擎天玉柱上,說,“我告訴你,這只雞是一只威武雄壯百折不撓的雞,這個卵呢,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卵,你就放心來,我哼哼一聲算我輸。”
何田叫苦不疊,覺得最終精盡人亡的可能是他自己。
何田這天回了宿舍,沒看見辛躍,他本來沒當回事,可謝銘一臉不可思議地跟他說:“真沒看出來,辛躍他偷東西你知道嗎?他偷了他原來寝室蔡毅新買的筆記本電腦,今天下午保衛科的人還來咱們宿舍問話來着。”
何田大吃一驚,當即沖謝銘大聲道:“你別亂說,辛躍不可能偷東西!他現在在哪兒?”
謝銘被何田吼得一愣,撇撇嘴無奈道:“我也不信的,畢竟大家一起住這麽長時間了。可是保安說監控都拍到了,辛躍進了他們那棟宿舍樓,出來的時候手裏拎着一個筆記本電腦包。他現在被扣在保衛科問話,說要是今天不承認,明天就報警,讓警察來查了。”
何田放下書包,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