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霍總手握着總部質控、檢測的大權,又是霍董的親兒子,和嵩家兩兄弟是打小的交情,自己也是喊嵩老做“伯父”的,哪兒會将南憑崖放在眼裏?
不過,南憑崖既然貴為集團董事長兼任總裁,該給的面子他還是會給一點的。
比如,這次南憑崖喊他去總裁辦談一談,霍總還是挪動了他的尊臀上了樓了。
霍總進了南總辦公室,還沒等南憑崖說“請坐”,他就大大咧咧地在沙發上坐下了,只說:“南總喊我來有什麽事嗎?”
南憑崖便道:“看來你是很忙。”
霍總笑了:“我當然很忙。整個集團所有産品的質量關都是我在把,我能不忙嗎?”
南憑崖将天葵防腐劑的評估報告放到了沙發面前的茶幾上:“這個産品的質量關也是你在把吧?”
“嗯?”霍總拿起報告,随意地翻了翻。他心想,南憑崖特意把他喊上來說話,又聊起防腐劑的問題,那肯定是防腐劑出事了。霍總心裏犯嘀咕,臉上卻還是散漫的态度:“這個防腐劑出什麽問題了嗎?”
“這個防腐劑裏面被查出含有違規添加劑。”南憑崖說,“你們沒有檢驗出來嗎?”
南憑崖這個主抓管理的都一早猜到這個防腐劑裏會有化學添加,霍總這個專門做質檢的怎麽可能猜不到?
他一早就知道這種所謂的“天然防腐劑”裏面肯定是會有化學防腐劑的添加的,所以,他也一早替自己規避了風險。
“真的嗎?我不知道!評估報告裏沒有這一項啊?”霍總擺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來,“因為我們一般不會做這方面的檢測。而總裁您這邊也沒有給我相關的指示!”
霍總也是做事做老的人,三言兩語的還把責任推到了南憑崖身上。
南憑崖冷笑了,說:“集團是根據你的評估報告來達成和天葵公司的商業合作的,現在卻蒙受了巨大損失,這個失誤是一定要有人承擔的。”
“我聽糊塗了,什麽‘巨大損失’?”霍總迷糊地問。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集團和天葵公司簽約了,還付給了天葵五百萬的費用。”南憑崖說。
“那現在可以追回損失吧?”霍總一拍腦袋,“趕緊起訴他們啊!”
南憑崖卻冷道:“沒有這麽簡單。你知道天葵的防腐劑出問題是怎麽曝光的嗎?”
“怎麽曝光的?”霍總訝異,“不是你們查出來的嗎?”
“我完全信任你們的評估報告,又怎麽會查?”南憑崖反問。
霍總也愣了愣,雖然他對“完全信任”這個四個字是完全不信任,但還是點了點頭,只說:“那是怎麽曝光的?”
南憑崖說:“一個叫‘嬌娥’的化妝品牌子用了天葵的防腐劑。有消費者使用‘嬌娥’護膚霜後出現不良反應,告到了監管部門裏。現在,天葵工廠停産,還面臨着政府部門的高額罰金和‘嬌娥’的索賠起訴。更別說,天葵公司原本就負債,怎麽看都沒有餘力賠錢給我們了。我們付出去的這筆錢,是有去無回了。”
“監管部門……舉報?罰金?”霍總沒想到這事情鬧那麽大,居然還惹上官非了。
“幸好我們還沒有投入使用這款防腐劑,否則,對我們公司的損失是無法彌補的。”南憑崖一臉嚴肅地說,“但DH集團還是蒙受了一定的損失,你作為負責評估的總監責任是不可推卸的。”
霍總瞅了南憑崖半天,卻從嘴裏發出一聲冷笑:“呵呵!南憑崖,你可別吓唬我了!不就是虧了五百萬嗎?五百萬算什麽錢啊?你想用這件事情來逼我退下來嗎?根本不可能!你怎麽那麽幼稚?”
南憑崖臉上毫無波瀾:“你真的這麽認為嗎?”
“切!我沒想到你就只有這樣的招兒!”霍總不屑地說,“既然南總你這麽幼稚、這麽不會做事,那讓我來教你怎麽處理這件事吧。我是誰啊?我爸和嵩伯父肯定會保護我的。當然,你說了,公司有損失,必須有人負責。我同意。這負責的人選我也想好了——評估報告是質控中心的李玉梅和陳琳琳做的,就讓她倆背吧。反正,畢竟的确是她們做的檢驗、寫的報告,也算不冤了她們啊。”
霍總說得是頭頭是道。
畢竟,霍總“上面有人”,這事兒鬧得還不算大,這錯誤也不夠嚴重,确實是動不了霍總的。而身為集團老總的南憑崖也不可能因為想除掉一個總監,就縱容對方闖下彌天大禍——畢竟,出了大問題要補鍋的還是他南憑崖。
這也是南憑崖一直對霍總投鼠忌器的原因。
南憑崖冷笑:“幾百萬其實算不得什麽?但如果是受賄幾百萬呢?”
“你在說什麽?”霍總臉色微變,“無憑無據的可不要血口噴人!”
“确實,按照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來說,一百萬元以上就能成為‘數額巨大’。你就随便撈個三五百萬,都夠坐個十年八年的牢了。”南憑崖像是個普法人員一樣耐心地跟霍總講解,“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你知道吧?就是企業的職員——像你這樣的職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或者收受賄賂的行為。”
霍總的心開始慌了,但臉上還是很嚴肅的:“你不要胡說八道!”
南憑崖從口袋裏拿出兩份文件:“這是有機農場的農經理給你‘上貢’一百萬的憑據。還有,這兒是供貨商給你的兩百萬回扣的記錄。”
霍總的手心冒出了冷汗。
南憑崖的語氣很和緩:“我知道一定還有更多,但确實沒去查了,也沒必要查。三百萬,夠你坐十年八年了。我也不想趕盡殺絕,難道真的要逼你接受無期徒刑嗎?我心比較軟,确實不忍心。”
霍總雙膝發軟,臉上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倨傲,哆嗦着嘴唇,說:“南、南總……這事兒真的和我沒關系啊……我、我絕對沒有……”
南憑崖微微昂着頭,倨傲臨下地看着他。
霍總心慌意亂:“我……我……我要見我爸!”
“你去見你爸吧。”南憑崖說,“告訴他你侵吞了巨款,想請他擺平。但我怕他可能也沒辦法。”
“我……我不是……”
“或者這樣,”南憑崖語氣柔和,将手搭在了霍總肩頭,“咱們彼此給個臺階下。畢竟,我也不想DH爆出這樣的醜聞。你就趁着這次天葵的事件‘引咎辭職’,總比锒铛入獄好。以前的事情,就當時看在霍董的面上,我也不追究了。也請霍董領我這個情。”
霍總滿臉是汗,眼神裏寫滿了無助:“我……”
南憑崖也不想廢話了,面帶微笑地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好好考慮考慮吧,也可以跟令尊商量一下。看他是否同意這個安排。畢竟,他老人家要是有別的意見,我也肯定會尊重的。”
霍總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公司。
離開了之後,便沒有回來了。
天葵防腐劑的事件以霍總引咎辭職落下了帷幕,這個決定在DH集團內部引起極大的震撼。畢竟,誰也沒想到霍總會因為這種“小事”而離職。畢竟,像霍總說的那樣,天葵防腐劑還沒有投入使用,合作款也只是給了頭款,損失不算很大,對于DH這樣的大財主來說不痛不癢,霍總出來道歉一下,再辭退兩個員工差不多了,怎麽就要辭職了?更讓人驚訝的是,位高權重的霍董竟然也沒有為兒子出頭,就這樣讓霍總下臺了。
衆人都說:只怕背後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內情吧。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內情,但聯想到之前和南憑崖作對又黯然退場的高管們,大家都猜測,一定又是南憑崖的手段吧。
只不過,他們只猜對了一半,這次的事件裏不但有南憑崖的手段,還有谷熏的貢獻。
南憑崖在掌握了霍總受賄的證據後,便一直尋找一個時機亮出他的王牌。而這個亮牌的時機,算是谷熏給他的。
谷熏買了“嬌娥”潤膚霜,并拿去檢測機構裏做了詳細的檢驗,發現裏面含有違規添加物,而且是國家禁止的成分。谷熏拿到了結果便立即回來給南總彙報,并提議說:“我有媒體朋友,可以進行曝光。鋪天蓋地的醜聞爆發,您拒絕和天葵合作就順理成章了,也不必怕無法和嵩公子交代了。”
“媒體就算了吧。”南憑崖回答得很淡然,“嬌娥和天葵的知名度都太低了,是很難引起輿論風暴的。”
但事實上,南憑崖不想啓用媒體,還有另一個原因:他想保護谷熏。如果谷熏動用了媒體朋友的關系,那谷熏本人也可能暴露在霍總和嵩峻宇的視線之中,成為他們的目标。畢竟,他們不敢動南憑崖,卻未必不敢對付谷熏。
在完美解決了霍總的這一天的中午,谷熏照例帶了三文治和橙汁到南憑崖的辦公室,與南憑崖一同用餐。
看着谷熏坐在了對面,南憑崖開口:“我當初已經勸你不要介入這件事,以免得罪人。”南憑崖惑然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谷熏默了半晌,又擡頭看南憑崖,眼裏寫滿真誠,“我想要‘善解人意’,想要搶在您的前頭幫您把事情給解決了,讓您不那麽心煩……”
南憑崖分明看到了谷熏眼裏熾熱的感情——是熱情,是渴望。
南憑崖似乎也被這份熱情和渴望感染了,他動容地說:“為什麽?”
“為、為什麽……?”谷熏自己也似乎沒想明白,猶豫半晌便給了一個最為直接的答案,“因為我要當一個好的秘書。”
南憑崖察覺到谷熏的猶豫似乎是一份掩飾。因此,南憑崖略帶點咄咄逼人地說:“說實話!”
“實話?……我……我想……”谷熏在南憑崖鼓勵的眼神裏,吞吞吐吐地說,“我想……我想升職和發財。”
“?”南憑崖怔住了:我分明看到他眼裏的熱情和渴望……所以這是對升職的熱情以及對發財的渴望嗎?